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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夜》第84章
獨裁者•玫瑰與惡犬

  那晚斐迪南做了個夢。

  夢裡有繾綣的醉意和玫瑰的蕊香。古以色列王宮被月光柔曼的手指虛攬著,宏大壯闊的輪廓自指縫透出。纖細的影子斜抹在碎石子小路上,她提著裙擺輕盈地躡足,白皙的腳踝在柔紗的起伏中時隱時現,光裸的足尖踩過月下洶湧的紅薔薇海洋,踩過莖葉遮掩著的人骨,最後輕柔地降落在宮殿前的大理石臺階上。如一陣風,吹入巨大石柱撐起的空蕩穿廊。

  又是她。斐迪南有短暫的怔然。

  她的幻影不僅在現實中出現,也糾纏在他夢境的每個角落。兩年來,她已不知以多少種不同的姿態降臨在他夢中。

  這次……是古以色列王的妖妾耶洗別嗎?

  斐迪南望著她的背影,異域風情的細紗和碎鈴裝點她寬鬆的睡裙,後背垮下留出大面積空白,隻由細鏈勾連兩側。她的身材並不豐盈,反而擁有一種優雅的貴族式瘦削,頸背逐漸沉入粘稠陰影,好似一張被漆黑火焰從四面蠶食的單薄紙片。

  原來脫去禮服,披散開金髮,卸下端莊儀態的莫尼塔•菲拉是這副模樣。斐迪南沉默著跟去,靴底踏過她足尖接觸過的地面。他從來都不知道。

  手指撩開重重紗幔,姿態隨性自由,纖白的小腿蹭著躺椅的扶手。空氣被滾燙的酒精味兒浸濕,她似乎隨之陷入醺醉,手腕垂下酒杯滾落,潑灑的酒液有如打翻的一捧玫瑰花瓣。王冠,絲帶,隨意擲在黑山羊地毯上,她則斜躺進軟椅中,纖柔的肩頸半裸,眼稍被醉意浸漬得緋紅迷蒙,眼睫在嬌怯的笑聲中顫個不停。

  侍從穿過斐迪南,在她身側下跪。他順從地低著頭,不敢讓視線離開地面分毫。莫尼塔以手支頤,柔軟的腰身從榻上撐起,紗幔鼓湧間,她的剪影投在身後描摹海洋的巨大油畫上,一瞬間好似被古代帝王囚禁在宮中的海妖睜開了她的眼。

  「嗯――怎麼了?」嬌懶的美人彎起唇角,春睡不足的倦聲在空氣中激起漣漪。

  侍從向她彙報政事。玫瑰在她腰側竊竊私語。

  「這個……我知道呀。」她起身,踩著侍從的肩從榻上走下,旖旎的紗質裙擺如潮汐漫過對方的鼻樑,讓他的呼吸一點點冰結,「奴役我們數十年的宗主國已經式微,你說我該不該親自前往?」

  「卑下認為……不應該。」侍從緩慢地吐字,簡單的觸碰沿著他的呼吸蔓延,一直凍住了他的肺,以至於他的聲音那樣凝澀破碎。「您才是王宮的主人,身份尊貴。」他說。

  她沒有回答。斐迪南發現她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走來,面容逐漸清晰。事實上,她的年齡同她眼稍的媚意一般難以揣測,她看起來那麼年輕嬌嫩,陳釀般繁複又變化多端的氣息卻染過每寸肌膚,讓人想到在琥珀中凝固數萬年依舊生氣蓬勃的蛺蝶。不過……至少應該比他稍長一些?斐迪南這麼想著,發現她的視線朝向他的面孔,徑直穿過了他。

  他們的身體交錯而過。斐迪南感覺全身的經絡都被一把生銹的鈍刀剮磨過,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太陽穴硬生生地疼。

  「果然……還是去吧。」她的聲音在耳後輕快地響起。

  突如其來的眩暈把他所有心神捲進漩渦,再次睜開眼時,周圍是熟悉的臥室,細微的晨光鑽進眼皮。

  斐迪南的胸膛起伏不定,似乎還未從曖昧的夢境中徹底抽離。他揉揉發疼的太陽穴,想起身接杯水浸潤乾澀的嗓眼,掀開被子卻在睡袍下看到明顯腫脹的輪廓。

  哦晨勃,非常正常的生理現象。

  ―

  七點一刻。

  各個合約國派來的使臣陸續到達。斐迪南站在高塔上,望著聖殿外來往的馬車。如往常每個從綺麗夢境中抽身而出的清晨,他在浴室裡處理了晨勃。當他穿上正式禮服,披上斗篷,戴上手套,依舊是穩重內斂的執政官繼任者,無人發覺他的異樣。

  他還在回想夢中的內容。夢中的莫尼塔溫柔曼妙,那副模樣不曾出現在現實任何角落,更重要的是她與侍從的對話中提到了「宗主國」與「外交」,正巧,他的國家科洛達算得上西南合約十五國中的首領國。

  ――當然,是曾經了。

  距離魔法污染爆發已有一百年的如今,地表上下三十米已被徹底污染成重度魔法輻射區,範圍甚至還在逐日擴大,貴族瘋狂往天上逃,窮人則像老鼠似地蜷進更深的地窟。無數城鎮與良田荒廢了,無數魔法源瀕臨枯竭,無數礦洞永久封閉,無數生物被輻射線誘發變異。科洛達雖勉強保留了一部分國力,但隨著近幾年國內反叛勢力如瘟疫傳播,曾經憑藉高度發達的魔法文明與融合技術雄踞一方的西南霸主,最終以不可挽回的趨勢衰頹下去。

  相反的,北方受大污染影響最小的以迪亞帝國自兩年前起就開始不斷擴張。

  斐迪南合了合眼。

  他的夢似乎與現實存在某種聯繫。他輾轉反側依舊想不明白神究竟想借此告訴他什麼。

  他於是睜開眼,搭在石柱上的手指猛地合緊,心跳開始朝著失控發展。他花了好大勁兒才控制住脫韁的呼吸節奏。

  飄著獅鷲旗的龐大的車隊在殿門前停下,侍從拉開為首的馬車門,隨即恭敬地低下頭,視線不敢逾矩半分。

  門隙半開的馬車有如潘朵拉的寶盒,在第一縷惡念飄出裂隙之前,斐迪南錯開了視線。莫名的溺水感泡住了他的肺,他尚不敢直視那位搭著侍從的肩走下馬車的美人,又不捨得讓視線離開的太遠,於是微妙地錯開三十度,隻夠她在餘光裡留下一個模糊的柔影,好似晨霧中半開的花。

  莫尼塔鉑金的長髮,潮濕的眼稍,柔潤美麗的唇角,骨骼起伏的後背,裙角偶爾翻起露出的踝骨,或文雅或隨性的話語,那些在他無數個迷夢中演繹風情的斑斕意象此時放肆地翻騰起來。大壩將潰,他依舊克制著不讓視線觸及她的身體,只是在周圍打著轉,大量無意義的資訊進入腦海一同起舞――獅鷲旗,馬的鬢毛,侍從彎下的背,護衛騎士鋥亮的盔甲……

  等等,騎士?

  斐迪南皺了皺眉,打量那位褐髮騎士。這人他認得,修伊•蘭斯特,兩年前葬禮上的刺殺者,莫尼塔沒有給他任何處罰,反而把他編入皇家守衛軍,而且……

  傳聞是莫尼塔眾多情人中的一個。

  斐迪南的眉心難以舒展,他用手指摩挲著槍管,最後舒出歎息,轉身離開塔頂的露臺。

  無論如何,他得找她聊聊。這個時候,斐迪南迫不及待。

  ―

  侍女一邊扶著她的主人前往安排的房間,一邊為她整理裝容。接近兩天的長途跋涉,想必主人早已疲倦不堪。侍女小心撫平她禮裙上的每一條褶皺,調整好團紗的位置,簡單梳理了她藤蔓般的金髮。

  出於以迪亞帝國的傳統,皇族女性不能讓異國人看到自己完整的臉,主人戴著面紗。侍女小心侍候著,打算回房再幫她摘下。出使別國有諸多不便,她至今不明白,莫尼塔殿下為何要紆尊降貴親自來這裡。

  手指還停在柔軟的髮絲間,侍女聽到身後傳來的男人聲音。

  「我能跟您單獨聊聊嗎?」

  聲音沉穩柔和,克制著什麼似的摻了一絲喑啞,貼近耳畔的質感如大理石般迷人。侍女轉過頭,目光觸及來者時急忙行禮,一位穿著純黑禮服的貴族男性,她認得這是科洛達即將加冕的下任執政官,相當於她國家的皇太子。

  對方在接近,同時遣散周圍的隨從,高大的身形遮去一部分燈光。

  科洛達的皇太子拜爾德殿下長相斯文俊美,舉止優雅得體,平靜的面孔上似乎扣了一張冰雕的面具,只在眼窩內透出兩泓柔和的新綠,黑髮遮擋,十字形的黑鑽掛飾在左耳下時隱時現。聽說政教合一的科洛達通過神諭來挑選領袖,這樣一看拜爾德殿下簡直與聖子的範本形象重合……侍女本是這麼想的,隨著他的接近,卻隱約覺得違和。

  他的氣質,給人一種不太純淨的感覺。仿佛略含雜質的黑曜石,靠近了才看得清。

  她的主人沒有回答。她以為她默認,急忙退下。

  男人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不知為何,更顯得沙啞,「您還記得我嗎?」

  ―

  修伊•蘭斯特在侍從的房間裡脫下盔甲,胸口浸濕衣料的薄汗讓他難堪地閉了閉眼。

  就在剛剛,莫尼塔扶著他的肩膀走下馬車,秀美的指尖有如晨露,從他的肩頭滑到胸口,最後柔柔地滴落,他的身軀頓時在鐵殼中燥熱,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抬手接住她的指尖。她怎會知道他盔甲薄弱的拼接線就在胸口?又或者她觸及哪裡,哪裡就塌陷為他的弱點?

  修伊•蘭斯特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了皇后殿下呢?大概是回想起她那句「願意為我而戰」脊上淌過酥麻的燥熱時。即使被編入皇家守衛軍,他與殿下接觸的機會依舊寥寥無幾,她與他之間讓他反復回想咀嚼的片段,竟都壓縮集中在初逢的一刻鐘內。

  起初他感到不滿與痛苦,以沉默抗拒她的安排。他曾是帝國南郡的居民,魔法輻射越過山脈侵染而來時,包括他的故鄉在內的大片地區遭受了滅頂之災。雖說那輻射蔓延到以迪亞時已經不足以對人體產生傷害,但它污染了大量耕田――等同於他們生命的東西。他們舉家搬遷避災的那年,老皇帝娶了新皇后。

  修伊•蘭斯特曾經恨著莫尼塔,這毋庸置疑,否則他也不會自願成為刺殺者。只是後來他發現莫尼塔殿下並非他想像中的那樣。

  饑荒爆發後極短的時間內,她通過贖買租賃或別的的方式從大貴族那裡籌集來足夠的土地,妥善安排好了難民們。與東方合約國久久沒有進展的商貿談判在她接手後成功,大量運入的廉價附魔金屬使得取暖設施在全國普及成為可能。她通過分治和合併宗教平息了帝國東南部常年的戰亂――這個大皇子征戰數年都沒有解決的問題。聽說他故鄉那麼偏遠的地區已經開始普及基礎魔法教育時,修伊•蘭斯特感到驚訝以及……

  對曾經弄傷了她的歉意。

  修伊•蘭斯特開始認真學習通用語。他沒想到某天會被她聽見,她被他不標準的發音逗得輕笑,然後輕鬆隨性地念出那個詞的正確發音――affection,以溫柔圓潤的母音開頭的美麗單詞。

  他某天在花園外巡視時第三次看見她。帶著春乏的無辜美人蜷躺在花廳裡,周圍的女官與她商討著什麼,他在模糊的詞句中捕捉到「子嗣」一詞。是的,子嗣,皇帝逝世後,前任皇后所生的大皇子自願駐守在帝國邊界,極少歸都,偌大的國境內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繼承人……他不知怎麼就想到莫尼塔平坦的小腹,隨之襲來的熱潮幾乎烤融了他的脊骨。

  寡言的騎士從那天起開始在訓練場發狂地磨練武技,斬除每個企圖傷害她的謀逆者,同時也弄得自己渾身是傷,無數次在紓解時輕喃她的名字――懷著某種縹緲而粘稠的念想。

  宏偉的宮牆阻隔了他渴望又因痛苦微顫的視線。他曾經覺得莫尼塔殿下像隻滿懷惡意的壞貓,她要求他為她而戰,卻從不傳喚他,她在他耳畔泄出輕笑,卻不把一絲視線分給他本身――這樣將他按在爪下時冷時熱地逗弄。後來修伊•蘭斯特終於想明白,莫尼塔從未刻意折磨他,只是偶爾一個滑稽有趣的東西掠過,隨意多瞥幾眼。又怎麼會有人記得住隨水流淌過指縫的沙礫呢?

  對於修伊•蘭斯特本身而言,這不就足夠了嗎?

  他知道她在那堵牆後像春睡的貓兒一般隨性地放鬆著,又知道這之後有自己一份功勞――哪怕微不足道。

  能在這次出行中護衛她的安全,於他而言是超出期望的驚喜。他會盡全力保護她的安全,即便是――「獻上生命」。

  他出發前在心底如此宣誓。

  所以當他換上侍從便裝,拐過走廊,看見他的玫瑰被另一個男人堵在門口時,先是有不可思議的火花在腦中爆開,然後近似震怒地握緊劍――「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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