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〇
榮奇道:“老人家的意思,是讓師弟代他老人家清理門戶的吧!”
李玉翎道:“並不盡然,那也得看八位師兄的作為怎麼樣。”
榮奇道:“不瞞師弟,大師兄、二師兄跟三師兄三位一下‘老爺嶺’就迷失在滿虜的名利誘惑之下,我下山的時候,老人家也接我大責重任,要我代師行誅,可是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沒能找著三位,甚至於連他三位的一點音訊也沒有,到現在為止,我只碰上了九師弟你一人。”
李玉翎道:“老人家可曾把大師兄三位的姓名面貌告訴四師兄。”
榮奇搖頭說道:“沒有,就是告訴我也沒用,他們不會再用真實姓名的,老人家想必也知道這一點。”
李玉翎道:“四師兄這兩字姓名是真是假。”
榮奇倏然一笑道:“四師兄我一來不為名利所誘,二來不做愧對師門之事,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師弟你呢?”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我是老人家最後一個關門弟子,無論作為如何都用不著改名換姓,我並不怕再有人代師行誅。”
榮奇哈哈一笑道:“說得是,說得是,沒想到九師弟你是頗為風趣之人。”
李玉翎道:“四師兄,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榮奇沉默了一下,話鋒忽轉,問道:“師弟可知道我為什麼跟師弟你開誠相見麼?”
李玉翎道:“請四師兄明示。”
榮奇道:“九師弟客氣了,那一來是為表示我所行無愧,二來為免得咱們師兄之間同室操戈,同時也為便於向九師弟你進言幾句逆耳忠言。”
李玉翎道:“四師兄對我有什麼指示。”
榮奇道:“好說,師弟言重了,師弟該知道,師弟你是奉命代師行誅,清理不肖,而四師兄我除了奉帥命找尋三位師兄外,對師弟們不肖的也該有權處置。”
李玉翎道:“四師兄說得是。”
榮奇輕咳了一聲道:“所以我要勸勸九師弟你……”
李玉翎心裡一跳,道:“我明白了,四師兄是指我的身份。”
榮奇微一點頭道:“不錯。”
李玉翎道:“四師兄是要我……”
榮奇說道:“我要九師弟你跟你四師兄並肩站在一處。”
李玉翎道:“我若是不聽四師兄的,不答應,四師兄就要不念同門之誼,代師行誅?”
榮奇濃眉雙揚,猛一點頭道:“事實如此,四師兄我不願否認,就是這個意思。”
這倒好,敢情他搖身一變,反賓為主了。
李玉翎心裡暗暗冷笑,他沒說話,就他所見所聞,不說別的,單這強奪民女一事就知道“大刀會”不是什麼正派幫派。
也足見榮奇這是對他的弟兄有縱容之罪,要不然趙大海跟柳青琪絕不敢明目張膽,胡作非為。
由這一點,也足證“大刀會”掛的是羊頭,賣的卻是狗肉,八異的說法並不是無中生有,血口相噴。
現在榮奇雖然反賓為主這麼一招,足證他是受了高明指點,在玩心眼兒,而且顯然是有什麼意圖。
好在李玉翎早就把警覺提得高高地,腸子裡盤旋了一陣之後,他道:“四師兄的好意我很感激……”
柳青琪突然站了起來。
榮奇仍坐著沒動,緩緩說道:“九師弟,記得在‘李家集’我對你說過,我愛才、惜才,如今咱們之間更多了一層同門之誼……”
李玉翎道:“我記得,四師兄,只是四師兄也應該記得,我是這麼答覆四師兄的,人各有志。”
榮奇微一揮手,含笑說道:“那是在‘李家集’時你給我答覆,如今我並不要你即刻作答,四師兄我願意給你一個長時間考慮,把我趙二弟留下,你可以就此上京裡去,我等你一個月!”
李玉翎道:“多謝四師兄寬容,只是把趙大海留下一事,我不能答應。”
榮奇道:“九師弟,我是你的四師兄,而趙大海是我的把兄弟。”
李玉翎道:“這個我清楚。”
榮奇道:“那麼九師弟就該把我趙兄弟留下。”
李玉翎道:“四師兄原諒,我不能從命。”
榮奇道:“九師弟,你四師兄的把兄弟,也是你的兄弟。”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四師兄,有道是:“君子不擋人財路’。”
榮奇道:“九師弟是說四師兄我擋你的財路。”
李玉翎道:“四師兄要知道,我若帶趙大海進京,把他往上一送,可是我的大功一樁。”
榮奇道:“難道九師弟要踩著自己兄長的背脊往上爬。”
李玉翎道:“四師兄,人各有志,我既然選中了這條路,我就顧不得別的了,常言說得好,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不得不為自己打算。”
榮奇臉色不變,微一點頭道:“那麼好吧!九師弟既然這麼說,我只有任憑九師弟了。”
李玉翎也站了起來,柳青琪突然含笑伸手一攔,道:“李領班可願聽我說幾句話。”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只管說,我洗耳恭聽。”
柳青琪淡然一笑道:“言重了,李領班你既然這麼絕情,可就不能怪我這位把兄無義了。”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這話……”
柳青琪含笑說道:“記得我這位把兄弟剛才說過,李領班是個明白人,而我這位身為‘大刀會’總瓢把子的把兄也不是糊塗人,李領班你要是不肯留下我趙二哥,‘大刀會’隨便派個人把你李領班的底往‘北京城’裡一送,到那時候恐怕你李領班不但無功,反而會……”
嘿嘿一笑,接道:“我不說李領班你諒必知道那不堪設想的後果。”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這話我不懂。”
柳青琪笑了笑道:“不管李領班是不是真懂,我願意為李領班作一番解說,我這麼說吧!有人說‘大刀會’掛的是羊頭,賣的是狗肉,我卻說李領班你掛的是狗頭,賣的是羊肉。”
李玉翎道:“我仍不明白三當家的何指。”
柳青琪哈哈一笑道:“李領班,你太客氣了,李領班你表面上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當的是讓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切齒痛恨的差,暗地裡干的事卻跟‘大刀會’一樣,這,李領班明白了吧!”
李玉翎心神震動,道:“我明白了,只問三當家的把握是……”
柳青滇道:“這個你李領班就不必管了。”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該知道,凡事都要個證據。”
柳青琪抬頭說道:“李領班你做的高明,‘大刀會’拿不出證據,但這證據就讓官家去找去。”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真金不怕火。”
“那是。”柳青琪點點頭道:“怕火的不是真金。”
李玉翎說道:“三當家的,我立得穩,站得穩,並不怕誰來惡意中傷,血口誣害。”
柳青琪道:“我是不是惡意中傷,血口誣害,李領班你自己心裡明白,李領班要是不怕的話,那是最好不過。”
李玉翎道:“有一件事恐怕三當家的還不知道。”
柳青填道:“什麼事?”
李玉翎道:“我不但不受恐嚇、威脅,不吃這一套地把趙大海留下,我反而要把大當家跟你三當家的兩位一併帶走。”
柳青琪“哦”地一聲道:“是麼?”
李玉翎道:“是真是假,三當家的可以證諸稍時。”
柳青琪道:“這不是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