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三
屋中又是一片靜默,片刻過後,商和輕咳了一聲,道:“三弟,那夜我岔開了話題,關於古蘭……”
南宮逸神情一黯,道:“大哥,這時候,別再提,行麼?”
商和搖頭嘆道:“三弟,你是逃避現實,而我試問,你又能逃到幾時?”
南宮逸唇邊一陣抽搐,苦笑說道:“大哥,我自己明白,可是我有什麼辦法?
得過一天,便且過一天,大哥該知道,我很為難。“
商和點頭說道:“得過一天,且過一天,這不是辦法,為難那是固所必然,大哥我不敢勸你怎麼做;但是三弟,大丈夫做事要有決斷,你不能這麼拖下去,否則將來你的內疚會更深。”
南宮逸身形顫動,默然不語,低下了頭。
商和望了他一眼,似猶豫,但終於接道:“目前的情勢很明顯,古蘭這一輩子,就決定在三弟你一句話——你要是要她,那自然什麼話都不必說,要不然,你就得狠得起心腸,就要能看著她一輩子悲慘……”
南宮逸猛然抬頭。“大哥,我怎麼忍心?”
商和道:“那簡單,不忍心,硬不起心腸,你就點個頭。”
南宮逸苦笑說道:“大哥,別說無雙還在,就是不在,我怎能……”
商和正色道:“三弟,你知道,壞就壞在你這兩方面都不能虧負。”
南宮逸痛苦地點了點頭:“大哥,我知道。”
商和蠶眉一挑,目閃威棱。“三弟,該說的,大夥兒都說了,我也聽夠了,目前你只有在兩條路中選擇其一,沒有猶豫的餘地,更不能拖,我身為大哥,不能眼看著你害人家一輩子。”
大哥的威嚴,畢竟懾人,再加上那可怕的悲慘後果,使得南宮逸為之機伶寒顫、通體透汗,半晌方始說道:“大哥,你知道,古蘭她說過,今生已不做他求,但卜……”
“我知道。”商和正色點頭,道:“這是她說的,也是你告訴我的。三弟,枉你為當今宇內第一奇才,怎麼連這種話都不懂?你鐵石心腸、拒人千里,她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女孩兒家心眼兒死得很,尤其對一個‘情’字,更何況古蘭她情痴得可憐。”
南宮逸悲慘苦笑。“那麼,大哥要我怎麼做?”
商和道:“這種事,任何人管不了,拿主意的該是你自己,你認為該怎麼做便怎麼做,你認為能怎麼做就怎麼做。”
南宮逸雙目之中,突然閃過一絲懍人異采,道:“大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等諸事完了再說吧。”
商和跟司徒奇兩個,均未留意到他那異樣神情,商和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默不再語。
閒坐總是無聊,一有話談,時間便能從不知不覺間溜過去,三人談談說說,不覺已屆三更。
司徒奇長眉一挑,道:“三弟,三更已過……”
南宮逸目中飛閃冷電,突然站起。“二哥,不瞞你說,到如今我也才放心。”
商和與司徒奇亦有所覺,跟著站起,聞言相視而笑。
適時,一聲輕喝劃破夜空寂靜。“什麼人敢夜闖我‘華山’重地‘”清院’……“冰冷陰笑逢人,一個陰森冰冷的話聲說道:“小雜毛,這不叫作闖,我是要來便來,要去便去……“
余話忽變冷哼:“我無敵意,你怎麼這麼魯莽?回去!”
緊接著,是一聲悶哼。
司徒奇長眉一挑,詫聲說道:“不是宮寒冰。”
南宮逸冷冷一笑道:“當然不會是他本人。”話落,閃身出屋。
商和與司徒奇跟著縱出,適時,右側廂屋中突傳一聲震天豪笑:“真人,是古家堡冤家對頭,讓給我吧。”
一條黑影衝天而起,疾若鷹隼,閃電般問向大殿之上。
大殿頂上,昏暗月色中,一名身軀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冷然傲立,只聽他冷冷一笑,道:“一般地魯莽,你‘鐵腕墨龍’也不行,下去!”
“匹夫,試試看再說。”
豪笑聲中,兩條人影乍接,砰然一聲大響,豁然分開,高大黑衣蒙面人退了三步,雙目暴射狠毒凶芒。
辛天風一身黑衣,鼓脹傲立於數步之外,長眉倒剔,鳳目放光,突然縱聲長笑,裂石穿雲、震天懾人。
“我說‘幽冥教’何來天膽,敢侵犯‘古家堡’,分襲諸門派,原來是臥虎藏龍,內隱這多高人,你再試試我這第二招!”
他那裡身形才動,白影似電,迅若游龍,南宮逸帶著龍吟長嘯,已然射至,伸手一攔,道:“二快且清暫息雷霆怒,容我南宮選會會客人。”
辛天風一愣停身,道:“怎麼,老弟要把這匹夫當客人?”
南宮逸笑道:“平日是敵,今夜是客,二俠不信等著看。”
立即轉向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貴教主為何不大駕親臨?”
高大黑衣蒙面人目中凶光炯炯,冷哼說道:“帝君萬方之尊,豈能降臨這小小的‘華山’一派!再說,這些微小事,也無須勞動帝君聖駕。”
敢情,他是把他那位教主,看成了九五之尊的聖天子。
話說得狂妄,神態也是那高傲。
但是南宮逸並不在意,輕笑說道:“不錯,自有閣下這等樣人替他跑腿、為他賣命,閣下,你怎不說,你那教主是不敢輕易涉險,怕南宮逸當場揭穿他?”
高大黑衣蒙面人身形震動,目中凶芒一閃,陰笑說道:“那無關緊要,隨你怎麼說都行。”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閣下倒能替他做主,閣下是……”
高大黑衣蒙面人冷然說道:“帝君駕前,幽冥一判。”
辛天風為之一震,大殿之下,那各處暗隅之中,也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此人竟是“幽冥一判”。
南宮逸大笑說道:“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那就難怪閣下能輕易進入‘華山’重地,掌震‘華山’二代高手,與‘鐵腕墨龍’辛二俠秋色平分了。我久仰‘幽冥一判’二使四鬼大名,只恨無緣得識,今夜得見閣下,南宮逸足慰生平,閣下來意是……”
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豈敢!我是冒死晉謁俠駕,南宮大俠何必明知而放問。”
南宮逸笑道:“那麼,我候駕多時。”翻腕取出一張大紅請柬遞了過去。
高大黑衣蒙面人陡伸雙手接過請柬,笑說道:“南宮大俠似乎是料準了帝君必會差人前來討帖?”
南宮逸道:“那是自然,資教主蓋世來雄,豈肯示弱後人?”
高大黑衣蒙面人目光凝注,陰笑不語。
南宮逸抬手一指,笑道:“擁下若是不信,不妨看看,‘三清院’中燈火全熄,唯南宮逸所住房中燈火獨明、光亮透窗。”
高大黑衣蒙面人沒看,他來時已然看見了。不過那時並不知道燈光透窗處,是南宮逸所居,一震笑道:“久仰南宮大俠奇才第一、智慧如海、料事如神,今夜一見,果然不虛,令人好生佩服……”
一拱手,道:“為趕回覆命,未克久留,就此告辭。”
他身形剛動,辛天風倏揚冷笑:“閣下,你還想走麼?”閃身欲撲。
南宮逸一把將他拉住,笑道:“二俠,豈不聞兩國交兵,不軌來使?今夜人家以使者身份前來,是客,咱們不可失了待客之禮,應該恭送。”
說話間,高大黑衣蒙面人已身離屋面,騰起夜空,半空中,他揚聲長笑:“多謝南宮大俠禮待,‘幽冥一判’得遇高人,未領教益,我本不願就此離去,無奈重命在身,不敢耽擱,二俠倘有指教意,後日機會多得是……”
人已不見,話聲猶線繞耳邊,此人功力驚人。
辛天風恨得直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