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
司徒奇卻寒著老臉,哼了一聲,道:“以後還是少管閒事的好,掏出心來還惹得人要劃地割袍,真是何苦來哉,想想也令人寒心。”
南宮逸臉一紅,連忙賠上笑臉,連連打拱作揖:“好了,二哥,你該知道我為了什麼,自己人不退,我如何難說退人家。
二哥不記小弟過,宰相腹內能行船……“司徒奇那氣有八分假的,聞言睹狀,能以忍俊,冷冷一指昏迷中的辛天風與古蘭道,道:“好了,頭痛事兒來了,這兩個怎麼辦,你說!“
南宮逸人目那張能令人心碎、斷腸、魂銷的煞白嬌靨,一震,一顆心頓時沉下,皺眉一沉吟道:“麻煩大哥、二哥,先把他倆扶回‘三清院’再說。”
司徒奇搖頭,道:“辛老二我負責,至於她,你最好還是自己來。”
這如何使得!如今已是難以應付,倘若他相偎相依地再把古蘭扶回“三清院”,那後果可就不……
南宮逸臉一紅,眉鋒皺得更深,忙望向商和,剛一句:“大哥!”商和已然一整臉色,搖頭淡笑:“抱歉,三弟,別的事兒都好辦,你就是叫我把‘蓮花峰’扛著走,我也能照辦,唯獨這件事兒,你得另想辦法。”
說完,扭頭走開了。
這兩位雖不無暗有促成之心,可也都夠促狹的。
這下麻煩了,這麻煩還不小,南宮逸愣住了,站在那兒急得手心滲汗、臉紅脖子粗,卻是一籌莫展。
忽地,他想起了個人,心中一鬆,啞然失笑,連忙轉望虛幻道姑,虛幻她正要往峰下走,南宮逸忙喚道:“仙姑,請留一步!”
虛幻道姑聞聲住步,緩緩轉了回來,笑問:“南宮大俠有何教言?”看樣子,她似乎猜透了幾分。
南宮選窘笑說道:“好說,我想麻煩仙姑——麻煩仙姑……”
虛幻道姑嫣然一笑,截口道:“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南宮大俠平日裡豪情萬丈、氣貫日月,今兒個什麼事使南宮大俠也作扭妮女兒態?”
好厲害的一張嘴。
南宮逸臉一紅,鼓足了勇氣,憋出了一句:“我想麻煩仙姑,扶蘭姑娘回‘三清院’……”
虛幻道姑“哦”了一聲,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南宮逸雖窘,卻只有任人調侃。
虛幻道站望了他一眼,接道:“武林同道多得是,南宮大俠又有兩位年高拜兄,怎麼單找虛幻?”
南宮選苦笑說道:“武林同道多有不便,兩位拜兄又不肯幫忙……”
虛幻道姑口說道:“南宮大俠就認定了我肯幫忙聲不妙,南宮逸心中一緊,忙賠笑說道:“仙姑與蘭姑娘情同姊妹,同為女兒身,對南宮逸又復屢伸援手,這,這,諒必仙姑會……“”怪了!“虛幻她突然笑了。”南宮大俠何時也學會了巧言令色奉承人……“
南宮逸一張玉面剎時通紅,虛幻突然措了頭道:“抱歉,南宮大俠,以往是以往,這次是這次,這次例外,這個忙我幫不上,也不敢幫,我看南宮大俠還是咬咬牙,自己來吧!”說完,轉身又要走。
南宮逸大急,忙呼道:“仙姑……”
虛幻道姑忽地回身笑道:“南宮大俠,耳鬢廝磨,得親芳澤,這差事兒別人求還求不到呢,南宮大俠何推之與人?”
南宮逸既羞且急,有了二分氣,雙眉一挑,抬掌便要拍醒古蘭;虛幻道姑忙一搖手,正色說道:“南宮大使,‘接天坪’前臨懸崖,後接山壁,蘭姑娘外柔內剛,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一時想不開,我擔心……”
南宮逸機伶一顫,如遭重擊,連忙縮回了手。
虛幻道姑笑了:“既不忍見人死,就該救人,像閣下那般鐵石心腸、傷透芳心,我不認為跟讓她自己從這兒跳下去,有什麼兩樣。”
南宮逸汗涔涔而下,卻苦無詞以對,一籌莫展。虛幻道姑看在限內,笑在心頭,正色說道:“南宮大俠,對不住……你以後用得著我的地方,多得是,所以我奉勸你如今還是聽聽我的,再說,嫂弱授之以手,夫子尚且謂之從權,南宮大俠一代奇才,何拘泥如此?”
語畢,逕自轉身下峰,返回三清院而去。
南宜選一個人站在清冷峰頭,頂著當頭皓月,望著昏迷中的古蘭,那楚楚可憐的斷腸人,傻了臉。
虛幻道姑的話,帶著幾分威脅。
固然,南宮逸他鐵膽傲骨、威武不能屈,任何人,任何事,也難以脅迫他,而,唯獨對這件事兒,他是伯定了。
對虛幻道姑,他也怕定了,那前半段話兒,他明知是實,那後半段話兒,更令他羞慚,抬眼四顧,偌大“接天坪”上,清冷銀輝之下,就只剩下他跟古蘭兩個。
猶豫了半天,求諸人不如求諸己,到最後還得靠己,咬牙橫心硬了頭皮,雙手托起古蘭那如棉嬌軀,大步下峰。
回到了“三清院”,他把古蘭安置在古蘭自己所居的房中。
不拍醒她,如此下去,總不是辦法,有心拍醒她,又怕難對那梨花帶雨、心碎腸斷,甚至於一慟幾絕的場面。正自為難間,門外步履聲響,虛幻道姑推門而入。
有她來,也許好一點,也許處境更慘,南宮逸難卜禍福,略一沉吟,拱手,道:“仙姑,蘭姑娘交給仙姑了。”
說罷要走,虛幻道姑卻伸手一攔道:“南宮大俠,我說的都是正經話,我跟她一非親,二非故,她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南宮逸情知又是唬他的,心中雖有三分氣,可不敢發作。
如今能照顧古蘭的,只有她,便連身為二師兄、情同手足的辛天風都有所不便,要是惹翻了她,她來個拂袖而去,那可當真就坐蠟了。
當下,忙苦笑道說:“閣下,你這是何苦……”
虛幻道姑一搖頭,正色說道:“南宮大俠錯了,我為的是南宮大俠。”
南宮逸暗暗叫苦,道:“閣下,我明白,但如今……”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先讓她多睡一會兒,沒關係,我想趁此機會跟南宮大俠就事論事,做一長談,謀求一個圓滿解決辦法。”
又來了!南宮逸心中一緊,萬待有所推托。
虛幻道姑已然正色又道:“南宮大俠,世上有些事是躲不過的;反之,會越躲越糟,不如提起那大丈夫的豪情勇氣,面對現實,早謀解決。事關重大,蘭姑娘一生幸與不幸取決於此,我希望南宮大俠莫等閒視之。”
一話,說得義正而辭嚴,南宮逸滿臉尷尬,機價寒顫,苦笑地說道:“仙姑,我怎敢,無如……”
虛幻道姑道:“別無如,也別這個,只問南宮大俠願不願跟我談?”
事實上,不容他不談,虛幻說得對,與其這麼拖下去誤人,不如面對現實,早謀解決。
堂堂昂藏鬚眉七尺軀,怎可不如一女流?
南宮逸毅然挑眉,卻默然未語。虛幻道姑淡然一笑,擺手說道:“在這兒,我即為主人,不敢讓客人站著說話,請坐!”
南宮逸略一猶豫,走向椅旁坐下,虛幻道姑她也隔幾坐了下去。坐定,南宮逸首先開口:“我要先知道一下,辛二俠怎麼樣了?”
虛幻道姑淡淡道:“這個南宮大俠不用操心,自有商大俠與司徒大俠慰勸。”
南宮逸的確是放心不少,沉默了一下,硬起頭皮,道:“那麼閣下有什麼教言,清說吧!”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淡淡一笑,道:“南宮大俠先請弄清楚觀念,我為的是南宮大俠跟蘭姑娘,可不是勉強南宮大俠在這兒受罪。”
南宮逸為之哭笑不得,苦笑說道:“仙姑,我承認失言,清說吧!”
虛幻道姑似乎滿意了,笑了笑,道:“咱們誰也別感到委屈,換個人的事兒,就是請我管,我還懶得管呢,本來嘛,吹皺一池春水,幹我這出家人何事……”
南宮逸唯恐動輒得咎,沒敢再搭腔。
虛幻道姑抬手一指床上古蘭,道:“咱們開門見山,打開天窗說亮話,彼此非世俗人,也該有一句說一句,對她,南宮大俠究竟準備怎麼辦?”
明知躲不過,只好硬起頭皮,南宮逸暗一咬牙,將心一橫道:“我始終把她當作紅粉知己,不敢有他想。”
虛幻道姑沒在意,道:“那麼,南宮大俠今後要她往何處去?”
南宮逸道:“仙姑,‘古家堡’是她的家,她生於斯,長於斯。”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也要她老死於斯?”
南宮逸呆了一呆,道:“女孩兒家,總是要嫁人的。”
虛幻道姑微笑說道:“不錯,但我訪問,南宮大俠趕走了她的未婚夫婿,銷毀了他們之間的婚約……”
南宮逸挑眉說道:“仙姑該知道,宮寒冰他不配。”
虛幻道站點頭說道:“我知道他不配,南宮大俠也做得對;可是,南宮大俠總不能就這麼撒手不管呀,也該替她想個……”
南宮逸忙截口說道:“這件事無須我代勞,我既不能,也不敢越俎代皰,古蘭她還有二、三兩位師兄在。”
虛幻道姑望了他一眼,道:“還好她在熟睡中,要不然,我擔心她會傷心得一頭碰死,南宮大俠認為自己該說這種話麼?”
南宮逸心中一陣刺痛,難掩羞愧地道:“南宮逸認為,沒什麼不妥當之處。”
虛幻道姑道:“乍聽似乎是,究竟是不是,南宮大俠該問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