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四
燕惕低低問了一句:“逃了?”
南宮逸唇邊浮現一絲苦笑,道:“逃了,好快!”
燕惕那張虯導滿佈、威態懾人的臉上,閃過一絲輕微抽搐,緊閉著嘴沒有開口。
南宮選轉向三小,柔聲發問:“怎麼樣,礙事麼?”
三小低下了頭,諸葛靈低低說道:“不礙事,三叔!”
南宮逸瞭解三小的心情,目光緩緩移注地上的魏立中,突然,目中一絲異采一閃。
舉步行了過去,彎腰抓起魏立中右腕。
燕惕神情一緊,跨前一步,道:“怎麼樣?”
南宮逸鬆手站起,搖頭苦笑:“刀傷內腑,脈搏已停,沒救了!”
燕三爺濃眉頓皺,又沉默了。
南宮逸轉向三小,背著燕惕,道:“為免驚動全堡,你三人代勞了吧,各負一人,隨便找個地方埋了,然後到魏叔那兒等我。”
說話之間,他向諸葛靈打了個手勢,燕惕沒看見,諸葛靈可一點就透,應了一聲,當先抱起了魏立中。
他抱起了魏立中,龐天化跟歐陽德自然是小黑、小虎的。
饒是小黑絕頂的鬼靈精,他今兒個可也想不通,一向好佔便宜的諸葛靈,為何竟會自甘吃虧地,搶先抱起了既高又大的魏立中?
望著三小遠去不見,燕惕才說了話,很是不安。“怎好再讓靈弟他三個……”
南宮逸沒讓他再說下去,談笑接口道:“我剛才說過,不能驚動全堡,小孩子做點事算不得什麼。”
燕惕一時沒說話,良久才道:“燕惕羞煞、愧煞,不知該如何……”
“三俠!‘南宮逸道:“彼此不是外人,’古家堡‘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話雖平淡,可份外感人。
燕惕虎目圓睜,一陣激動。
“滇實,“南宮逸赧然苦笑:“我等於沒幫上忙,這一趟,也等於白回來了。
原指望出其不意,揭下活口,留作人證,如今自嘲一笑,改了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幽冥教’還真不好對付。”
燕惕沒說話,實在,他此刻心中夠難受的了。
南宮逸目光輕注,又道:“三俠,由此看來,‘幽冥教’潛伏在‘古家堡’的人。可能不止此數,今後三俠可要加倍小心。”
燕惕點了點頭,道:“多謝南宮大俠提醒,燕惕省得。”
南宮選緊跟著說道:“小靈三個閒著也是閒著,三俠如果個反對,我想讓他三個來跟三俠做個伴兒,也可多領教益。”
燕三爺不是糊塗人,感激是感激,可是他卻不願這麼做。
濃眉一揚,虎目放光,剛要答話。
南宮逸又緊跟一句:“三俠,南宮逸不是外人,這不是客氣的事兒。”
燕惕當然明白這“客氣”二字何指,臉一紅,強笑地說道:“南宮大俠,燕惕向來不領別人的情,今兒個……”“三俠。”
南宮逸笑道:“別破例,我為的是‘古家堡’。”
燕惕笑了,這回笑得爽朗,還有三分羞澀。“老弟,你總是計找沒話說。”
南宮逸也笑了,道:“我由來敬重燕三爺鐵掙奇男、血性英雄。”
半斤八兩,誰也不吃虧。
燕惕咧了嘴,虯髯顫動,但突然,他皺起濃眉,目光凝註:“聽適才老弟之言,好像是已知那賊頭是誰?”
南宮逸點了點頭道:“三俠,該說我已知罪魁真兇是誰。”
燕惕神情一震,挑起濃眉:“真的?”
南宮逸笑問:“南宮逸見時曾騙過三俠?”
燕惕臉一紅,眉宇間陡現殺機,道:“是誰?”
南宮逸搖頭笑道:“我不能說,也不敢說。”
燕惕變色說道:“怎麼說呢?”
南宮逸道:“我本來打算今晚讓三俠知道的,可是現在不行了。”
燕惕一愣,旋即恍悟,道:“老弟是因為他三個死了?”
南宮逸點頭說道:“沒了人證,我怎敢空口指人?”
燕賜道:“老弟!燕惕可由來最敬重您。”
南宮逸道:“三俠,此事體大,非同小可。”
燕惕道:“再大的事,燕惕也一樣信得過。”
南宮逸道:“多謝三俠,三俠信得過我,那是一回事,可是無證無據,我卻不能那麼做,這涉及人家聲譽。”
燕惕默然了,半晌方道:“那麼,老弟……”
“別急!三俠。”南宮逸截口說道:“我有自信能使他在人證、物證之前,無可遁形、俯首認罪,到那時候,三俠還怕不知他是誰麼?”
燕惕搖頭苦笑,道:“老弟,我拿你沒辦法,聽你的了。”
話鋒微頓,抬眼凝往,接造:“老弟不是說,還有一件事麼?”
南宮逸點頭說道:“不錯,是還有一件事。”
燕惕道:“什麼事?”
南宮逸笑了笑,道:“小事,請三俠答我幾個問題。”
燕惕笑了,道:“行,只管問吧。”“南宮逸淡然一笑,道:“不忙,我先要知道,三俠願不願據實作答?”
“這是什麼話!”燕惕紅了臉,瞪目說道:“老弟,你該知道燕惕為人。”
“我知道。”南宮逸笑道:“否則我也不交你這個朋友了。”
燕惕笑道:“那你還哆嗦個什麼勁兒?”
南宮逸笑了笑,道:“三俠,這幾個問題,可能很令三俠為難。”
燕惕挑了眉,道:“我不懂什麼叫為難,只知道該怎麼,便怎麼。”
南宮逸笑道:“那麼,三俠,我先謝謝了。”
燕惕道:“什麼話,問吧,老弟!”
南宮逸目光深注,略一沉吟,突然說道:“三俠,蘭姑娘是何時離堡的?”
燕三爺心頭一震,瞪大了眼:“老弟,這,這你是怎麼知道的?”
南宮逸談笑說道:“三俠,是我問你,請答我問話。”
燕惕只得說了,神情一黯,道:“有段日子了。”
南宮選點了點頭,道:“無緣無故,蘭姑娘該不會輕易離堡。”
燕惕道:“正是。”
南宮逸道:“什麼緣故?”
燕惕道:“一點小誤會。”
南宮逸道:“什麼誤會?跟誰起了誤會?”
燕惕可真有點作難,但,略一遲疑,他就毅然說道:“跟家大師兄。”
南宮逸“哦”了一聲,道:“怎麼回事?”
燕惕皺了皺濃眉,遂將那夜藍漫蝶夜入香閨之事,和盤托出。
最後,有點激動地說道:“老弟,你想想看,要不是那道姑從中搬弄是非、恣意挑撥,小師妹說什麼也不會不要家了忽然一嘆,接道:“小師妹也真夠糊塗,她也不想想,多年相處,禍福與共,甘苦共嘗,情逾手足的大師兄怎會……“一頓改口說道:“何況,她跟大師兄名份已定,更應……”
又猛地一嘆,住口不言。
他只顧說他的,可沒留意南宮逸那瞬間數變的神色。
最後他看到的,是南宮逸強抑怒火盡斂威態後的一絲淡然的笑意,南宮逸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其心卑鄙,其行無恥,其人該殺。”
燕惕一愣道:“老弟說誰?”
南宮逸答得妙:“那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