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就在這驚險一刻，跑在前面的風荷正好見到前面光明之處有人迎著這邊走了過來，慣性之下，雖然他的腦海裏已經在敲響警鐘讓他停下腳步，但身體的反應到底不如精神上的，他來不及完全停住，猛地撞了上去。

　　好在不管怎麼說，剛剛他已經收了些力道，在撞上不可撼動的對方之後，他往後跌倒的力道也不太重。不過同樣的，他這一跌，也連累著反應迅速想要拽住他的不二跟著摔了下去。

　　秋天的叢林裏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落葉，這裏恰好也沒什麼尖銳的石頭，兩個少年摔在上面，雖然有些痛，卻並沒有受什麼傷。

　　“啊呀，你們沒事吧？”下一刻，有清澈的男聲在兩人頭頂響起，帶著幾分真誠的關心。

　　風荷和不二抬起頭來，秋天午後的陽光依舊明媚，就彷彿剛才那些黑暗從來不曾存在過，而蹲在他們兩人身邊關心的詢問的男生看起來比他們大上幾歲，臉上的表情是混雜著擔心的詫異，他其實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這兩個少年會從那邊跑過來。

　　風荷和不二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後都搖了搖頭，兩人都摔得不重，所以也沒受什麼傷。

　　“沒受傷就好。”對方笑了笑，先伸手拉起風荷，又伸手拉不二，“先站起來吧。”

　　“律。”剛風荷撞到的人也跟了上來，對於撞到風荷的事，他相當的無動於衷，“別管他們了，我們快走吧，別遲到了。”那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和禮貌的拉他們起來的男生有幾分相似，看起來像是有血緣關係。

　　問話的男生有些抱歉的笑笑，“剛撞到你們的是家父，我是飯島律，我們趕著去參加婚禮，失禮了。”

　　風荷搖了搖頭，“我們才是失禮了。”其實算是他們兩人撞上對方的，不過為什麼，總覺得對方的名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是在哪里聽過呢？

　　不二也是歉意的笑笑，“真是抱歉，我們跑得太急了。”

　　好看又有禮貌的少年，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哪怕是同性也不例外，所以飯島律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不知道你們跑得這麼急是要做什麼？”

　　然而不等風荷兩人回答，就在這一耽誤的功夫，兩個抬嫁妝的小妖怪已經追了上來，兩隻長著角的妖怪，抬著嫁妝也能跑得飛快，“站住，站住！”

　　猛地戒備起來的飯島律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將兩人擋在身後。

　　看到突然多了些人，兩個小妖怪也是愣了下，隨即放下嫁妝，其中一隻立刻跳了起來，“你也看得見我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來擾亂婚禮的嗎？”

　　剛說了叫了句律的中年男生上前兩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腳就踢在很是活躍的小妖怪身上，“太失禮了，我們是受邀來參加婚禮的。”

　　小妖怪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站穩，它也不在意自己被踢了，或者說，作為妖怪，它們本能的對比自己強的生物保有非常強烈的敬畏之心，“誒？來參加婚禮的？”

　　飯島律倒是要戒備得多，他把兩個少年擋在自己身後，“我是代替我祖父來送賀禮的，祖父的名諱是蝸牛。”

　　兩個小妖怪立刻就換上尊敬的神色，“原來是蝸牛大人家的小少爺啊，失禮了失禮了。”

　　就在這一刻，有一黑一白兩隻鳥兒抬著一個包裹從空中飛了過來，邊飛還邊使勁叫著，“少主，我們來啦。”

　　“太慢了你們兩個！”中年男人抬頭瞪了兩隻鳥兒一眼，兩隻鳥一個激靈，加快速度飛到飯島律面前，討好的叫著，“少主，我們來晚了。”

　　直到此刻，風荷才看清楚看起來像是兩隻鳥兒的其實是兩隻小小的天狗，看起來只比巴掌大一點，穿戴著整齊的和服，戴著帽子，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看到兩隻小天狗的模樣，風荷終於想了起來，難怪他覺得這一切都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飯島律，還有他看起來頗顯詭異的父親，養著兩隻天狗一樣的式神，這些加在一起不就是：《百鬼夜行抄》？

　　風荷恍然的同時，不二卻皺起眉頭。

　　剛剛風荷的表現已經足夠讓心思敏捷的天才心生怪異之感，而現在眼前這群人的舉動他更是無法解釋。

　　在他看來，兩隻小妖怪那裏什麼都沒有，而更奇怪的是一黑一白兩隻鳥兒的停留，而自稱飯島律和他父親的兩人，在對著空氣和鳥兒說話？

　　不，不是對著空氣，看風的樣子，他也應該看到了什麼。

　　也就是說，這裏確實有什麼確實存在著，而在場的所有人當中，只有他是看不到的？

　　就在片刻之間，不二已經推斷出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當然，不二也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家好友在幾天之前，也是絕對看不到這樣的景象的。

　　不過就在不二思考問題的時候，風荷也沒閑著，在意識到眼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和妖怪是怎樣一個狀況之後，他自然而然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同。

　　他是和不二一起看到那兩隻抬嫁妝的小妖怪的，而很明顯，不二沒有看到，只有他看到了，到了現在也是，雖然眼前是這樣的場景，但不二的神態明顯是沒有看見的。

　　也就是說，同樣只有他看見了。

　　而奇怪也就奇怪在這裏，如果這個世界真是如《百鬼夜行抄》所描述的話，應該是個充滿了各種妖怪的世界，可是他從未看到過。

　　看不到的東西，也就是不存在的東西，但這些東西到了現在又是真實存在的。

　　他絕對不會自以為是的認為，這些東西是突然之間出現的，那麼最有可能就是之前也存在著，只不過他和不二一樣，看不到而已。

　　那麼異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了，是從那一夜，過那座吊橋的那一夜，有人，或者說，有什麼好心的幫助了他們，而似乎是只有他看到了。

　　而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呢？他的眼睛……

　　呵呵，他就說呢，他這兩天閑下來的時候還在想著難道心願卡的事就這麼算是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結果沒想到事情早就發生了，只是他還沒意意識到而已。

　　真是好得很呢，變身是不變了，但他的眼睛變成了，陰、陽、眼！

　　該死的搞事卡，還他普通運動少年的人生來，他不要見到妖魔鬼怪啊！

　　他更不想有一天在看到夜神月的時候順便看到名為琉克的死神，然後被寫入死亡筆記中啊！

　　然而事實是不管風荷怎麼在心底哀嚎，他那雙眼睛已經成為既定事實，左眼看陽，右眼視陰，名副其實的陰陽眼，而現在，還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兩個少年各自思考的功夫，在另一邊，飯島律終於完成了和兩個小妖怪的交涉，看在他的面子上，兩個小妖怪對兩個撞破他們行蹤的人類也不再追究，畢竟，他們只是看到了送嫁妝的他們，並沒有看到婚禮的狀況，那才是沒有受到邀請的人類絕對不應該介入的世界。

　　叮囑讓兩位參加婚禮的客人儘快前來之後，兩人抬著重要的嫁妝先走了。

　　這可是給了蝸牛大人家的少爺和這位讓人尊敬的大人大大的面子了，要知道，有不少妖怪最喜歡沒理由的欺負這種能看到他們的人了呢，更何況他們這種有正當理由的。

　　將此事平息下去之後，飯島律也鬆了口氣，“你們兩個，應該是在這座山裏進行集訓的網球選手吧。”他和青嵐之前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不少，“趕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們教練該擔心了。”

　　知道這次多虧了他幫忙，風荷忙拉著不二道謝，“真的十分感謝你。”

　　不二雖然並不清楚具體的交涉情況，但從隻言片語中也能看出端倪，當然是跟著風荷認真道謝。

　　飯島律被兩人的慎重嚇了一跳，他是個很溫柔的好少年，雙手連擺的樣子，“太客氣了，不用這樣慎重的道謝的。”頓了頓，還不忘叮囑風荷，“對了，雖然你也是能看到的人，”這個少年身上，應該也是存在著靈氣呢，“但是，不管在什麼時候，能看不到的話，就請一定要看不到吧。畢竟，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完全理解飯島律話裏的意思和他的好心，風荷再次道謝，“我知道了，謝謝你。”

　　“律，快走吧，不然要趕不及了。”再一次的，用著他父親身體的守護妖怪青嵐催促道，他只是按照蝸牛的遺願保護律而已，其他人還不被他放在眼中。

　　“來了。”飯島律答應一聲後，向風荷和不二兩人揮手告別，然後目送兩個少年走遠後才和青嵐繼續前進。

　　“你啊，就是太好心。”青嵐習慣性的抱怨了句。

　　“他們只是普通人而已，本來就和這些事沒什麼關係。”飯島律搖頭道，“而且還是兩個很有禮貌的少年呢。”

　　“普通人……”青嵐揚了揚唇角，律是沒看出來，但他可看出來了，那個藍色頭髮的少年，那雙眼睛，可不簡單呢。

　　“怎麼了？”聽出青嵐話裏有話，飯島律追問了句。

　　“沒事，我們也快走吧，免得錯過了送禮的時辰。”青嵐並不欲多言。

　　雖然有些疑惑，但律也知道如果青嵐不想說，他也問不出什麼，現在重要的是，按照祖父的遺願，趕緊送上賀禮，然後回家，“走吧。”

　　兩個人帶著兩隻小天狗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叢林深處。

　　雖然危險似乎已經過去，但就算行走在能被天光照射得到的地方，第一次經歷這種事的風荷和不二兩人還是近乎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直到看到其他躲避老鷹攻擊而躲入樹林中的人，才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總覺得，這樣才有種突然回到現實世界的感覺。

　　看到他們兩人，大石他們就轉達了剛三船教練的通知，狩獵運動員的訓練到此結束，所有人回營地。

　　“怎麼突然結束了？”風荷有些不解的看了看仍舊是天光大作的天氣。

　　“好像是老鷹在遭受接二連三的襲擊後，再也不肯來攻擊我們的氣球，所以才提前結束的。”大石也不是太清楚具體情況，他們也是聽人轉述。

　　接二連三的攻擊，風荷和不二對望一眼，看來不但是他們，還有其他人也攻擊了老鷹呢。

　　回到營地之後，三船教練難得的沒有在折騰他們，而是隨這群少年們去放飛自我。

　　風荷和不二兩人之前就約後了回來營地之後要一起練習的，現在三船教練沒有其他安排，當然要嘗試之前在叢林中的發現。

　　不過在此之前，仍舊有些事需要解決。

　　在去拿球拍和網球的路上，不二轉頭看了看自從樹林出來之後比往日更為沉默的好友，“風。”

　　“嗯？”風荷回過神來，他其實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他的眼睛真的像他所想的一般，那麼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個構成，他還會看到些什麼東西。

　　“之前在樹林裏，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不二已經在心底推論出事情的經過，但這一切又和他這麼多年的人生經驗完全不符，說能接受得很輕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風荷皺了皺眉，決定從頭說起，“在樹林裏我們趕走老鷹之後，當時我以為是有小動物那個時候，你還記得嗎？”

　　不二點點頭，“記得。”他當然記得。

　　“那個時候我就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景象，”雖然說著不可思議，但在放鬆皺起的眉頭後，風荷仍舊是副不動聲色的冷漠表情，他覺得經過這一茬，他的精神完全得到了昇華，大概能在之後見到死神琉克都能夠當完全看不到了，“有兩個長相很奇特的小妖怪在抬著東西。”

　　雖然已經猜測到了事實，不二聽風荷這麼說出來後，還是驀地睜開眼睛，“妖怪？”

　　“啊，”風荷在心底歎了口氣，“所以我示意你退後，然後我才發現，你似乎什麼也沒看見。”看到不二那種莫名其妙的神色，他就知道只有他一個人看到了。

　　“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不二重新眯回眼睛卻沒有笑，如果不是他很相信風，之後又確實感覺到氣氛的不同尋常，人真的很難理解和相信看不到的東西。

　　“嗯。”風荷答應了聲，一時也是無話，就算是他也需要時間來接受，更何況是從未接觸過超自然事件的不二。

　　沉默了片刻之後，不二才開口繼續問道，“你之前就一直能看到嗎？”

　　風荷誠實的搖頭，“不，我也從未想像過另一個世界的樣子，”在來到這個集訓營之前，或者說，在使用心願卡之前，他一直以為這是個網球統治的世界，最多，算是運動統治的世界，“我第一次看到是在，”他頓了頓，“我們來爬山的時候過那座吊橋，你還記得嗎？我說似乎是有人幫助了我們。”

　　不二屈指點了點下顎，“也就是說，是確實有人……或者其他什麼幫助了我們，只是我們並沒有看到，除了你。”天才的心思相當靈活，“如果你也是第一次看到的話，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嗎？”他說著，陡然想了起來，“在來的大巴車上，你說眼睛痛，是和這有關嗎？”

　　“我不清楚，”風荷的回答三分模糊裏有七分真實，“但確實是在那之後才看到的。”

　　“這樣啊。”不二答道。

　　兩人之間一時默然，在拿好了球拍和網球往練習場地走的路上，不二已經調試好心情，輕輕歎了聲，“真是沒想到，另一個世界真的存在。”他說著，嘴角卻是微微往上揚了揚，“不過，或許我不該那麼驚訝的，畢竟之前那麼奇異的卡片都見識過了。”

　　正想答話的風荷同學猝不及防再次被黑了一把，他答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只能繃著張臉，“存在就是有意義的。”不要問他說了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沒想到不二卻像是聽懂了般贊同的點頭，“確實如此。”答過之後蜜色頭髮的少年又眯回眼睛笑了起來，笑容在夕陽下仍舊清透溫柔，“不過就像之前飯島桑對你說的一樣，畢竟，那是和我們存在不同的世界，和我們的世界交集並不多，知道那個世界存在也就夠了。”

　　風荷聽到不二這麼說，也鬆了口氣，他對那個世界並沒有探究的興趣。如果遇到暫且不論，主動去瞭解他是不會的，他可還沒有忘記他在這個世界的主要任務是什麼。

　　只是原本他還有些擔心喜歡新奇有趣事物的好友對那麼一個未知的世界有興趣，不過看來他家好友主意極正且很有分寸，對於別人的好意提醒，也會放在心上，實在不用他過於擔憂的。

　　“是啊。”風荷聲音裏難得帶上兩分感歎，“各行其是也就是了。”放下心來，他當然會記得對於他們這些打網球的少年來說最重要的事，“現在需要我們擔心的，”看到練習場地已經在望了，風荷在手上同時抓起好幾個球，“這個問題，到底是不是和我們想的一樣。”

　　“呵呵，”不二輕笑一聲，然後睜開眼睛，“那就讓我們來試試吧。”

　　是的，比起那些未知的靈異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說，更重要的是這個集訓，還有想要爬上更高山峰的決心。

　　就在失敗組的成員們在山上接受一系列的考驗時，成功組的人們也在U-17集訓營地接受著嚴格的訓練。

　　只是，突然走了一半的同伴，還是他們自己親手送走的，雖然並不會太過於一蹶不振，但怎麼想起來都覺得心底有些悵然若失。

　　就像是201寢室，原本是四個人滿滿當當的熱鬧，現在突然少了一半的人，對面的上下鋪都空了出來，只剩幸村和白石兩個人，怎麼都覺得好像過於清淨了點。

　　這天完成訓練之後，白石回寢室的時候幸村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床上手裏拿著本，卻不像在看的樣子。

　　“我回來了。”開門之後，白石例行打了招呼。

　　“白石回來了啊，”幸村回過神來，“今天的練習如何？”失敗組離開之後，兩人都參加了球場換位賽，現在是在不同的球場訓練，所以相互也並不是很清楚狀況。

　　“還不錯。”白石笑得很是爽朗，“幸村呢？”

　　“還好。”幸村點點頭，“啊，對了，有件事想問問你。”

　　“嗯？”白石有些不解，“什麼事啊？”

　　幸村拿起一旁的手機晃了晃，“你有聯繫之前回去的那些同伴嗎？”

　　白石愣了下，隨即點了點頭，說到這個，四天寶寺的部長也有點愁，“我發資訊詢問過，但並沒有收到回復。”至少也給他報個平安啊那些傢伙。

　　“我也是，給風發過資訊，但沒有收到回復，”幸村放下手機，“風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不回我消息，”對於這一點，幸村說得極有自信。若說其他人沒看到或者一時之間忘記了這件事也是可能的，但風的話向來做事很認真不會遺忘這種事，而且，他非常肯定風不會不回復他，“所以我懷疑，他們根本就沒有被送回去。”只有在手機沒有信號或者根本沒電這種特殊情況下，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因為風不是不回資訊，而是根本就沒有收到資訊。

　　“沒有被送回去？”白石也是極聰明的，“你是說，其實U-17集訓並沒有淘汰他們，只是將他們和我們分開訓練？”

　　“有這種可能性，”幸村雖然說得是有可能，但他其實很相信自己的判斷，“畢竟將我們從全國各地徵召到這裏，如果就這樣就淘汰了，是不是太兒戲了點。”幸村說著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所以我打了個電話詢問立海大其他部員。”就在剛才白石回來之前，他直接打了電話給松本，然後得到的消息是，其他前輩並沒有回到學校。而現在他詢問白石，不過是為了更加確定這點罷了。

　　白石聽著幸村的話，心底也湧上了希望，然後人一有了希望，就開始找各種理由來支撐，“這麼說起來也確實是，當時讓他們離開的時候，還專門集合起所有人，用大巴送了回去，之前徵召集訓的時候都是讓我們自行前來的，”他越說越是肯定，“那如果真的是在和我們不同的地方進行訓練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是不是還有機會回到集訓營地？”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幸村順手合上攤在腿上的書，笑容溫柔極了，“不過，我確實是這樣希望的。”

　　所以，快點回來吧！風，還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