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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大逃殺》第203章
第204章

  幾方天柱都被守護起來, 假神選也有條不紊地展開,計劃正穩步推進。只要湊出足夠的力量,便能僭越臺上台下的距離,涉足只有神存在的領域。

  假神選進入最後階段時,三聖尊已經做好一切準備。

  白琅也依然從容穩重。

  但是折流很擔心。

  白琅飲鴆太過, 早晚會走向滅亡。雖然現在看不出什麼兆頭, 但是……每次嘗試觸碰她時碰到的冰涼鏡面, 著實讓人心驚肉跳。

  「折流上人,我想求見掌門真人。」

  沈硯師的聲音打破他的思緒。

  折流抬起頭,看見白言霜領著沈硯師, 就站在無極殿階下。

  折流傳聲通報。

  過了很久, 裡面才有回聲。

  只聽白琅道:「現在不大方便, 請硯師先回吧, 晚些時候我來找你。」

  沈硯師欲言又止,想要上前。

  折流手中鋒芒一閃,橫劍架勢,有意避開白言霜。

  白言霜微微皺眉:「沈公子先回去吧,白琅應是身體不適。」

  沈硯師只得退下, 臨走前提醒折流道:「我從東方天柱收到消息, 好像有你的故人下臺來了。」

  折流怔然。

  故人……他都不記得了。

  沈硯師走後,殿門打開, 白琅喚折流入內。

  折流看見她在魚池中坐著, 長髮靜靜飄散,眼前遊過一尾尾她親手養的魚兒。

  據說其中有一條也叫折流。

  「該備戰了。」白琅從通透的水晶中看出來, 水波翻滾,她的面孔被扭曲分割。

  「備戰?」

  「剛剛我在鏡中見過硯師了。東方神台在調查假天柱之事,沉川已經抵達台下,很快會來這裡……」

  白琅揉了揉眉心。

  臺上分出勝負的速度遠遠超乎她的想像——東方神台定是穩操勝券,才有餘力管台下的事情。

  「沉川……我知道,和我一樣是劍器。」折流默默道,「他是怎樣的人?」

  白琅搖搖頭,頭上金角勾過漂浮的藻荇:「我不熟悉……」

  外面傳來「轟」的一聲,整座無極殿,連帶著正陽道場都顫了顫。

  白琅從池水中起身,一步走到白玉階下,一步又邁入金朝陽中。折流看見她長髮飄散,仍殘留著水紋的波動。

  她到底入鴆多深?

  「你……」折流忍不住開口。

  「噓。」白琅朝他眨眼,溫和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此戰之後再說吧。」

  「但是……」

  「轟!」

  外面又傳來一聲巨響,只不過這次震盪感輕許多。折流看見白琅周身水波漾漾,鏡面悄無聲息地展開,眨眼就氾濫到正陽道場邊界,與外敵倏忽一觸。

  劍意如川,自九天垂下,帶來凜冽森寒。

  「來了。」白琅低聲提醒。

  下一刻,一名男子持劍破開殿門,大步跨上石階。

  這人黑衣白髮,身形高瘦,瞳中寒如冰封,劍光煌煌然卻感覺不到半分溫度。

  折流看著他怔了怔。

  太像了……這個人,和他。

  站在他的對立面,就跟照鏡子似的。

  同時,還有更特別的感覺。

  「沉川上人,好久不見。」白琅藹聲問好,並不見禮。

  沉川不應,拔劍出鞘,光華烈烈,寒川天降,萬道劍氣湧流而至,傾盆覆頂之勢前所未見。

  折流對「沉川」這人沒有印象,但眼前的劍意卻引得他心緒不寧。

  他感覺很奇怪,好像這一刻,持劍斬向白琅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折流想,他是不會對白琅揮劍的。

  於是沉川的劍勢,停在了白琅一尺之外。

  三劍一體,每一個人的情緒都會引動其他人的劍勢。

  沉川寒冷的目光迅速轉向折流:「折流上人。」

  他問好的口氣如同宣戰。

  折流並指撫過劍身,漫不經心應道:「聽說你是與我神魂相系的劍……」

  沉川冷笑一聲,再度出劍。

  這一次,劍刃被煌川架住了。

  白琅取器相擋,身影幻滅,與沉川分庭抗禮。

  「你對上諭主可不佔優勢。」她平靜道。

  「你不過是台下客罷了。」

  沉川後撤收劍,再度出招,一點光攜萬仞鋒,劍氣兇狠刺骨。他是三劍中最為兇悍無情的一個,劍招簡單,絲毫沒有花哨的技巧,完全以力壓之。

  「小心……」折流低聲提醒。

  白琅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轉眼就在劍芒中碎裂成無數重身影。

  水紋波動,碎鏡上的光芒粼粼閃爍,溫和無害。

  沉川明顯一怔,他以為這劍必中——這劍也確實中了,只是未能刺入血肉之中。

  「我是台下客,你又是什麼?」

  白琅的聲音近在耳邊,沉川猛然回首,一劍飛出,卻隻發出清脆的碎聲。

  「不過是臺上傀儡罷了。」

  音色驟冷。

  窒息感不知從何處起,水紋越來越密集,劍紋全數凝固鏡中,鋒芒清晰,卻和鏡中世界一般無害。

  沉川被壓制時,神色依然平穩。

  「難怪你如此從容……原來是飲鴆借力。」

  他收劍回鞘,眼神有意無意掠過折流。

  「那我就不必多費手腳了,反正你遲早自取滅亡。」

  折流面色微沉,開口想說什麼,卻被白琅打斷。

  「既然來了,就先留下吧。」

  她張開雙手,鏡世張開,然後如翁合的魚口般歸攏。張合之間,沉川的身影一下就被浪濤吞沒,反抗的劍芒打在鏡世之上,也隻如水面般蕩開重重波瀾。

  「飲鴆真的會死嗎?」待所有氣息沉定下來,折流才問白琅。

  「硯師馬上就來,等會兒我們需要審問沉川一些事情……」

  折流鍥而不捨地問:「你死之後,我應該怎麼辦呢?」

  白琅沉默良久,道:「不會死的。」

  折流心下反而更沉。

  一定是會發生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我飲鴆太過,只會迷失。」

  會失去信念,沒有方向。

  會像鏡主一樣,迷失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拷問之中。@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會……失去正確的判斷。」

  白琅坐在階上,折流側頭,看見她長髮漂浮著,如浸泡水中。

  「至於你怎麼辦……」她抬起頭,正好與折流對視,眼神很鄭重,「折流,你是懸在我頭頂的劍。如果有一天我迷失了,你也會隨之落下。」

  「我不懂……」折流其實懂了。

  他只是怕說出來。

  但是白琅沒有放過他。

  「如果有一天我迷失了,你得殺了我。」

  「我做不到。」

  「你可以。」白琅語氣溫柔,「你以前做過的,以後也一定可以。」

  在這一個瞬間,折流覺得她很殘忍。

  他重生後,是支離破碎的。白琅完完整整地拼好了他,不光恢復了光鮮美麗的表徵,也還原出肮髒醜陋的疤痕。

  比如弑主。

  「我做不到……」

  折流話音未落,手心就被她一觸。

  白琅輕「碰」了他一下。

  「一定要做到。」她沉靜地說,「這是我作為諭主的命令。」

  折流本能地伸手觸碰她,卻隻撫過冰冷的鏡面。他心下莫名惶恐,倉促地收手,又被她拉住。

  「作為白琅的請求則是……」

  她拉住他,他順著這力量一點點低頭,到她唇邊,近在咫尺地傾聽遠隔天涯的聲音。

  「殺了我之後,你要好好活著。」

  折流怔住了,許久未發一言。

  直到沈硯師急匆匆地趕到,尬笑著說:「哎呀,我是不是打擾什麼了。」

  折流這才迅速直起身子。

  白琅回頭道:「無界鏡世捕獲了沉川,讓三聖尊從他這兒撬出臺上的情況。」

  「是。」

  魔尊們做刑訊逼供之類的事情,總是分外順手。

  很快,臺上的情況就已經明瞭。

  現在戰事結束,東方扇主穩坐釣魚臺,琴劍易主,西箏無主。西王金母很有機會篡奪其位,但是不知為何,她並未干涉臺上戰事。

  「現在戰局定下,假天柱成形,稚女命已經等不了了……聖尊們想問問你的意思。」

  「出征吧。」

  白琅斂袍起身,一句話掀開戰事。

  台下的十絕境基本已經被靈虛門、天殊宮平定,偽天柱和無界鏡世下無人堪為敵手。她一聲令下就可以聚集成千上萬的強大修道者,朝著通天之路進發。

  但是她沒有。

  「若想逆天,則行逆天之道。若是不想……那也由他們自己。」

  在她的堅持下,三聖尊少有地在征選部下時採取自願制。

  魔境、仙境、中立境,被集結起來的修道者登上了偽天柱。無界鏡世化作遊魚將他們吞入口中,載著他們上升。

  越往上攀登,無界鏡世受到的壓力也就越大。

  但白琅樣子很從容,折流知道她一直在飲鴆——她在毫無節制地濫用天權的力量。

  這力量從何而來?自然是偽天柱。

  這根,他們正在攀登的偽天柱。

  「你知道吧,她相當於一點點把我們的後路吃掉了。」

  魔軍當中,衣清明是最閒適的那個。

  他一直在三聖尊身邊遊蕩,遠遠看著開路的仙軍,眼裡有幾分無聊。

  「我知道。」虛極天尊平淡地掃了他一眼。「你想逃還來得及。」

  衣清明暴躁道:「我?想逃?最想逃的應該是九諭閣那群孬種吧!」

  「噓。」解輕裘比了比手指。

  他看一眼前面的白琅,又看了眼後面的中立境諭主。

  「九諭閣本就是四方神下設,他們心有顧忌也是正常的。」

  衣清明嗤笑:「九諭閣是四方神下設,這些人估計都是他們安插來的叛徒。別到時候……」

  「荊谷為什麼會來?」夜行天冷不丁地出聲,打斷他的瞎扯。

  「您為什麼要來?」

  金氏姐妹也無法理解谷主虞病的抉擇。

  在荊谷管事們眼裡,率仙魔圍困荊谷的白琅,毫無疑問是敵人。

  但在行前,她卻入鏡來荊谷與虞病相商,甚至將他勸服,讓他率荊谷眾人與之同赴登天之路。

  金人怡急道:「谷主,她都跟您說了什麼?」

  金人憐緊接著說:「您可千萬不能為那弑師狂徒所惑啊!」

  虞病目光掃來,稍有些沉。

  金人憐收斂了脾氣,她猜,虞病是不喜歡她這麼評價白琅。

  「沒說什麼……她只是向我許諾,往後不再為難荊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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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們面面相覷,不解為何。

  虞病卻獨自垂下目光,想起那天白琅找到他所說的話。

  「我飲鴆太深,此番出征,是不能活著回到地上的。」

  她坐在空氣中,周身浮動著水光。

  她說:「本來想把這差使交給折流……可是他多半做不到。所以……我才冒昧來找谷主,我知道您素來是有決斷的人。」

  虞病從她斷續的話裡,聽出了些許微妙的情感,心中不由浮出「遺志」二字。

  白琅俯身靠近,低聲道:「登天後將有……屆時我會……你務必要……」

  「谷主?」

  白琅的聲音打斷了虞病的思緒。

  「何事?」他應道。

  「勞請金氏姐妹開道。」

  面前是通向臺上的最後一重關——天門。

  白琅要以無界鏡世保護眾人,不能妄動,所以讓金氏姐妹出手破障。

  金氏姐妹雖不情願,卻也只能照辦。

  在她們的控制下,星幕一點點壓低,在天門前形成雀橋一般的美麗光景。

  無界鏡世所化的遊魚緊緊跟上,從天門一躍而入。

  腳下星輝萬丈,空中漆黑虛無。門內的氣息明澈又深邃,有種微妙的矛盾感,卻又如此浩瀚偉大,讓人覺得仿佛置身於「大道」之前。這股比修道者歷史要遙遠不知幾萬億的滄桑氣息籠罩著臺上,給人一種「天下為棋」的不可抵抗之感。

  天柱之上,天門之下。

  這裡是離「道」最近的地方。

  「能看見這副景象,死也值了。」

  「啊……啊啊啊!我的修為又突破了!」

  「這……這裡面,便是我們要與之為敵的人嗎?」

  門前,有人退縮,也有人頓悟。

  無界鏡世的隊伍漸漸分割。

  白琅站在魚首之上,坦然前進。

  「我說了中立境那些人都是孬種。」衣清明不滿地說。

  解輕裘道:「謹慎一點也不無道理。」

  衣清明想征得自家師兄的支持,卻發現他一直在看魚首。

  「嘖。」衣清明有些惱火,「別看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歡她。」

  夜行天投來銳利的視線,一會兒又安靜了。

  「我只是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低聲道。

  金氏姐妹以星幕開天門,門內的景象也漸漸展示在台下客面前。

  這是一片看不見邊界的星海,每一個閃光的星辰都有一界之大,入眼卻如芥子般細小。它們彼此之間相隔千萬里,便是遁術也難以抵達。而且上界沒有靈氣,只能使用天權,難怪需得勝者方能入內。

  在這裡無界鏡世面臨成百上千倍的壓力,僅能保護仙境眾人。

  稚女命製造魔域,為魔境眾人提供庇護;金氏姐妹有星幕,籠罩著中立境眾人。

  這樣分攤壓力後,所有人繼續前行。

  白琅已經從沉川這裡得知了四方柱的情況,從假天柱上來,離得最近的便是東方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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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天柱所在的星辰環繞如同扇形,遠看色彩斑斕,近看一片狼藉。周圍沒有任何人跡,但是有許多疑似「殼」的軀殼。有諭主利用天權回溯光影,卻什麼都看不見。

  「這是沒來得及歸殼就死了。」沈硯師天權無所不知,這時候派上用場,「看來臺上戰況慘烈。」

  白言霜勸道:「此地兇險,最好不要多留。」

  折流突然想到什麼,問白琅:「你有準備殼嗎?」

  白琅看著他,微笑搖頭。

  折流又意識到,她沒想過要活著回來,心裡有些鬱結,恨不得掉頭就走。可是回頭張望,他又想起白琅飲鴆,將後路全部吞噬了。

  她真是,生路死路,一條不給,只許他照著她說的做。

  怎麼能……

  怎麼能像這樣殘忍?

  諭主們四散排查這片星域,但是什麼都沒有找到。除了備用的殼之外,台上諭主全部都消失無蹤了。

  「沒見到屍體,這是好事吧?」解輕裘悄聲問。

  他師兄隻冷笑一聲,顯然不這麼覺得。

  沈硯師有些焦慮:「扇主也不在,這不應該啊。我覺得肯定是他贏了爭端……」

  「興許臺上誰也沒有贏呢。」白琅若有所指,看了一眼白言霜。

  白言霜不解她的意思,再想問,白琅已經不在看他了。

  沈硯師表情有些浮誇:「你是說他們互相殘殺,全死完了,讓我們漁翁得利?這就更不可能了!」

  白琅搖頭。

  諭主們擴大搜索範圍,前往琴、箏、劍三方,那裡的情況與扇主這邊一樣,只剩殼,沒有諭主。雖然遺留了不少戰鬥痕跡,卻看不到一具屍體,更沒有半個活人。

  「我們前往中央天柱吧。」白琅最終決定道。

  白言霜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中央天柱不是早就……」沈硯師緊皺著眉,突然表情大變,「西王金母呢!?」

  所有人視線都看向白言霜。

  白言霜啞然,半響才道:「我不清楚……近日未有聯絡。」

  「好了,先去中央天柱。」白琅為他解圍,直接駕馭無界鏡世前往中央天柱。

  遠遠看去,那裡是一團模糊的星雲,似乎被填滿了隕石,又似乎空無一物。離得越近,它的面目就越模糊,越發不可琢磨。在這團星雲前,無界鏡世、星幕、魔域全部都被攔下了。一道七彩流光射破蒼穹,那是西王金母的天權。

  有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光中。

  白琅斂衣輕躬:「看來鏡主已經平息了上界征伐。」

  所有人肅然望去,卻無一人可以看見那人影的面孔。他似是萬物,又似無物,看的人心間有什麼,照出他的樣子便是什麼。他身側的西王金母倒是雍容華貴如舊,風情不減半點。

  「臺上征伐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平息。」鏡主低歎。

  聲音入耳,所有人齊齊後退百里。

  鏡主僅有拒阻之念閃過,便讓他們無法再進一步。

  除了白琅。

  她向著鏡主踏出一步。

  一道平滑的鏡面在她足後落下,將她與所有人分割開。

  「天道之外尚有天,天外天中亦有人。」這是鏡主對白琅說的第二句話,「我稱其為『天外客』。」

  他將所有人隔開,只留白琅,對她道:「無數載之前,因我迷失鏡中,中央天柱無人鎮守。天外客趁機侵入天幕之下,取代了四方天柱的位置,想要由內而外破壞天柱,進而大舉進攻十絕境。現如今,想要重整秩序太難,我只能……」

  「將所有人殺光?」白琅安定地注視著他。

  鏡主未答,只是繼續道:「是我任性,沉寂萬載。如今伊川將我復活,我也該重新擔起鏡主之職,擎天立地,抵禦外敵。」

  他面前展開一本經書,上有模糊不清的四字《擎天心經》。

  他將台上諭主的力量全部都聚集起來,凝作了這本書冊,重定五根天柱。

  「只差一絲絲了。」他看著白琅。

  白琅明白他的意思:「臺上台下,所有的力量,你全部都要。」

  「破而後立。」西王金母突然發話,神情凜然,「鏡主是要毀臺上天柱,滅台下十方,重建新秩序。」

  鏡主又是垂首低歎。

  即便是以鏡為軀,白琅仍能揣測出他神情中的優柔。

  即便復活了,即便決心重挑重擔,即便有著守護十絕境千萬載光陰的歷程,他仍是溫柔猶豫的。

  他仍然是會迷失方向的,不合格的領航者。

  「破而後立……」白琅笑了起來,又有些悲哀的樣子,「我未見您破而後立。」

  西王金母蹙眉,鏡主看著她,視線又飄遠。

  「我只見您死而復生。」白琅說。

  她又緊逼道:「我只見您像玻璃花瓶似的,碎裂又被拼湊起來,一千次一萬次,碎作粉末,再怎麼手藝精湛的匠人,也沒法將您變回原樣了。您有無數道裂紋,無數個傷口,無數種一眼就能看穿的破綻,每猶豫一次,這些裂紋又多一道。」

  「我……」鏡主微滯。

  白琅眼中,他的面孔裂開了一道紋路。

  她繼續往下說。

  「同樣的……這個世界也不會破而後立。」

  「它只會和您一樣,因征伐,因貪欲,因迷茫而出現裂紋。再怎麼把它摔碎了重新拼湊,也只能讓它苟延殘喘。」

  「鏡主……您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這個世界,僅靠『守護』是不夠的。」

  伴隨著話語,白琅面前也漸漸浮出一冊書——《擎天心經》。

  它和鏡主那本《擎天心經》一樣,只不過色澤黯淡些,因為它是靠台下力量聚集而成的。但它的線條更為清晰,西王金母即便是不用天權,也能在群星之間將它看清。它太堅定,太純粹,也因此,而太過強大了。

  「您當了這麼久的守望者,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天柱不存在了,天幕墜下來,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白琅捧著書,問鏡主。

  「會毀滅。」鏡主猶豫一下,又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白琅放開了書本,書頁翻看,瘋狂舞動,一字字成句成篇,莫名的吸引力指向鏡主面前的書頁。很顯然是白琅的意志更加堅定,另一冊書上的金色漸漸被吸聚過來,形成漩渦,化作風暴,四方天柱都在往中間捲曲,最後泯滅在書頁中央。

  「你我所見的世界,並不是一件被束之高閣的死物。如果只是守護,只是庇佑,那麼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路。」

  「我想見證它的興衰榮辱。」

  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它有好的部分,有壞的部分,有強大的方面,有脆弱的方面。那麼,也像一個活著的人一樣,它會有生老病死。以四方柱禁錮也好,不斷修補也好,打碎重組也好,對於鮮活之物都太殘忍。

  「擎天立地……」白琅笑著張開手,「倒不如開天闢地。」

  一束光聚集在書頁上。

  「擎天」二字崩裂。

  漆黑天幕被衝開一線空洞,厚實大地被破出一道裂紋。仿佛置身蛋殼之內,被保護了萬千載的隔膜,被徹底分辟開來。

  這一日,在混沌蒙昧的天幕下生活無數載的十絕境,終於見到了天外之天。

  來自天外的未知恐懼降臨。

  但是有人將自己的屍骨化作靈山,血脈化作湧流,髮絲形成星幕,重塑十絕境天地,讓之煥然一新。

  從今往後,此世生死榮辱與共。

  她即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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