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宮寒冰道:“他準備找呂毅,開門見山,逼他說明一切,然後再下手。”
古蘭點頭沉吟:“這樣也好,免得……夜長夢多,養癰遺患。”
宮寒冰訝異投注,望瞭望古蘭,說道:“蘭妹,諒我說句不應該說的話。事關大仇,你的反應……”
古蘭淡淡道:“大師兄該知道我做事一向謹慎,我絕不放過真兇,但也絕不冤枉無辜,在未得明確證據之前,是與非尚難斷言,有什麼值得激動的?再說,激動實足矇蔽靈智,一個不慎,便出差錯,這種事關人命,怎可出錯?”
宮寒冰點頭說道:“蘭妹說得是……”
星目深往古蘭,突然問道:“蘭妹,師父他老人家臨終時,對蘭妹所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蘭妹可曾想出一點什麼道理來?”
“沒有,”古蘭搖頭說道:“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再去想別的事。”
宮寒冰道:“蘭妹難道不認為那句話很重要麼?”
“也許,”古蘭慨然點頭。“可惜他老人家沒等我問話就與世長辭了……”
強忍心中悲痛,抬眼凝注宮寒冰,道:“一天來,我根本忘了那句話,現在經大師兄一提,我也才覺得那句話十分重要,而且似乎真有什麼隱情,大師兄是否想出了些什麼?”
宮寒冰皺眉搖頭道:“我要想得通,怎會再問蘭妹……”
輕嘆一聲,接道:“可惜南宮大俠已故世多年,不然問問他定可明白。”
古蘭微頷螓首,默然未語。
驀地裡,前堡梆聲頻傳,更鼓敲出了三更。
宮寒冰霍然驚醒,望了古蘭一眼,柔聲說道:“蘭妹,夜很深了,回房安歇吧!”
古蘭沒有說話,緩緩站起嬌軀,裊裊走出小亭。
宮寒冰默默地跟在身後,半陪伴,半護送地並肩踏著茸茸細草。滿地露珠,走上畫廊……
庭院中,剎那間陷入空蕩、寂靜……
只有那亭、台、樓、謝,浸沉於昏暗冷輝中。
萬籟俱寂,四無聲息。
“古家堡”中有一處猶透著燈光。
那是書生呂毅所居小樓之上。
紗窗上,映著一個人影,一個憑窗靜坐的人影。
窗內,臥房中,呂毅正坐在桌前。
皺著眉,呆呆地出神,似在沉思著什麼。
桌上,放著那本“周易”,而且攤開著,可是,他沒有投視一眼。
他並非神色木然,眉宇間鎖著輕輕憂慮,又微透些微不安。
他就這麼呆呆地坐著……
突然,兩道冷電般奇亮的光芒,自他那微翕雙目中一閃即隱,隨手拿起那本“周易”
看了起來。
轉瞬間,一條黑影鬼魅般地滑進小樓,停身在他的背影,這黑影,赫然是個身穿黑袍的蒙面人。
呂毅,沒有動靜。
黑袍蒙面人目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狠毒詭異之色,緩緩抬起了右手,食指前伸,指向呂毅“命門”要穴。
他蓄力待發。
呂毅突然淡淡發話:“莫讓人笑我呂毅不知待客,閣下請坐!”
他頭都未回。
黑飽蒙面人身形一震,旋即冷冷說道:“我早料定閣下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果然不錯,看來,我這只右手沒有白抬。”
呂毅緩緩轉過身子,可並未站起,目光深注,說道:“那是我沒打算再瞞閣下,‘命門’要穴,豈是開玩笑的!”
信手微擺,又道:“閣下,既來之則安之,何妨坐下來談?
要不,我這個身為主人的,怎還好意思坐著?“
黑袍蒙面人未動,冷冷說道:“閣下不必客氣,只管坐著就是。”
“那麼……”淡淡一笑,道:“恕我失禮了,有道是:“深夜客來茶當酒‘,我無酒待客,茶嘛,又得麻煩樓下兩位小友,我想閣下必不願驚動別人,所以我也只有不招待了。現在,閣下表明來意吧。“輕鬆得很。
黑袍蒙面人未答,說道:“閣下膽大得出我意料之外。”
呂毅談笑道:“我有同感,閣下也不差,值此古家堡上下都在追查那殺者堡主真兇之際,竟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跑來找我,這份膽,很令我心折!”
“區區‘古家堡’算得了什麼?”黑飽蒙面人傲然笑道:“平常武林中人,視之為天下第一堡、龍潭虎穴,不敢輕易涉足,但在找的眼中,卻不啻狗窩雞棚。”
呂毅看了他一眼,道:“閣下不覺得這話太狂了點兒麼?”
“狂?”黑袍蒙面人“哈”了一聲,冷笑說道:“我在‘古家堡’橫衝直闖多年,進出地下密堂不下百次,哪一次不是來去自如?那些酒囊飯袋、笨蠢庸才,竟然個個茫然無覺,你說我這話是否太狂?”
目毅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算太狂,難免有點兒,閣下應知四豪不是……”
“也不例外,”黑袍蒙面人冷然接口:“四豪又算什麼東西!
別看他四人聲名震宇內,在我看來無異黃口小兒,不值一提,不值一笑。“好大的口氣。
而聽這口氣,這人顯然不是四豪之一。
呂毅神色未動,微笑說道:“也許你說得對,不過我以為你閣下今夜找上我,當不會是來跟我囉嗦廢話誇口的,談來意吧,閣下,我不耐久等。”
黑施蒙面人森寒目光一閃,道:“先告訴我你的真名實姓。”
呂毅道:“有此必要麼?”
黑飽蒙面人道:“既敢伸手管古家堡的事,諒必不是畏首畏尾之輩。”
呂毅雙目暴射逼人威棱,道:“閣下,對我說話要放客氣點!”
黑袍蒙面人身一抖,脫口說道:“閣下好高深的修為……”
“好說,”呂毅目中威棱一斂,道:“你找的是呂毅,何妨就把我當呂毅看待。”
黑袍蒙面人立即趨於平靜,道:“我本有此意,無如……”
“閣下,”呂毅一擺手,截口說道:“別不知好歹,我的真名實姓聽不得,否則你閣下會懊悔莫及,在這兒固然待不住,我,更也不會讓你活著下樓。”
看來,呂毅沒有打算擒他。
黑袍蒙面人道:“我向不強人所難,其實,姓名有何重要?
我認定找的是你就行了。“見風轉舵,變得好快。
顯然,他已攝於自毅一身莫測高深的功力。
呂毅衝著他一笑,這一笑,令人臉紅。“既是如此,閣下還等什麼,說來意吧。”
黑袍蒙面人果然不再猶豫,道:“我今夜來此,是要奉勸閣下及早回頭抽手!”
呂毅道:“不是來殺我洩憤的?”
黑袍蒙面人陰陰說道:“那要看閣下是否聽話了。”
呂毅含笑說道:“倘若我這個人還能不畏威脅,不怕死呢?”
黑施蒙面人目中冷芒一閃,狠毒說道:“那禍由閣下自取,怨不得傷及無辜!”
呂毅道:“憑你?”
黑袍蒙面人面上一熱,道:“何必我?殺你之人比比皆是。”
目毅笑道:“那麼閣下承認只是個幫人跑腿傳信的角色了?”
黑袍蒙面人雙目凶光大盛,道:“對我說話,你也最好放客氣點!”
呂毅淡淡說道:“恐怕你還不知道,這是我對邪惡宵小最客氣的一次,否則我不會容你近我百丈,你應該懂得知足!”
黑袍蒙面人突然逼進一步,但他又似不得不忍住滿腹怒火殺機,狠注目毅一眼,冰冷說道:“我也不耐久等,答我一句,聽與不聽?”
呂毅視若無睹,道:“我只能這麼說,這件事,我是管定了。”
黑袍蒙面人咬牙切齒,獰笑說道:“我希望你三思。”
“用不著,”呂毅談笑說道:“凡經我決定的事,我不止三思。”
“你可別後悔!”
“我從不知後悔為何物。”
“你當真要管?”
“你多此一問。”
“我先看看你仗恃的是什麼!”
黑袍蒙面人獰聲一句,右臂疾伸,出手如風,閃電般抓向呂毅胸口。
呂毅含笑端坐不動,容得五指逼近,右掌倏拍電閃,一閃即收,就這麼一閃,黑袍蒙面人已如遭蛇齧,暴退撤招,手背上被輕輕地點了一下,只消微使一分真力,他這只右手掌還想要麼?“
然而,人家只那麼輕輕一點,並未發出真力。
最令他心驚而難堪的是,他連人家怎麼出手的都未看清,對他來說,可是絕無僅有,生平首次。
呂毅笑容不改,說了一句:“閣下,就仗侍這個,夠麼?”
黑袍蒙面人不答,狠狠地瞪了呂毅一眼,轉身就走。
“站住!”呂毅陡地一聲輕喝。
黑袍蒙面人還真聽話,一震回身,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說?”
“沒什麼,”呂毅說道:“我要你答我幾句話。”
黑袍蒙面人不假思索道:“能說的我沒有不說的,問吧!”
看來這人很乾脆。
呂毅淡淡一笑,道:“閣下怎麼稱呼?”
黑袍蒙面人答得毫不猶豫:“‘幽冥教’‘幽冥帝君’家下十殿‘五道轉輪王’。”
呂毅皺眉一笑道:“原來是冥府人物,據說賓界有十王,閣下既是十殿之王,上面必定有九位,對麼?”
黑抱蒙面人冷然說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