第四章

　　“好了，你們三個跟我來。”陳老師已經準備往外走了，這時一個女生面色難看，“謔”地站了起來，“陳老師，能不能告訴我實驗班的入選標準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不只是她想問，很多其他人也想問。

　　比如沒有被選上的班長，他班級第一的成績就從沒有掉下來過，居然沒有被選上。

　　現在這個問話的女生是班裡的英語課代表劉慧敏，上學期期末考試排第二，比王紀的成績還好一些。最重要的是，她和張元可是初中同學，兩人的爸爸還是同事，從幼稚園起，她和張元可就被比來比去，不過從初二開始，劉慧敏的成績就穩穩壓過張元可一頭，這是她一直感到很驕傲的事。

　　然而今天張元可被選上了實驗班，她沒有，劉慧敏心裡的憋屈感就別提了。

　　陳老師朝劉慧敏看了一眼，並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地說，“你坐下吧，實話說這個實驗班的事是由學校上頭決定的，據說是考察了每位同學以往的成績和成長的潛力，並不完全按照現在的成績來。”

　　劉慧敏還是不服氣，什麼潛力啊，她和張元可從小一塊兒長大，可沒發現她有什麼特殊的潛力。

　　“你們三個跟我來吧，抓緊時間。”

　　顧嘉南整個人都是木的，差點以為這是一場大玩笑，等到張元可積極地將書包都塞到她手上，拉著她開心地往外走，“又能在一起了太好了！”

　　將抽屜裡的東西都收拾了之後，旁邊一個小胖子擠著眼睛說，“顧嘉南，苟富貴勿相忘啊！”

　　和張元可不一樣，顧嘉南其實在班裡的人緣並不算差，她雖然是個小鎮姑娘，家裡又窮，但是性格樂觀開朗，高中就是這麼回事兒，真正勢利眼的人還是少數，她自個兒不過分自卑，也沒有多少人拿家庭出身條件來奚落她。

　　比如隔著走道旁邊的小胖子徐小松和前座的文靜女生楊雨琪都和顧嘉南的關係都不錯。

　　……不過，這是在楊雨琪不知道顧嘉南和顧淵北交往過的前提下，這位看似文靜可人的妹子可是顧淵北最執著的暗戀者之一。

　　“你是誰？”顧嘉南和徐小鬆開玩笑，“我認識你麼。”

　　徐小松立刻和他的同桌訴苦，“看看，這還沒富貴呢，就相忘了。”

　　他同桌平時成績也不錯，這會兒正心裡複雜著呢，並不像徐小松那樣沒心沒肺，壓根兒就沒理他。

　　顧嘉南站起來，和張元可一起跟在班主任的身後，朝著外面走去。

　　實驗班的教室並不在他們這棟教學樓，而在距離教學樓有段距離的顧嘉南以為已經廢棄的舊教學樓那裡，看到那危樓標準的舊教學樓，顧嘉南震驚了，這到底是實驗班還是試驗班啊，為啥會在這種地方上課？她忽然有種非常不靠譜的感覺。

　　不過陳老師絕對不是那種會開這種玩笑的人。

　　張元可也有些緊張，她拉住了顧嘉南的手，悄悄說：“為什麼會在這裡上課啊，我聽說這裡都快要拆了。”

　　顧嘉南搖搖頭，她反握住張元可的手，“如果這實驗班真的不靠譜的話……咱們還能回去普通班嗎？”

　　總不會強制性要求進入實驗班吧？

　　陳老師聽到了她的話，回過頭來笑著說，“這個我打聽過了，據說是可以的，你們如果到最後不願意進入實驗班，還是能回來的，不過我勸你們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現在年級裡最好的老師已經收到了通知，以後會給你們實驗班上課。”

　　最好的老師一般都不會是一個班的老師，像是他們附中有八個重點班，各科的好老師最多帶兩到三個班，甚至有一些自己比較忙的老師只帶一個班，不可能全部集中在一個班裡。

　　既然陳老師都說了如果不想呆還可以回去，顧嘉南就放下心來，她覺得自己十有八九是要回去的，原因有兩點，誰知道實驗班的學費是不是會很貴啊，高中已經不是九年制義務教育了，雖然華國的高中基本都是公立學校，對於普通人來說學費並不高，但是顧嘉南不一樣，她真的不好意思給小姨造成更沉重的負擔。

　　第二，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在附中應該是沒有上實驗班的資格的，畢竟成績放在那裡，至於老陳說的什麼潛力……顧嘉南深表懷疑，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學霸的料子。

　　不一會兒，他們還沒進大樓呢，不遠處隔壁班的班主任帶著兩個人也正朝這裡來，顧嘉南一眼就看到了兩條大長腿格外顯眼的顧淵北。

　　顧嘉南心中嘀咕，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少爺”，營養真好，還沒滿十七歲就已經長這麼高了。

　　不過，分手後第一次見面是這種情況，還真是有點尷尬。

　　“她怎麼在這兒？”發出疑問的是顧淵北身邊的女孩兒，和顧嘉南班上實驗班人選有些遭到質疑不一樣，隔壁班兩個人選基本上大家還是服氣的。

　　顧淵北，常年全校第一沒什麼好說的，這個女生叫王卿，上次期末考試全班第四，一直以來也是成績優異。

　　說實話，不僅王卿感到驚訝，顧淵北也沒想到顧嘉南在這兒，但很快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略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不止是他們兩個班，漸漸的各個班的班主任都帶著三三兩兩的同學來了，不過各班被選來的同學並不多，最多的一個班也就四個人，最少的班級……甚至一個沒有。

　　等他們在這棟舊教學樓裡特地清理出來的乾淨教室裡坐好，各班的班主任叮囑了幾句就回去了。

　　顧嘉南掃了一眼教室，附中整個高一在這兒的同學加起來一共只有二十三個，果然是小班制了，要知道她原本班上足足有六十九個人！

　　這時，一群人從他們窗外走過，張元可湊到顧嘉南耳邊說，“……這些人是高二的，不過高二都分了文理科了，他們還在一個班？”

　　顧嘉南看了一眼，心中也有點疑惑。

　　同學們正在竊竊私語的時候，一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大家瞬間就安靜來，比顧嘉南班上的人看到笑面虎老陳走進教室的時候更安靜。

　　這種感覺沒法說，這個人只是走進來，哪怕一句話不說，都有一種天然的令人畏懼的氣場。

　　“同學們好，從今天起，我是附中實驗班的班主任。”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了“羅克洋”三個字，“你們可以叫我羅老師。”

　　他的字稱不上太好看，可是每一筆都充滿了力道，難得粉筆居然沒被他給掰斷了。

　　其實這位羅老師並不是看上去多可怕的人，他已經有些年紀了，乍看大約四十歲左右，可是從眼角的皺紋和花白的頭髮來判斷，絕對不止這個年齡。他的長相儒雅，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帥哥來著，同學們覺得他可怕，純粹是氣勢上的壓制，而不是他長得兇神惡煞。

　　“同學們，大家的班主任大概都和你們說了，你們是被挑出來的優秀學生，才能進入實驗班，現在我清楚地告訴你們，其實並不是這麼回事。”羅老師乾脆俐落地說，下麵坐著的同學們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現在根本稱不上優秀，”羅克洋冷冷說，“你們被挑出來的原因並不是你們的成績比其他人更好，資質比別人出眾，或者潛力比其他同學強，你們只是……運氣比許多同齡人好一些而已。現在我不會解釋你們被特地選出來的原因，我這裡有一份承諾書，你們先自己看一下，然後今天晚上將承諾書帶回去與父母商量，明天一早，簽了字的同學將會留在我們實驗班，沒有簽字的，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班級去。”

　　班級裡人很少，羅克洋說的承諾書很快就到了顧嘉南的手中。

　　說是承諾書，其實有兩份資料，一份標題八個字，顧嘉南一看就驚了，事情這麼大的嗎？

　　“國家英才培養計畫”，這看上去有點太高大上了吧。

　　往下一掃，顧嘉南的眼睛就瞪圓了，咦？

　　資料下面才是一份承諾書，“我承諾加入國家英才培養計畫，將竭盡全力保護國家，堅定為人民服務，遵守紀律，嚴守秘密，為國家奮鬥終身，有危險絕不退縮，隨時準備為國家和人民犧牲一切……”

　　顧嘉南：“……”

　　這事情是真的有點大啊。

　　然而，她又掃了一眼資料，拿起筆直接在承諾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羅老師，我願意加入實驗班。”

　　羅克洋看向她，皺著眉威嚴地說，“這可不是兒戲，你還是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做決定。一旦簽字，代表著國家將會全力培養你們，在享受所有權利的同時，你們要盡的義務也很多，我不是在嚇唬你們，進入實驗班，國家將會對你們發放軍官證，這意味著你們將來要和國家軍人一樣盡到各種責任。”

　　這是一份非常現實的等價交換，羅克洋沒有說出口的是，國家開啟這個實驗班計畫其實是非常艱難的，各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計畫都開展得太早了一些。

　　國家現在掌握的資源根本不夠供給全國有資質的孩子，這個缺口非常大，不知道還要有多少犧牲才能補足缺口，而這個過程定然是眼前這些孩子所不能想像的殘酷。

　　可是，他們沒有時間了，緊迫程度讓他們沒法再等下去，到底還是提早開啟了計畫。

　　“我知道。”顧嘉南口吻平靜，“羅老師，我的母親去世父親失蹤後也已經被判定死亡，我的家人只剩下比我大七歲的小姨。她充分尊重我的決定，我的事情都能自己做主。”

　　羅克洋看了她一會兒，點點頭說，“將承諾書交給我吧。”

　　顧嘉南開心地將承諾書交上去，在羅克洋的指導下，她不僅簽了字還按了紅手印，然後這張承諾書才被羅克洋鄭重地收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羅克洋鄭重的態度，其他覺得這份資料簡直像是學校開的玩笑，承諾書的內容更是匪夷所思的同學頓時心中一緊。

　　“羅老師，我簽了字，那第一個月的補貼什麼時候發？”顧嘉南渴望地說。

　　一個月補貼三千！晉升之後補貼也會隨之增長！學費全免！高中之後可以直接保送華國國防大學！同樣學費全免！特殊軍官證可以免費使用所有國內公共交通以及進入國內所有需要門票的場所……

　　各種福利寫了整整半張紙，這時候她之前覺得自己會回到原本班級的想法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好嗎？

　　窮人，是沒有多少選擇的。

　　顧嘉南心甘情願簽了字，心中很明白，她獲得了這些，必然是要有對等的付出的，她很認真地看過承諾書的內容，也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麼。

　　她是個很知道感恩的人，並沒打算只佔便宜。不過，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享受的都是和平的成長環境，她其實對承諾書上的那些字眼並沒有多少概念。

　　顧嘉南今年十六，卻因為家庭的緣故被迫比其他的孩子早熟許多。

　　她覺得以後，這份承諾還是可以努力做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