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那天從峨眉山上下來之後,幸村看起來又恢復了表面的正常,或者說,稍後在和漫天遍野的猴子“對峙”的時候,他就已經恢復了。風荷看著神采奕奕的少年稍稍鬆了口氣,他是真的很不放心幸村,立海大的部長是那種精神強悍到可以支配身體的人,意志力不是普通的驚人。
但精神再強大,人的身體也是有極限的,他就怕幸村的精神可以支撐,身體卻承受不了。
還好現在看起來暫時還沒什麼異樣,只是隨著幸村病倒的時間越來越接近,只怕情況只會更加不容樂觀,會慢慢惡化下去。
“嗯?怎麼了?”察覺到風荷的視線,幸村轉過頭來,表情溫和。
“不,沒事。”這段時間怕幸村有事,風荷看他看得有些牢,有事沒事也多加留心。
幸村略一思忖就明白風荷近日的表現,頓時有些好氣又好笑,還有些感動。雖然他知道風是擔心他,但是那種面無表情總是盯著你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讓人說什麼好。不過也沒辦法,誰叫風從來就是一張冰山臉,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
“我沒事,不用這樣。”幸村帶著兩分無奈歎笑道,面對這種認真又固執的人,他有時候也有些沒辦法。
“我知道。”風荷默默的瞥開視線,他知道現在幸村還不會倒下,但他就是不放心,特別是他比誰都清楚之後幸村的病情有多嚴重。
你知道你就轉開視線,幸村簡直被逗樂了,“那是因為抽籤沒有抽到和我一起住不開心嗎?”
主上你為什麼總能毫無預兆的轉到這種聽起來就不可能的話題上,而且說得還那麼理所當然毫無破綻啊。
風荷簡直要在心底給他家部長跪下了,他又不能答是,否則幸村大概下一句就是要讓他換房間了,他暫時還不想換房間,他還不知道仁王準備幹什麼,但他有種感覺,反正會是有趣的事,所以多多少少他也有些期待。
但是風荷答不是也不對啊,說不定又會有其他更奇怪更無法回答的話題更產生了,比如問問他想和其他誰一起睡的問題。
雖然他已經要睡遍立海大了,但是他更喜歡一個人睡好嗎!
當然,也或者是風荷都不能想像的問題,畢竟這件事上,他還完全達不到幸村的高度,無法預測神之子的想法。
“沒有什麼不開心,”風荷乾脆實話實說,微微抬眸,他正對上幸村含笑的視線,“我擔心你。”
少年的眼睛是種很淺的藍,就像雨過天晴後透明的天空般,乾淨又清透,當他認真的看人,就如同其他人也倒映在了天空之境。
幸村怔了下,隨即揚唇而笑,十分溫柔的笑容,連聲音都放得很輕,“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這樣直來直往的說話方式,真是讓人難以招架啊,特別是他還說得那麼認真的時候。
“嗯。”風荷點頭點得非常慎重,不會有事的,他知道且堅信著。
在成都的行程很快就要進入尾聲,接下來的行程是坐船順長江而下,遊覽其他幾個地方。當然,預留在每個地方的時間就不如成都多了,要短很多。
這天晚上,風荷剛洗了澡,還在擦頭髮,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
風荷有些疑惑的打開房門,就看到兩個熟悉的人,“仁王,柳生?”還不等風荷問出什麼事,他就被欺詐師和紳士一左一右架了起來。
喂喂,你們這是要幹嘛?我知道仁王要搞事柳生多半會參一腳,但你們這種一言不發就架住人往房間裏拖的架勢真的很嚇人好嗎?
風荷被兩人拖進門之後,才發現不但是仁王和柳生,他們後面還跟著丸井和胡狼。
你們這樣很像入室搶劫的你們知道嗎?
丸井他們當然聽不到風荷的吐槽,紅發少年吹了個泡泡,探頭在過道看了一眼,才神神秘秘的關上房門,“好了,沒人。”
“你們要做什麼?”風荷目光掃過四個看起來躍躍欲試的少年,微微挑了挑眉,看來確實是仁王終於要開始搞事了,而且這一次,還不止是仁王柳生啊,牽扯進來的人還不少。
“風,你是中國人對吧?”仁王相當友好的搭上風荷的肩膀,他其實和風荷差不多高,但總是弓著背,才顯得不高,現在為了搭在風荷的肩上,總算稍微站直了點。
風荷聽到問題也有些無力,“對。”你難道是第一天認識我麼,少年。
“而且你對這個地方很熟悉對吧?”仁王笑得自帶三分不那麼正經的痞氣。
“對。”不然怎麼能給你們介紹,你可是聽了好幾天我的介紹了吧。
“所以晚上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你也知道對吧?”仁王繞來繞去終於切入了正題。
風荷掃了仁王一眼,“真田晚飯之後才強調過,夜晚禁止私自離隊外出。”你們膽子真大,就這麼也敢往槍口上撞,不過也許還沒經受過副部長的鐵拳制裁,所以印象才不那麼深刻?
不過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分組是那樣的,仁王就打著主意讓最熟悉當地地形的他帶著人出去玩吧,不然他怎麼可能成為運氣王。
就算聽風荷說了真田強調的紀律,仁王也半點不在意的樣子,他吊兒郎當的拍拍風荷的肩膀,“只要不被抓住,不就行了。”他可不是什麼死守規矩不知變通的人,而且據他這麼久來的觀察認知,風,也不是。欺詐師的天賦就是要能看透每個人,才能加以模仿,所以仁王很相信自己的判斷。
柳生在旁邊推了推眼鏡,加了一把火,“有個地方,很適合外出。”這種事,當然要有萬全的準備。
所以你們連出去的路都找好了嗎?
風荷看著幾雙閃亮亮的眼睛,只沉吟了片刻,就點下頭去,“好,帶你們去玩。”有些地方,就是適合晚上去玩,大紅燈籠之下,是和白天不一樣的風景,如果錯過了,他也會覺得可惜。
“萬歲!”丸井剛叫出聲,就被柳生一把捂住嘴,“小聲,你是想被發現嗎?”
丸井拼命點頭,使勁板著柳生的手,他快不能呼吸了啦。
風荷左右看了看,“赤也呢?”排除立海大三巨頭,還有個小海帶呢,也是個愛玩愛鬧的。
“他和柳一起住,他如果溜出來,柳肯定知道,柳知道了,幸村和真田也就知道了。”柳生終於放開捂著丸井嘴的手之後,轉頭向風荷解釋道。
風荷了然,那就沒辦法了,只能對不起小海帶了。
達成一致後,一行人偷偷摸摸的從住的地方溜出來,腳步輕快又迅速,直奔柳生說的那個很適合外出的地方。
等到了地方,風荷看了看,果然是很適合外出的地方。
圍牆不太高,最妙的是還有顆樹,樹就是天然的階梯。
果然,有了大樹的幫助,丸井順著大樹就十分靈巧的翻到了牆上,有他在牆上拉,其他人連樹都不用爬,都是動作靈活的運動少年,搭手借個力就翻牆過去了。
風荷加上上輩子都是第一次做翻牆這種事,沒想到卻還做得相當熟練的樣子,果然這種時候就是擅長運動的佔優勢啊。
所有人都出來之後,大家鼓掌相慶,正熱熱鬧鬧的往前走,拐過一個彎,幾個人的腳步驀地停住了。
看著幾個迎面而來的人,幸村唇邊泛起的微笑很溫和,非常非常的溫和,“這麼晚了,人到得這麼齊,是準備去哪里啊?”
幸村的問話並不嚴厲,但風荷發誓,他絕對聽到有人暗暗吞口水的聲音。
立海大的主上,可不是他隨便叫著好玩的,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存在。
“竟敢偷跑出來玩!”真田黑臉得都要滴下水來了,“是誰提出的?”帶頭違反紀律的,絕對是要嚴懲的!
幾人對望了幾眼,風荷在心底歎了口氣,既然都已經被抓住了,雖然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但是這種時候也不能不認啊,“是我提出要帶他們出去玩的。”他也是一時激動,怎麼不想想,幸村他們難道會對這種抽籤結果毫無防備?
仁王他們可不會讓風荷一個人頂罪,聞言立刻道,“是我們讓風帶我們出去的。”有難同當吧,兄弟。
幸村看了看幾人,“這個時候還能跑出去玩,果然是精力旺盛呢。”
“既然精力這麼好,回去之後我會調整訓練功能表的。”柳淡淡的接道。
真田狠狠地瞪著幾個人,“新功能表,一個星期按雙倍執行!”那邊根本沒有門,想也知道這幾個傢伙怎麼出來的,不但違反規定跑出來玩,還翻牆出來,簡直是太鬆懈了!
幾個偷跑的人相互望瞭望,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某種慘烈來,被抓了現行,連狡辯都做不到。
還能怎樣,只能老老實實的做雙倍新菜單了。
估計,他們都會在新功能表的鍛煉下想死的,可惜死不了,因為還要被幸村他們留著一口氣第二天繼續操練。
反正都這麼慘不忍睹了,最差也不過就這樣了,於是風荷深吸了口氣,乾脆上前一步,直視幸村,“部長,既然都要接受懲罰了,大家難得來中國,所以可以繼續去嗎?”
幸村手抵在唇邊笑了,連他也要佩服風的勇氣了,不過,“本來今天就是要叫你帶大家出來玩的,結果找人的時候,發現除了赤也外,所有人都不在。”
“……”所以我還是去死一死吧!大魔王實在太可怕了!
雖然過程有那麼些不盡如意人,好吧,大概之後會很悲慘,不過最後風荷他們的行動,還是應該算成功了。
至少,到最後他們確實是到達目的了。
幸村說完,看了看總覺得有些不太明顯小委屈的風,滿意一笑,才相當瀟灑的轉身,“走吧。”確實如風所言,難得來中國,違反紀律當然要受到懲罰,但都已經懲罰過了,幸村也會放大家出去玩的。立海大的網球部長,也不是死板的人。
真田又瞪了幾人一眼,才壓了壓帽子,轉身跟上幸村的腳步,柳沒再多說,也轉身離開。
只有三人帶著的切原在遲疑了下後,朝著風荷他們撲了過來,“前輩你們好樣的,出來玩都不帶我。”
然後被仁王他們攔住了,“沒關係,你仍舊可以和我們來做雙倍懲罰功能表。”
“哇哦,我才不要。”切原是單純,但又不是傻,這種當他才不會上呢。
就在幾人鬧成一團的當口,真田不見人跟上,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大聲喝道,“還不快跟上!”
“是。”陸陸續續不整齊的回答聲響起,一群人一擁而上,融入夜色之中。
“哇哦,看起來好多人。”站在風荷帶他們去的地方的門口,切原望著人流如織驚歎道,“到了晚上都這麼多。”雖然日本也有些地方很是熱鬧,不過到了晚上還這麼多人,大概只有像是煙火大會這種了,“風前輩,這裏是有什麼活動嗎?”
“沒有,這裏到了晚上很漂亮,所以很多人願意這個時間來。”少年,你是不習慣我大種花家到處都是人而已。
“這樣啊。”切原也被風荷說得有了興趣,“裏面到底有些什麼啊?”
“等進去就知道了。”風荷賣了個關子,說出來就沒意思了,有些東西,就是要親身體會才知道,“不過這裏確認人多,等會兒進去可能會走散。”他是早就習慣了國內的風格,人潮洶湧,只不過他怕其他人不習慣在人這麼多的時候找人,況且網球部人也不少,而且進去之後感興趣的地方不一樣,估計很快就會各自分散開來,“如果走散了,就約定個時間在這裏集合,可以吧部長?”
“可以。”幸村點頭同意,他看了看人流,也覺得很有可能會走散,“如果走散,就在門口集合吧。”
風荷從背包裏摸出紙筆,幾筆就勾勒出大概的地形,“這裏第一次來看起來可能有點複雜,但其實就是這樣的形狀,進出也只有這條路,跟著人流,不要走到人跡罕至的後面就行了。”其實這裏並不大,地形複雜只是人流和各色店鋪造成的錯覺,方向感好的走一兩次就能找到了。
所有人都圍過來看了看風荷畫的地圖,他畫得簡明扼要,也很好懂。
“按照風畫的圖,裏面迷路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柳已經把地圖牢牢的記住,他說的百分之二十都不是指自己。
“這後面有什麼嗎?”丸井好奇的指著風荷說不要去的地方問道。
風荷抬眸看他一眼,“成都這邊,曾有一年風聞有僵屍出沒,據說無意間挖出了數百年前的古墓放出了僵屍,而被僵屍咬過的人也會變成僵屍,所有傳聞都有眉有眼,而那邊,”風荷指著地圖的一角,“就是傳聞中僵屍鬧得最厲害的地方,古墓的所在。”他環視了一圈,淺藍色的眼睛定定的看人,在夜色下有種無機質的可怕,“所以,不要往那邊去。”
丸井和切原被風荷的說辭和視線驚得抖了抖,丸井連泡泡糖都忘了嚼。
片刻之後,“風,你開玩笑的吧?”丸井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在看到人流量之後又安定了下來,這裏可是鬧市區。
風荷卷起手繪的地圖,“傳言而已。”我會告訴你們我只是惡趣味而已嗎?看我面無表情的正經臉。
“空穴不來風啊。”仁王唯恐天下不亂的接道,“是吧,搭檔?”他撞了下柳生。
“……啊。”柳生的反應比平時慢了一倍不止。
“搭檔,你該不會被嚇到了吧?puri。”兩人搭檔了已經不短的時間,仁王自然察覺出了異樣,這可不像平時的紳士啊。
“怎麼可能。”紳士嚴肅的推了推眼鏡,“我只是在記地圖而已,迷路可能就會錯過集合時間了。”
“是嗎?”仁王可沒那麼容易相信。
“當然,只是傳聞而已,有什麼可怕的。”如果沒有剛才的異樣,柳生的話可信度還高一點。
就在仁王和柳生鬥嘴的功夫,幸村笑著搖了搖頭,“走吧,我們進去吧。”
“嗨。”答應著幸村的話,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匯入人流中。
剛走進去沒幾步,切原就被一個小攤吸引了注意力,他伸手拉住風荷,“風前輩,你來看看這是什麼?”這種時候,當然要問風前輩。
風荷湊過去看了眼,也覺得有些懷念,“這是一種糖畫。”他也是小時候才見過吃過的東西,久違了啊。
“糖畫?”切原迷惑的樣子有些可愛。
“嗯,你看這裏,轉這個,轉到什麼動物的圖案這位師傅就會用糖畫出一樣的來。”風荷指著轉盤講解道。
這種糖畫最常見的就是畫生肖,再加上龍鳳呈祥什麼的,這個也不例外。
“用糖畫,怎麼畫?”對畫畫頗有興趣的幸村問道。
其他人這時也圍了過來,有些好奇的討論著風荷說的糖畫。
“你們等等。”風荷說了句,就轉向攤主換回中文,“師傅,這個多少錢?”應該不會太貴的。
賣糖畫的師傅聞言就笑了,他還以為來了群日本學生呢,說什麼他一句都聽不懂,沒想到有個說中文的。回答了關於價格的問題後,他又好奇的問道,“小弟弟你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啊?”如果是日本人,這中文也說得太好了吧。
“我是中國人,在日本留學,”風荷答了師傅一句,“麻煩你幫我做九個,謝謝。”
“要得。”師傅答得相當爽快,有生意上門,當然要好好招待,況且人家也挺有禮貌的。
風荷一起付了錢,就招呼其他人,“好了,大家都來試試手氣吧,轉到龍鳳的運氣好。”小時候,他也是想要轉到又漂亮糖又多的龍鳳,可惜從來手氣平平。
“我先來我先來。”丸井聽到糖畫早就欲欲躍試了,“是這樣轉吧?”他比劃了個動作問風荷。
“對。”風荷讓出位置,“來吧。”這個很簡單,只要上手就會了。
“看我天才的創意。”丸井使勁一轉。
“牛一隻。”師傅看了一眼轉盤,報了聲,然後從加熱好的糖裏舀出一勺,迅速的在白色的底面上繪畫著,一會兒的功夫,一隻栩栩如生的生肖牛就被畫了出來,加上一根竹簽,涼了之後就能拿起來了。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嘖嘖稱奇。
“這是一隻牛吧?”丸井眉開眼笑的接過糖畫,師傅畫得好,並不象形,雖然他聽不懂中文,也能認出來。
“是的,是一隻牛。”風荷肯定道。
丸井看著手裏精緻的糖畫,幾乎有些不忍心破壞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隨即瞪大了眼睛,“甜的。”
風荷差點沒忍住拍拍他的頭,文太有時候真的像個小孩子似的可愛啊。
“當然是甜的,糖畫嘛。”胡狼搖了搖頭,“下一個我來吧。”
“去吧去吧。”丸井揮著手道。
一個接一個,很快每個人手裏都拿著自己轉到的動物,連真田手裏都拿著一隻,只是那只可愛的小老鼠拿在真田手裏怎麼看都覺得很有喜感,連真田都瞪著自己手裏的老鼠,但良好的家教又讓他做不出扔掉或者嫌棄的表情,只能就這麼瞪著,怎麼看都覺得好可憐。也不知道是真田比較可憐,還是那只糖畫小老鼠比較可憐。
風荷在心底默默的笑了半天,才咳了聲強壓下笑意,“真田,那是吃的,不是看的。”反差萌啊,怎麼看都覺得忍不住想笑。
但是說這種話,他好壞,真的好壞啊。
“嗯嗯,還挺好吃的。”丸井自己手裏的都吃得差不多了,這種東西其實就是吃個新奇,真的吃不了幾口,不小心還會掉。
而比起幸村,其他人都是小手段,只見立海大的主上笑吟吟的道,“不用怕,真田,可以吃的。”重重一擊。
風荷覺得,自己是笑呢還是同情真田呢?
乾脆還是邊笑邊同情吧,哈哈哈哈,當然得小心不要笑到臉上來。
又玩又吃過之後,大家一起繼續向前,因為人流實在太多,而每個人感興趣的東西又都不一樣,所以很快其他人都三三兩兩的走散開了,等風荷發現的時候,身邊就只剩幸村了。
“其他人都走散了?”風荷有些奇怪,怎麼就只有幸村還跟著他。
“陸陸續續的走散了。”幸村笑笑道。
“你沒有什麼感興趣的?”風荷示意了下兩邊的各種店鋪,他是慣熟的沒什麼興趣,幸村可是第一次來啊。
“你呢,看你的目標很明確。”和其他人的左顧右盼完全不同,連真田都會被某樣東西吸引視線,風卻不會。
“啊,”風荷承認得很乾脆,“我來過這裏,這些都看過了,前面有我想再去看的東西。”
“那我跟著你就可以了。”幸村笑容在夜色裏顯得特別柔和,“比起自己亂逛,跟著熟悉的人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風荷暗暗在心底給主上豎了大拇指,真是太聰明了,他要去看的,確實是他認為在這裏最精華的部分,“好,你跟我來,帶你去看點東西。”
一些,他都一眼難忘的東西。
兩人順著人流前進,時不時交談兩句,因為並不匆忙,所有兩人都很是悠閒。
風荷手揣的褲兜裏,不緊不慢的腳步,少年風華,瀟灑又俐落。
路過一家小店的時候,熟悉的音樂聲讓他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懷念的感覺頓時油然而生。
“風?”察覺到風荷腳步的遲疑,幸村也停下腳步,“怎麼了?”
“沒什麼,”風荷重新邁步,走到幸村身邊,“聽到熟悉的歌。”於是就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他一直知道這個世界不是自己以前那個世界,但熟悉的旋律,直擊心底,讓那一瞬間,他幾乎不能分辨到底是哪個世界。或者說,音樂讓兩個世界在那一刹那,有了讓人產生錯覺的重疊。
溫柔的錯覺。
幸村當然也聽到了風荷說的歌曲,他側耳傾聽了片刻,“是這一首?叫什麼名字?”旋律很好聽,但是歌詞他聽不懂。
“成都。”風荷答道,這是他沒想到會聽到的歌,但又確實聽到了。
“這個城市?”幸村挑眉。
“這個城市。”風荷肯定道。
幸村微微揚了揚唇角,“唱的是什麼?”
唱的是什麼?
風荷微微抬起頭,有入秋的風帶著涼意夜風拂起他額前的碎發,帶起一連串無法出口不能言語的思念,“關於這個城市的記憶吧。”有時候,唱的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旋律這些歌詞承載的感情,那些很遙遠的前世的記憶和思念。
藍發的少年輕輕仰著頭,目光似乎穿過了眼前的喧囂,落在了無人知曉的地方。
瞬間,明明就近在一步之遙,在這一刻幸村卻覺得風荷好像離自己非常遙遠,眼中沉澱著重重的情感,那是他沒見過的另一面。
風荷情緒起伏也就在片刻,他不是喜歡追憶往昔的人,也許之後上了年紀後他會去做,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抓住當下。
所以也僅僅只是喃喃了句,重新轉頭看向身邊的人的時候,他已經收拾起所有的心情,就像他自己說的,難得來玩,還是和網球部的朋友們一起,當然要開開心心的玩。
“我們走吧,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風荷示意幸村繼續。
見風荷恢復了平時的樣子,幸村也沒有多問,那是屬於對方的過去,風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這是幸村的體貼,他輕輕點了點頭,“好。”
風荷說的東西,確實就在不遠處了。
“這裏什麼?”幸村好奇的看著擺在臺子上的黑色石頭製成的物品。
風荷同樣低頭看著那帶著古樸的物品,沒有直接回答幸村的問題,“你看像什麼?”幸村覺得是什麼?
幸村手指隔空比劃了下,“這,看起來有些像音階,是一種樂器?”
“對,”風荷在心底稱讚了部長大人的聰明和敏銳,他什麼都沒說,就憑外型竟然都能準確判斷出正確的用途來,果然不愧是幸村嗎,“這是中國最古老的打擊樂器,叫磬,有數千年的歷史了,因為石頭製成的,又叫石磬。”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也為石磬的古老而精美,質樸而典雅所震驚,幾乎是對這家店的石磬一見鍾情。
雖然只是現代的仿製品,但這不是常見的樂器,能這樣偶遇,真只能說是緣分了。
或者說,到了這個世界還能相遇,是另一種更深緣分。
“真是古老的樂器。”幸村也跟著感歎,“不知道演奏出來是什麼樣的聲音?”數千年前製作出的樂器啊,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音色。
想知道是什麼樣的聲音啊?
“想知道嗎?”風荷轉頭看向幸村。
幸村點頭,“嗯,有些好奇。”確實想知道。
風荷便抬頭看向店裏安坐的老闆,“老闆,這個石磬可以敲嗎?”之前他見人敲過,但是並不知道這裏擺出來這個,允不允許動手嘗試。
“哈哈,你會敲?”老闆也來了興致,他擺出這個並不是為了賣,只是招攬生意而已,能叫出石磬名字的人少之又少,更何況會演奏的了。
“不會,”風荷實話實說,這個他確實不會,“不過想試試。”只是普通的話,應該感覺不難。
“行,你隨便敲吧。”老闆十分豪爽的一揮手,石磬為他招攬了不少客人,不少人都對這個有興趣想要敲一敲,這個石頭製成的隨便敲沒問題。
“謝謝。”好好的道謝之後,風荷才拿起旁邊的小捶,順手遞給幸村,“想試試嗎?”
雖然聽不懂中文,但看風荷和老闆的樣子也知道大概是詢問了可以使用,幸村笑著搖搖頭,“我並不擅長打擊樂器,你試試吧。”
風荷點點頭,也沒勉強,拿著小錘嘗試敲了幾下,清脆悅耳的聲音如同夏日裏清涼的溪水,音色清亮透徹,卻並不單薄,而是有種說不出的悅耳。
幸村看出風荷是在挨個試音,“音色真好聽。”聽在耳中有種透明的感覺。
“啊。”試了兩遍風荷已經明白音階了,石磬的音階很准很清晰,如果只是簡單的曲子的話……
風荷的動作停頓了片刻,然後開始了緩慢的敲擊,開始還有些遲緩,到後來越來越流暢,清越動聽的音樂,正是剛剛聽到的一首成都。
樂聲緩緩的流淌,帶著懷念的情愫,輕輕的環繞,柔柔的飄蕩,靜靜的迴響在空中。
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你會挽著我的衣袖,我會把手揣進褲兜……
熟悉的旋律,清澈的音色,很快就吸引了不少遊人的圍觀。
“這是什麼樂器啊?”有對音樂比較敏感的,問的問題也直指中心。
被問的人搖了搖頭。“不知道啊,不過真的很好聽。”
當然也有對樂器不那麼敏感的。
“那個演奏的小哥哥好帥啊。”有妹子興奮的和旁邊的朋友說著什麼。
“你看到他旁邊站的那個沒有,也很好看,你說我們學校怎麼沒有這麼好看的男生。”她朋友不但看到了風荷,也看到了站在旁邊的幸村。
在燈影交匯之中,兩個閃光少年,都同樣的引人注目。
“你要求太高了,我覺得我們學校校草也不錯。”最開始的妹子反駁了句,又抬頭看了看認真敲擊著石磬的藍發少年,店裏的燈光透出來,在他身上形成一道漂亮的光影,俊秀的容貌在半明半暗之間,有種朦朧而隱約的好看。頓時妹子覺得還是有點心虛,“可能比這個小哥哥差一點吧。”她比出一點的手勢,“一點點。”
感覺到開始有不少人駐足,雖然已經很是習慣,並不太喜歡被人這麼圍觀的風荷便停下演奏,把小錘放回原位後,又再次向老闆道了謝,然後才轉向旁邊雙手抱胸,掛著溫和的笑容聽他演奏的幸村,“我們走吧。”
和風荷同樣習慣,但同樣也不喜歡被圍觀的幸村立刻就明白了風荷的意思,“那走吧。”有些可惜,他還想聽風演奏完的。
“嗯,還有一樣東西想給你看。”
“是什麼?”幸村邁步。
“你看了就知道了。”如果是石磬只是聽的話,那那樣就確實是看了,“讓人難忘。”
幸村也被風荷說的引起了好奇心,特別是看了石磬之後,“你這麼說起來我也想看看了。”
“從這邊走,拐過前面那個地方就是了,也不遠。”風荷指了個方向。
風荷帶著幸村去的地方確實已經不遠了,拐個一個彎,風荷就揚聲提醒道,“幸村,低頭。”
幸村聞言低下頭,但除了鋪好的石板路之外,並沒有什麼東西。
“是什麼?”幸村左看又看都沒看出不同來。
風荷的腳步還沒停,他看幸村低頭尋找的樣子,嘴角微微翹了翹,拉著他往一個方向走了幾步,“馬上就到了。”
幸村任風荷拉著自己前進,沒有抬頭,他相信風荷,“好。”
只是,等風荷停下腳步,幸村還是沒有發現地面上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除了幾片金黃的葉子,“你難道就是讓想我看這條路?還是這些落葉?”雖然這些落葉確實很漂亮,但還達不到風說的讓人難忘的地步吧。
“不是,”風荷淡淡的道,“你知道現在是秋天了吧。”
幸村不解,“對,秋天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什麼問題,”風荷雙手揣回兜裏,已經仰起頭來,入目之處的景色,讓人驚歎,“你再抬頭看看。”
幸村隨著風荷的話抬起頭,然後,連神之子也不由得屏住呼吸,下意識的不願打擾這樣的景色。
頭頂之上,是一片遮天蔽日,燦爛至極的金黃,豔到極致,如同燃燒著一般。那一片片的葉子層層疊疊,如同蝴蝶,翩翩起舞,又如同花兒,競相開放。
若只是黃,雖然會讓人驚豔,卻不會讓人在瞬間感覺到視覺的衝擊。
而偏偏在這極致的黃中,有種觸目驚心的紅,那是一根根紅色的流蘇被懸掛在樹身之上,繞著樹身,顯出一種不離不棄的纏綿來。
紅黃二色,爭鋒相對又水乳交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展現著一種淋漓盡致的美。
“這是銀杏,”風荷的聲音非常的清透,就像幸村剛才聽到過的石磬的聲音般,“樹上掛的是祈願的繩結。”
“真是太美了。”幸村和風荷一樣仰著頭,貪戀著這樣的美景,他對色彩非常敏感,所以瞬間受到的衝擊更甚,那種極致的美,是語言無法形容的瑰麗奇景。
“夜色下是最美的。”風荷蹲下,從地上撿起一枚掉落的銀杏葉,在手裏轉著。若是白天,就少了那股衝擊力了,在夜色之中,暖黃的燈光映照之下,才有了這樣無法言喻的美。有時候,光線才是最偉大的魔術師。
“難怪你帶我們來這裏了。”幸村轉頭看向風荷,夜晚柔和的燈光映的那雙藍紫色的眸子盈盈珠光。
風荷把手上那片葉子遞給幸村,微微勾了勾唇,幸村伸手,接住飄落在手掌中的葉子,如同攏住一隻飛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