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三劍並用
「應鶴……」太微略一沉思,「這都多少年前的人了, 你怎麼突然想到問他?」
「前些日子收拾城主府的時候, 找到些棋譜, 其中一局珍瓏以天元為中心,左右上下完全對稱,名為『青鬆應鶴』, 我一直不解其意, 後查知應鶴是個人名,所以才想問問。」
這番話當然是編的。
不過眼下她正在記譜,應情應景,不顯突兀。
太微用手撐著下巴,眼睛半閉半睜,似是在回憶:「應鶴真人……五千年前他也算是靈虛門的標誌性人物啊。不過那是個奇才輩出的年代, 十絕境勢力劃分初成, 靈虛門在仙境中算不得強勢, 更別提後來……」
「後來怎麼樣?」
太微睜開眼, 桃花風色落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
「後來應鶴叛出,靈虛門幾近崩潰, 此後一直在十絕境中墊底, 近些年才有所好轉。」
說到最後,太微聲音一揚,目光嚴厲地看著白琅。
白琅還在想應鶴叛出的事情,等太微停下很久才反應過來:「師尊真厲害!靈虛門能得師尊這樣的……」
太微嗤笑道:「什麼靈虛門得我, 是我得靈虛門。」
白琅很難想像一個人能(不)傲(要)慢(臉)到他這個程度。
她多嘴問了一句:「應鶴當初為何叛出靈虛門?」
「嫌靈虛門弱唄,那時候是魔境比較厲害。浮月孤鄉的古龍佛,是個可以把一整界吃進去再分成幾千個世界吐出來的怪物。化骨獄的靈山天子,天生金彩,玉光纏繞,身具權天秉地的王道功德,被譽為古往今來前所未有的天之子。天殊宮三聖尊就更別提了,他們光是人數上就佔優勢。」
最後,太微說:「反正應鶴是叛去魔境了,之後到底怎麼樣,沒人知道。」
應鶴的性格確實有點隨波逐流,叛出靈虛門,追尋更強大的存在,這完全是有可能的。但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片寺廟底下,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恐怕沒有人知道。
「那個名為『青鬆應鶴』珍瓏局,能把譜給我看看嗎?」
琢玉的聲音將她思路打斷。
白琅抬起頭:「棋譜在城主府。」
琢玉笑道:「那下次拜訪時再看吧。」
白琅也笑了:「現在看也行,我背得出。」
她撚子落定,深深呼吸,腦海裡開始建構一個完全對稱的珍瓏局。
他們這局一直從夕陽斜照下到月升中天,太微無聊地在小亭邊釣魚,釣到了又扔回去。直到池中所有魚都被太微釣起來一遍,黑白子還是未分高下,而且也沒有出現能解決膠著之勢的突破口。
白琅耐力沒有琢玉那麼好,已經哈欠連連。
「你們還沒完?」太微回頭一看,也是氣笑了,「有這閒心都給我用在逐鹿爭鼎之上該多好。」
琢玉撐著下巴:「要是這麼好解,也不能叫珍瓏局了。」
白琅又打了個哈欠,手下卻沒有出錯。
「困了嗎?」琢玉悉心問道。
白琅搖了搖頭。
「小樓中有臥房,言言偶爾會睡這兒,你要不要進去躺一會兒?」
白琅一聽「言言」就精神了:「要。」
她以為言言也在,結果樓中空無一人。臥房擺設少女心十足,和言言身上的浩然劍意完全不同。枕被上又是碎花又是小動物,樣式都很素氣,摸起來柔軟舒適,像家一樣溫暖。
白琅取鏡查看,沒有發現任何跟繡鬼人或者制傀六十四卦有關的線索。
想想也是,如果這裡有線索,琢玉可能讓她住進來嗎?
白琅在床上靠了一會兒,忽然見到被子下有本字帖。她取出來一看,上面全是言言練的字,字跡端正持中,橫直部分都像劍一樣鋒利。據說是白言霜教言言讀書寫字的,那她的字跡應該跟白言霜相仿。
白琅想到這裡,忽然有些悲傷。
她第二次嘗試築基時,曾為夜行天心障所阻。就在她以為又要失敗的時候,一道月白色身影拔劍將魔障擋下了。
白琅一直不敢細想那道身影是誰。
但此時夜深人靜,看著言言的字跡,她還是忍不住記起——當時那個萬古紅塵中的劍意和模糊不清的背影,應該屬白言霜吧。
白琅覺得疲憊感一瞬間全湧上來了,她仰躺在床上,抬臂壓住眼睛。
那個人,一直在她身邊啊。
就像白嬛身上的劍胎一樣,悄無聲息地庇護著她成長。
白琅側過身,抱著字帖蜷起來,閉上眼不敢哭。不知道保持這樣的姿勢多久,困意逐漸上來,她一點點睡了過去。
後半夜,她被奇怪的不安感驚醒。
身體非常沉重,努力睜了好幾次眼之後,她看見琢玉的臉。
他站在床邊,幽影似的被月光籠罩著,全部視線都在她身上,眼睛一眨不眨。
這真是近一年來白琅受到的最大驚嚇。
「噓……」琢玉輕聲說。
白琅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鞋襪都沒穿就跳下地:「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她發現自己嗓子很啞,可能在睡夢裡哭過。
琢玉道:「我剛進來……」
我不信啊朋友!你看起來像是在我床邊站了十年的樣子!!
「你為什麼要進來??」白琅問道,「這是言言的房間……我……」
這裡雖然是言言的房間,但現在我住這兒。不是,就算這裡住的是言言,你也不能亂進。還是哪裡不對……不管了,反正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叫太微了!
白琅語無倫次半天,最後琢玉勉強插上話:「你跟我出去一趟吧。」
白琅看了一眼窗外:「這個點出去,數星星嗎?」
琢玉微怔:「你想的話,當然也不是不行……」
「我真的要叫太微了。」白琅覺得他精神很不穩定,「師尊——」
後面的話沒喊出來,琢玉再度伸手捂了她的嘴,低聲道:「近日查明,萬緣司諭主間交易體系已初步基本成型,你不想去看看嗎?」
白琅想啊,但是不想跟琢玉一起去。
她連理由都不想編了,直接拒絕:「你還是自己去吧……」
「我不方便。」
白琅剛醒,現在稍微清醒一會兒,頭腦才跟上他的節奏。
隨著「天權可奪」這一新規則的出現,諭主間交易體系形成是早晚的事情,這點白琅早就算到了。如果交易繼續深入,交易內容就會迅速多樣化,權的交易,器的交易,甚至是擎天心經的交易和各種各樣的懸賞任務,這些全部都會進入市場。
以諭主為中心的市場,對器來說是很不友好的。
琢玉為器身,想深入探查這個體系很不方便。他有言言這個傀儡,但是言言神智低下,在某些場合沒那麼好配合。
白琅還是拒絕了:「你讓太微派人陪你去。」
「太微畢竟不是神選的直接參與者。」琢玉解釋了一下,然後笑著看她,「而且你覺得他會派誰陪我去?」
太微躲著門中長老,肯定不會回靈虛門調人。諭主又不像罪器一樣能發個詔令就雇過來。現在他身邊就白琅一個諭主,派來派去最後還是派她。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白琅直接取鏡翻轉,想召折流。
「不行。」琢玉壓了一下她的手腕,「你帶我去,不能帶他。」
這話說得……
「很危險嗎?」白琅定了定神。
「只能說是初成體系,還有很多比較原始野蠻的交易方法。」
說的是偷、搶和強買強賣、殺人越貨。
如果可能發生生死衝突,那真不能帶折流去。
因為器在主在,如果折流傷亡,白琅很容易出事。如果折流活著,他不弑主的話,要想殺白琅就只有用權鴆。而罪器很少見,像太微這樣打個響指能從九諭閣調器來的,十個絕境總共也就這幾個人。
「我能不去嗎?」白琅問,「我對風險的承受能力有點低。」
其實她內心還是很想去看看的。主要是不能帶器,僅憑權的話,她很難與其他諭主正面對抗,她的權畢竟不是具有極大殺傷力的那種。
琢玉倒是不慌,他把手從袖子裡伸出來:「沒事。」
白琅見他手裡有個小貝殼,黑暗中發出蔚藍的光。
「從大長老這裡拿的,可以用它召請太微。」琢玉顯擺了一下就收回去,「以前太微讓我設法毀了此物,不過毀了也可惜,我就自己收下了。能不被他發現是最好,被他發現了……也要往好的方面想想,被太微打死總比被不認識的諭主打死好,對吧?」
很有道理,白琅幾乎被他說服了。
「我還是覺得……」
「哦,對了。」琢玉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還可以拔劍。」
「太危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