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其實,與其說是一件事,不如說是一個人。
這個人兒,是位風華絕代、清麗若仙,美得不能再美的白衣少婦,她氣度超人,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就是她的出現,撼動了整個武林。
有的人懷著驚喜莫名的心情,舉手加額,同聲稱慶。
有的人懷著我棘不安的心情,食不甘味,寢難安枕。
有人說,曾見她對月卓立於巫山“神女峰”巔,衣袂飄拂,隱約雲中,人與名山共纖麗,名山猶遜她三分。
有人說,看見她向日卓立於華山“蓮花峰”頂,蜂首微俯,雲鬢飛舞,俯望“萬松谷”中一片廢墟默默憑弔,黯然傷神。
有人說……
看見的人不少,說的人也不少。
儘管看見的人多,說的人多,所指的人兒,卻總是一個她,所指的地方也總不離“古家堡”周圍數百里。
於是,這個人兒,這件事,使人們暫時淡忘了那實力龐大。
高深莫測、神秘、詭靨、陰狠、毒辣的“幽冥教”。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這日夜晚,“古家堡”外表看上去很寧靜。
庭院深深,亭、台、樓、榭……
不,不能說一切都是靜的。
有一個動的,那是一個無限美好的雪白人影。
雪白人影,飄起自古家堡後的一座小峰上,凌風御虛,極是輕盈靈妙地降落在堡內一座精緻小樓之上。
這座小樓,人已去,樓已空,是往日古蘭所居。
人影斂處,冷輝下,小樓上,現出二個白衣人兒,衣袂飄飄,迎風卓立。
那是位白衣少婦,她,雲髻高挽,環珮輕搖,黛眉風目,瑤鼻擅口,美得筆墨難以形容。
因為,筆墨所寫,皆塵衰世俗字句,用塵衰世俗字句形容這位白衣少婦,那簡直是讀冒。
還有,筆墨尤其萬難形容的,是她那一種獨特氣度、超人風度,只能感受到,卻說不出。
站在她面前,在那雙清澈、深邃的柔和目光輕掃下,任何人皆不敢仰視,自慚形穢,自感渺小。
一切黯然失色,一切微不足道。
天人立判,仙凡即分。
由身法上看,她一身武功修為也高絕奇奧。
但,“天下第一堡”究竟還是“天下第一堡”。
戒備之森嚴,自然為其他門派難望項背。
她剛落屋面,美目輕掃環顧,擅口微啟,尚未發話。
突然,一條黑影疾若鷹隼,如飛掠了上來。
長眉鳳目,一身俱墨,神威懾人,那是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夜闌未寐,敢情今兒個是他值夜。
距一丈停身,略一注目,辛二爺滿臉驚喜恭謹色,抱拳施禮:“芳駕莫非南宮夫人……”
白衣少婦落落大方,微微襝衽,未答問話,嫣然笑說道:“夤夜打攏,唐突冒昧,辛二俠海涵。”
天!敢情選來芳蹤時現,轟傳天下的就是她——“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那被人殺害、已死多年的愛妻,“天香玉鳳”柳天雙。
這就怪不得會震動四海、沸騰八荒了。
這位已死多年的絕代紅粉,竟突現武林,難道說她白骨生肉、死而復活?難道說她根本就未死?只是訛傳?
是不是南宮夫人,她未答覆。
不過聽話意,她認識辛天風。
當然,南宮逸既與“古家堡”有舊,彼此多少見過。
其實縱沒見過,對“古家堡”的四豪,任何人也不會陌生。
辛二爺呆了一呆,整容再次施利,道:“月來武林傳言紛法,天風唯恐有誤,還不敢輕信這天大喜訊,如今芳駕從天而降,始信其真,字內幸甚,‘古家堡’蓬蓽生輝,無限光寵,芳駕蒞臨,不知有何教言?”
她一直面含微笑在聽,聽罷說道:“豈敢,我聽說南宮大俠刻在貴堡,特來相尋。”
辛天風“哦”地一聲道:“原來夫人是來找南宮大俠的……
南宮大俠已不在‘古家堡’,如今他跟商大使及司徒大俠同住山下小鎮上‘高昇客棧’內……“白衣少婦微笑截口說道:“那麼我不再打擾,謝謝二俠,改日再來拜望。”
夜深人靜,加以小師妹已不在堡中,辛二爺不便留客,當下抱拳說道:“改日務請光臨,恕天風職責在身,不能遠送。”
“好說。”白衣少發還禮嫣然笑道:“請代我問候老堡主、古姑娘及宮大俠幾位安好。”
似乎,她還不知道“古家堡”遭逢的驚人變故。
辛天風也不便多說,強笑謙遜致謝。
白衣少婦再揖道擾,飄然而去。
人已逝,淡淡蘭麝猶飄散夜空。
辛二爺由來敬重這對羨煞塵寰的伉儷,恭謹目送,一直凝望著那無限美好的雪白身影消失不見,才飄身下屋。
剛落地,庭院暗影中踱出了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
辛大風微微一愣,說道:“大師兄還沒睡?”
宮寒冰談笑道:“睡了,沒睡著,起來走走。”
笑得勉強,眉宇間鎖著一重憂愁。
這是為何?
可能是因為那位未婚妻小師妹人劫去……
辛天風望瞭望他,道:“剛才……大師兄都看見了?”
宮寒冰點頭不語,眉鋒,似乎皺得更深。
但,旋即,他挑眉說道:“二弟可看清楚了?是南宮夫人麼?”
辛天風呆了一呆,道:“怎麼?”
宮寒冰微微搖頭說道:“沒什麼,白骨生肉、死而復活,世上沒這種說法,一個被人殺害,已死多年的人,會突然現蹤,我總覺……”
原來如此,他懷疑。
辛天風截口說道:“大師兄,這有兩種可能,那昔年死訊,可能是訛傳,要不就是南宮夫人,她被人殺害而未致死。”
宮寒冰點了被點頭,道:“這麼說,二弟是看清楚,沒錯了?”
辛天風答得異常肯定:“我眼力不差,再說昔年彼此都見過。”
看來,果然是不會有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