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五
李玉翎道:“外面的埋伏如何?”
鐵奎道:“我看過了,相當隱密,不是自己人絕難發覺,我跟幾個人槍手在一起,一有異動我會馬上帶他們闖進來。”
李玉翎道:“讓鐵大哥受累!”
鐵奎道:“這是什麼話?”一閃不見。
李玉翎又坐了下去,時間不好過,也難於打發。
在這個時候,等更漏的滋味實在是難受,四下里靜悄悄的,是什麼時候,全憑鐘鼓樓上的鐘鼓。
二更了!
沒動靜,夜越深,四下里越靜。
李玉翎那撫劍柄的手濕濕的,那是汗。
大風浪他經過,大陣仗,他也見過,以往,他都能夠從容,也都能夠灑脫,唯獨這次,他自覺顯得緊張。
突然間,他想起了楊先生那干雲豪氣,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忠烈,熱血不由往上一湧,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來回地踱著,他只能聽見他的步履聲,就這麼挨過了一個更次。
三更了!
人影疾閃,鐵奎又進了後殿,他臉色凝重,有點陰沉,說道:“兄弟,宮天鶴不會來了。”
李玉翎道:“鐵大哥,現在不過才三更。”
鐵奎道:“兄弟,我是來報信兒的。”
李玉翎一怔,這才發覺鐵奎神色不對,道:“鐵大哥,怎麼了?”
鐵奎道:“釣魚的香餌讓魚吃了。”
李玉翎臉色一變,跨步到了鐵奎身前:“鐵大哥,無雙她……”
鐵奎道:“兄弟,你冷靜,聽我說,是老五看見了,剛才宮天鶴來了,可是半路上突然殺出了嚴姑娘,是她迎向宮天鶴的,只說了兩句話就跟宮天鶴走了,老五沒敢攔,也沒敢吭氣兒……”
李玉翎兩眼發直道:“無雙她,這是什麼意思?”
鐵奎道:“只怕她要犧牲自己,跟老賊拚個同歸於盡。”
李玉翎機伶一顫道:“老五可看見他們往那兒去了?”
鐵奎道:“老五說他們往內城去了。”
李玉翎雙眉一揚道:“鐵大哥,我先趕去了,請通知高祿,隨後趕到。”身形閃處,燈焰疾晃,後殿裡已只剩鐵奎一個。
鐵奎不敢怠慢,跟著撲出了後殿。
李玉翎心急如焚,一路上騰躍飛馳,昏暗的月光下看,他捷如一縷青煙。
他一陣子急趕,沒一刻工夫便馳抵了“七貝子府”。儘管他急,畢竟他還冷靜,他沒冒失的闖進去,夜闖“七貝子府”,這個罪名他擔不起。
他扣了門環,砰然一陣響動之後,裡面有了動靜:“誰呀!這般敲門法。”
李玉翎沒答應,直敲著門。裡頭那人火了,破口大罵道:“想死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隆隆響動,兩扇門開了半扇,這就夠了,李玉翎提腿跨了進去,進門便道:“我找‘天威牧場’的宮場主,在麼?”
開門的是名親隨,他認得李玉翎,突然一驚,道:“是你呀!”
李玉翎道:“不錯,是我,宮天鶴在那兒?”
那親隨道:“誰是宮天鶴呀?”
李玉翎冷笑一聲:“不必裝了,我不妨告訴你,宮天鶴私通莠民劫擄多倫格格案發了,我是奉命來拿他的,快說吧!他在那兒?”
那親隨聽得剛一怔,裡頭又出來了人,是吳德明。
他一見是李玉翎,先是一怔一驚,繼而說道:“是李大領班哪!什麼事呀?”
那親隨把話一說,吳德明馬上就沉下了臉:“李大領班,你可要弄清楚這是什麼地方,拿人拿到這兒來了,你聽誰說‘天威牧場’的宮天鶴在這兒?”
李玉翎冷笑了一下道:“吳德明,你少跟我來這一套,告訴你,‘侍衛營’的人馬上就到……”
話剛說到這兒,高祿帶著人趕到了,他把手一揮,帶來的“侍衛營”高手立即圍住了七貝子府,然後他帶著四名護衛進了門。
吳德明知道事態重大了,臉上變了色,道:“你們這是干什麼?造反麼?我稟報王爺去……”他扭頭要走。
李玉翎一把揪住了他,冰冷的說道:“吳德明,你一案剛了,又想吃官司,要知道這場官司可不比前一場,說,宮天鶴在那兒?”
吳德明就像那老鷹爪下的小雞,絲毫動彈不得,叫道:“李玉翎,你,你竟敢跑到這兒來撒野,你,你不要命了!”
李玉翎冷笑一聲道:“且看咱們倆誰不要命了。”“錚”然一聲長劍出鞘,往吳德明脖子下就擱。
吳德明臉色大變,道:“李玉翎,你,你真敢殺人!”
李玉翎道:“窩藏匪類與匪類同罪,還有什麼不能殺的?”
這話剛說完,吳德明扯著喉嚨就叫:“殺人了,殺人了,快來呀!”
剛喊了這幾聲,一聲冷喝傳了過來:“大膽李玉翎,還不住手。”
玉鐸出來了,身後是八名護衛。
玉鐸出來了,抓吳德明還有什麼用,李玉翎當即就鬆了手。
吳德明跟條狗一般夾著尾巴狼狽奔向玉鐸,抖著嗓門兒說了一陣,玉鐸寒著臉走了過來,望著高祿冰冷的說道:“高祿,你好大的膽子,是誰叫你來的?是大內還是‘宗人府’的?”
禍既然惹了,再想抽身也來不及了,高祿頭皮一硬道:“七爺,我的人犯了法,不必經由大內跟‘宗人府’,我有權拿人。”
玉鐸厲聲道:“大膽!”
高祿道:“七爺您別生氣,不是高祿大膽,我的人串通江湖莠民擄走了多倫格格,上頭追究起來,連我也要掉腦袋,為此我不得不拿宮天鶴。”
玉鐸道:“你聽誰說宮天鶴擄走了多倫,又聽誰說宮天鶴藏在我這兒?”
高祿道:“回七爺,有人看見他進了您這貝子府。”
玉鐸道:“誰看見了?”
李玉翎震聲道:“卑職李玉翎。”
“放屁!”玉鐸怒喝一聲,揚掌就摑。
李玉翎抬手一格,硬把玉鐸震退了好幾步,他冷冷說道:“玉爺,卑職是奉恭王爺跟怡王爺之命行事。”
一聽這兩位,玉鐸含糊了,道:“恭王爺跟怡王爺,那好,我找他們二位理論去。”他要往外闖。
李玉翎伸手一攔道:“玉爺,等卑職拿著宮天鶴之後再去不遲。”
玉鐸臉色鐵青,咬牙說道:“李玉翎,你別忘了,我是皇族。”
李玉翎道:“卑職知道,只是窩藏匪類,就是皇子也跟百姓同罪。”
玉鐸叫道:“李玉翎,你敢害我?”
李玉翎道:“這話請您在卑職拿不著宮天鶴之後再說不遲。”
玉鐸道:“我不讓你們往裡去,看看誰能把我怎麼樣?”
李玉翎道:“事關多倫格格安危,這恐怕由不得玉爺您,您固然是皇族,但卑職也是奉有恭王爺跟怡王爺之命拿賊,真要讓宮天鶴連累了您,一個包庇劫擄皇族匪類的罪名落在頭上那是劃不來的。”
玉鐸不知是氣還是怎麼,身子發了抖,連嘴唇都起了哆嗦,道:“你聽誰說宮天鶴勾結江湖莠民劫擄了多倫格格,你有什麼證據?”
李玉翎道:“等卑職拿著宮天鶴後,自有證據面呈玉爺。”
玉鐸道:“不行,我現在就要證據。”
李玉翎道:“我可以告訴玉爺,是一名‘斧頭會’江湖莠民指認宮天鶴。”
玉鐸道:“那‘斧頭會’江湖莠民呢?把他帶來。”
李玉翎搖頭說道:“玉爺原諒,卑職不能冒滅口之險。”
玉鐸冷笑一聲道:“空口無憑,我豈會相信你,在我沒見著那江湖莠民之前,任何人別想拿宮天鶴。”
李玉翎道:“事關多倫格格的安危,卑職身負王命,萬一走了宮天鶴,這個責任負不起,事出無奈,還請玉爺原諒……”
一揮手,喝道:“咱們搜!”帶著人就往裡闖。
“慢著。”玉鐸厲喝一聲道:“李玉翎,你真要搜?”
李玉翎道:“事關重大,豈有兒戲。”
“好。”玉鐸怒極而笑,一點頭道:“我讓你們搜,搜著了宮天鶴,我讓你們把他帶走,要是搜不著宮天鶴怎麼說?”
李玉翎道:“卑職認個冒犯皇族之罪,任憑你議處就是。”
“好。”玉鐸猛一撇身,幾乎是喊:“你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