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
這話也說得很清楚,他是大師兄、掌門人,有資格干涉古蘭的行動,是未婚夫婿,也有權利陪伴嬌妻。
南宮逸沒在意,司徒奇臉上可變了色,他冷哼一聲,剛喚了一聲:“三弟!”
古蘭已挑眉接了口:“大師兄,我明白,我明白大師兄是古家堡的掌門人,可是我爹在日,也沒有管得我這麼嚴;我更明白,彼此名份已定,大師兄是我的未婚夫婿;但是,大師兄,我還沒有過門,大師兄要認為我……”
這幾句話夠難聽的,宮寒冰臉色一變,連忙賠上笑臉。
“蘭妹誤會了,怎說出這種話來呢?我哪敢管蘭妹?只是,這兒不是‘古家堡’,我只怕落人……”
古蘭勃然變色,截口說道:“落人什麼?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念頭晦昧,白日下猶生暗鬼。大師兄別忘了,南宮三哥不是外人,他是‘古家堡’的大恩人,大師兄說我不要緊,冒瀆他可是大不該。”
宮寒冰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不窘迫,好不難堪,強笑說道:“蘭妹這下誤會更深了,我哪兒敢……”
笑了笑,接道:“就因為南宮大俠不是外人,所以我才敢說在這兒陪蘭妹,有什麼事不能大夥兒一起談?”
古蘭冷冷說道:“那就好,只是這事我不願意讓第三者知道,我只有這句話,大師兄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辛天風可忍不住了,適時說道:“蘭妹這是何苦!師兄妹好久不見了,怎麼一見面……”
古蘭道:“這不能怪我,二師兄可聽見了,大師兄他說的話讓人心痛。二師兄想想,以大師兄的身份,他該麼?”
辛天風默然不語,旋即轉注宮寒冰:“大師兄恕我斗膽,不是我……”
宮寒冰連忙搖手笑道:“好了,好了,二弟別說,蘭妹也別生氣了,我承認錯,成不?這就告退。”
說著,轉望南宮逸,凝注含笑:“家師妹有南宮大俠作陪,找很放心,尚希早些結束談話,莫讓家師妹太過勞累才好。”
舉手一拱,轉身出廳。
司徒奇雙眉一挑,想要說幾句。
南宮逸卻搶先一步說道:“宮大俠只管放心安歇,南宮逸絕不敢慢待。”
宮寒冰回身笑道:“那麼,宮寒冰先謝了。”
大步出廳而去。
望著宮寒冰背影消失,辛天風剛要張口。
司徒奇已然笑道:“辛老二別急,我擔保蘭姑娘明兒個不走如何?”
辛天風一愣,旋即笑了:“只坑苦了我一人兒,走吧,人家不讓聽,你兩個還賴在這兒做什麼?莫非等人家下逐客令?”
商和、司徒奇不禁失笑。
古蘭紅了嬌靨。卻絲毫沒不悅之色,對二師兄她不會,二師兄這是善意的玩笑。
南宮逸可皺了眉:“二俠怎麼你也……”
辛天風一瞪眼,道:“我怎麼?還要我再說,我可多的是。”
辛天風的脾氣南宮逸明白,他要是一旦沒遮攔,自己跟古蘭都會受不了,是故,只有搖頭苦笑不敢再說。
辛天風又笑了:“難得,你也怕起我了?傳揚出去怕不立即沸騰江湖?老弟,我也只有一句話,我這位師妹從小嬌生慣養,一個人千里迢迢,跑來‘華山’,可不容易,她也從沒嘗過這長途跋涉、飽經風霜之苦,你老弟那顆心,得放軟點兒。”
南宮逸一愣,哭笑不得。
古蘭嬌靨再現紅暈,飛快投過感激一瞥。
司徒奇卻拇指雙挑,大笑說道:“好!辛老二何時也能說這段動聽話,難得!”
一把抓起辛天風手臂,與商和相率出廳而去。
都走了,偌大一座大廳內,就只剩下這麼兩個人兒,默默地相對著,那是一種尷尬的沉默。
古蘭低著頭,南宮逸顯得有點不安。
須臾,南宮通一聲輕咳打破了這尷尬的沉寂:“蘭姑娘……”
古蘭突然抬起了螓首,那令人心悸的目光,直通過來:“三哥,陪我去外面走走,好麼?”
話聲柔婉已極,令人不忍拒絕。
南宮逸略一遲疑,點了頭:“三清院外?”
“不。”古蘭搖頭說道:“廳外,坐在這兒有點兒彆扭。”
南宮逸點了點頭,先站了起來。
兩個人,並肩出了廳。
古蘭會選,她選了那傍依小橋流水的朱欄小亭,這地方,此時對坐,娓娓交談,能羨煞天上人。
昏暗冷輝之下,古蘭益顯清麗出塵,玉骨冰肌波深露重,夜色清冷,她衣衫單薄,有點兒不勝寒涼。
望著那倚欄嬌軀,南宮逸難忍憐惜,輕輕地道:“冷麼?”
古蘭搖了搖頭,溫柔地答了這麼一句話:“有人說高處不勝寒,此時此地,我卻覺得溫暖如春。”
話兒裡,含著無限情意,南宮選為之一震。“蘭姑娘,為我,使你師兄妹間不愉快,我很感不安。”
古蘭那如花嬌靨上的神色,立起黯然,幽幽投注,道:“三哥,你就只這麼一句話嗎?”
南宮逸低下了頭,旋即又抬起了頭,笑道:“不,還有,蘭姑娘為字內蒼生、為天下武林,不辭勞苦,不避風霜,千里奔波,使我敬佩。”
古蘭笑了,笑得淒婉:“原來是這麼一句,看來三哥不頷我這個情。”
南宮逸忙答道:“蘭姑娘巾幗奇英,我不是說……”
古蘭截口說道:“我沒那麼偉大,女兒家都有私心,我為的是三哥,三哥明明知道,為什麼不直說出來?是怕領情,還是怕……”
“蘭姑娘!”南宮逸心神震動,忙道:“那是我不知道。”
古蘭道:“就算剛才不知道,如今三哥總該明白了。”
南宮逸說道:“我謝謝蘭姑娘。”
古蘭強笑說道:“我不要三哥謝,要三哥……只要三哥知道我是為三哥就行了!
為三哥,我不辭一切。“
南宮逸心弦暗震,默默不語。
他不是沒話說,而是不敢說,良久方憋出一句:“蘭姑娘,你這是何苦?”
“何苦?”古蘭笑了笑,笑得傷感:“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
也許這是孽,我前生欠了三哥的,今生,合該我來還,今生要是還不了,還有來生。
“今生未已,猶卜來生,這話,就是鐵石人兒也動心。
南宮逸他俠骨柔腸,不是鐵石人兒,他也非太上,一襲儒衫無風自動,使足了力氣,才輕聲憋出一句:“蘭姑娘,你該知道,無雙她……”
古蘭截了口,微鬚螓首,喃喃而語,話說得很輕:“我知道,一直我也沒敢奢求……”
南宮選暗暗吁了一口氣。
古蘭又接了下去:“我自己知道,打從第一眼見到三哥,我就明白,我是只可悲、可憐又復可笑的呆痴春蠶;對三哥,我不想掩飾自己的一切,因為那是件痛苦的事。對一個傾心的人,表達自己的感情,這不是罪惡,也無關羞恥,我不敢奢求,也不願強三哥之難,一定要三哥點頭,情之一字,要順其自然,半點強求不得……”
這可也是她第一次赤裸大膽的剖白對他的感情,南宮逸心頭一痛,有如刀割,顫聲呼道:“蘭姑娘……”
古蘭淒婉笑道:“三哥,讓我說下去,該說的,我憋得太久了,我不願意長此痛苦下去,那是欺騙自己……”
南宮逸渾身冷汗,默然不語。
古蘭接著說道:“三哥別怕,其實我都不怕,三哥又怕什麼!這也只是說說而已,古蘭我心比天高,卻命比紙簿,我不敢怨天尤人,這一切都是個;既是命,那本天定,由人不得。我說過,也許我前生欠三哥的,今生無法償還,還有來生,甚至於生生世世,絲不吐盡蠶不死,蠟不成灰淚不干……”
南宮遲不忍再聽下去,猛然抬頭,玉面抽搐,啞聲截口:“蘭姑娘,世間不乏俊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