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女鬼死了一千多年,死的時候年紀不大,二十出頭,她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死的了,也不記得死前自己是什麼身份,她渾渾噩噩的當了一千多年鬼,現在掉在尤銘房間的牆角,把頭髮當手,晃蕩著房裏的燈。
尤銘輕咳了一聲,沒有去看女鬼的臉:“請問一下,怎麼稱呼?”
女鬼的聲音又輕又柔:“叫人家小鳳就好啦。”
尤銘:“小鳳,那什麼,你一個女孩子,總待在我房間不太好吧?”
小鳳不解道:“但是‘他’告訴我,要貼身保護您的呀,您看,我還專門去吃了兩隻鬼,把牙磨尖了。”她齜牙咧嘴地湊近,讓尤銘觀察她的一口大尖牙。
尤銘:“……貼身保護,其實我也遇不上什麼危險。”
小鳳:“那可不一定,人壞著呢,人比鬼壞。”
尤銘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小鳳高興了,頭髮全都豎起來,露出一張黑斑遍佈的蒼白面孔,和紅的不正常的眼睛跟牙齦,她自覺挺美,歎氣說:“當鬼就一點不好,照不到鏡子。”
——尤銘感覺照不到鏡子才是最大的好處。
尤銘:“你們這些……嗯……千年厲鬼,為什麼會跟著江予安?他不是才死了十年嗎?”
小鳳忽然轉頭看向尤銘,她的頭轉了一百八十度,脖子扭成了麻花,她專注地盯著尤銘。
尤銘連忙移開視線。
小鳳拋了個媚眼給尤銘:“人家也不知道呀,陰年陰時陰月出生,死的時候也恰好是陰氣最旺盛的時候,普通鬼哪有這個運氣,再說了,他還能吞噬比自己更強大的鬼。”
小鳳平時找不到鬼傾訴,能對尤銘傾訴也很開心,她飄到尤銘身邊:“我當時聞到味,想去吞了他,好多鬼都圍在他身邊,我想著能分一條腿也好呀!一條腿夠我好多年的修煉了。”
“結果我去晚了。”
“他把所有圍在他身邊的惡鬼都吞了。”
小鳳得意洋洋地說:“還好我去晚了,不然我也被他吞了。”
“你肯定好奇,我們待在他身邊能有什麼好處。”
小鳳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
尤銘:“……毀滅地球?”
小鳳一愣,表情看起來有些滑稽,她嘟著沒有嘴唇地嘴說:“我不告訴你。”
尤銘決定不問了,知道的越多,不一定越好。
小鳳忽然說:“你不想知道你大堂哥怎麼樣了嗎?”
尤銘看著她,這回他沒有移開視線。
小鳳嘻嘻笑道:“我帶他去陰間走了一趟,不過你放心,他不會有陰間的記憶,但是他很快就會走黴運了,被鬼喊住都要倒楣,更何況他主動叫的我?”
鬼不是都能害人的,按照小鳳的說法,鬼想害人,就需要媒介,也需要人主動。
人身上有三把火,這三把火至少要滅兩把,才能動手。
所以一個人走在黑夜裏,身後有鬼呼喚他的名字,他答應了,額前的火就熄了。
回頭了,肩膀上也會熄一把火。
尤成叫住了小鳳幻化出的出租,額前的火就熄了,上了車,肩膀的火也熄了。
“我真的要睡了。”尤銘對小鳳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去睡客房吧,阿姨打掃的很乾淨,如果你又什麼需要的話可以跟我說。”
小鳳怔怔地看著尤銘,過了好半晌才低頭喃喃自語:“你這個活人真奇怪。”
她飄出去了。
直接穿牆。
尤銘覺得鬼其實還是很體貼的,也可以溝通。
尤銘睡了個好覺。
尤媽媽早上回來才叫他起床,興致勃勃地把他從被窩里拉出來,在浴室外等他洗漱結束,異常高興地對他說:“我昨晚收到的消息,你大堂嫂在和你大堂哥鬧離婚,不知道她從哪兒知道你大伯他們得了癌症,要是現在不離婚,到時候你大堂哥把房子車子賣了去治病,她一分錢也撈不到。”
尤銘洗了把臉,人清醒了很多。
尤媽媽又說:“她娘家人也厲害,直接坐車過來找尤成,說必須馬上回去把離婚手續給辦了。”
尤銘奇怪道:“她對大伯他們就沒感情?”
尤媽媽:“能有什麼感情?你大伯他們對她又不好,她跟你大堂哥結婚三年沒孩子,你大伯母說她是不下蛋的母雞,以前一個月給她三千零花錢,今年一個月就給一千,她不翻臉才怪了。”
尤媽媽幸災樂禍,只要尤家人那邊倒楣了,她就開心。
“當年生了你,我沒法再生了,他們就逼著你爸跟我離婚,找個能生的,生他十個八個,繼承他們尤家的皇位,呸!這下輪到他們自己倒楣了!”
尤銘從浴室出來,先抱了抱尤媽媽。
尤媽媽打量著尤銘,驕傲地說:“我兒子可真帥。”
尤銘笑了笑:“爸知道了嗎?”
尤媽媽癟癟嘴:“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只能唉聲歎氣?”
尤銘:“我怕爸心軟。”
尤媽媽:“別怕,大不了媽跟他離婚,錢對半,我的都給你。”
尤銘哭笑不得。
尤媽媽過了很多年苦日子,她家也是貧困山村,是家裏的大姐,從小就要下地,幹家務,家裏也不送她去讀書,給弟弟當牛做馬,她是個天生具有反叛精神的人,沒有被周圍重男輕女的思想洗腦。
她為了不被“賣”給同村的瘸子當媳婦,就跟著尤爸爸私奔逃跑了。
這麼多年也沒跟老家的人聯繫過,她也沒瞞著尤銘,只說她就當自己沒有爹媽,爹媽生她養她,她在家幹了那麼多年活,互抵了。
尤媽媽吃夠了錢的苦頭,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沒有錢重要。
尤銘:“出去吃飯吧,您也別生氣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們。”
尤媽媽跟著尤銘朝外走,她說:“對了,你江阿姨說,今晚你江叔叔帶你去參加聚會,裏頭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不定能給咱們家再找一條出路。”
尤媽媽歎氣道:“你說,那麼多年親戚,還不如你江阿姨他們對咱家好,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就跟沒心似的。”
尤媽媽抱怨夠了,才跟尤銘一起去吃飯,尤爸爸已經坐在飯桌上了,手裏還拿著平板看新聞,眉頭緊鎖,一臉愁容,尤媽媽坐下去,不客氣地問他:“你怎麼又擺一張死人臉?兒子回來了連個笑模樣都沒有,有你這麼當爹的?”
尤爸爸看了眼妻子,把平板放下,笑著問兒子:“昨晚睡得好不好?對了,你之前說想考研,想的怎麼樣了?要不爸爸送你出國留學吧?你成績好,咱考個名校,去鍍個金。”
尤銘想了想,他想到了江予安,自己一跟人結婚就馬上出國,似乎不太好,跟占了便宜不想負責一樣,就說:“不用了,考研的話國內也可以,我再想想,也不一定要去考研。”
尤爸爸朝尤媽媽討好的笑了笑。
尤媽媽哼了一聲,給尤爸爸添了一碗粥。
漲得不行的尤爸爸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把那碗粥喝光了。
吃過早飯,尤銘又接到了女同學的電話。
“今晚六點的同學聚會你來不來啊?你來的話我給你發地址。”女同學說。
尤銘本想拒絕,他和那些同學相處時間不長,沒什麼感情。
但女同學又說:“陳老師也會來。”
尤銘想了想:“把地址發給我吧。”
陳老師是個好老師,算是尤銘讀了那多年書遇到的最好的一個老師,她關心學生,從不體罰,還會自己私下資助貧困生,在尤銘最迷茫,最絕望的時候,是她一直鼓勵尤銘不要放棄。
後來陳老師被調到了別的市,她走的時候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後來尤銘去找她,那邊的學校說她早就離職了,因為體罰學生被告,然後自己離開了學校,她沒有丈夫子女,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不知道這次是誰聯繫上陳老師的。
但尤銘知道自己必須去。
尤銘下午和尤媽媽去逛商場,給陳老師買了配套的項鏈和耳環,尤媽媽強烈要求的,她說女人都喜歡這個,尤銘不懂,就讓尤媽媽做主了。
尤媽媽為了給兒子掙面子,還讓他開特斯拉去參加同學聚會。
“您哪兒來的特斯拉?什麼時候買的?”尤銘奇怪道。
尤媽媽:“上回被你小堂弟騙走了車以後,我就去買了,沒告訴你爸,要是他知道了,那群親戚又會想辦法騙過去,我省吃儉用可不是給他們省的。”
尤媽媽:“就這麼說定了,你今晚開走!”
尤媽媽說一不二,尤銘從了。
“媽給你買輛法拉利吧?聽說年輕人都喜歡那車。”尤媽媽,“確實好看!媽自己有點存款,咱買台幾百萬的,等以後掙得更多些再買上千萬的。”
尤銘發現,尤媽媽花錢似乎比以前大方多了,但他拒絕道:“我也不常出門,等以後我出去談生意了,您再給我買商務車吧。”
尤媽媽聽到兒子要談生意,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媽等著小銘掙錢養媽。”
尤銘正要說話。
卻覺得有一隻手攬住了他的腰。
他的背抵著某個人的胸膛。
堅實,強壯,給人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作者有話要說:攻是大佬來著,凶的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