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秘書是個年輕男人,個頭不算太高,但人看著舒服,臉上最帶著笑,待人接物也進退有度,跟在蔣正華身邊也有差不多五年了,他被蔣正華帶到尤銘面前的時候人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我?”秘書指著自己的鼻子,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我被下咒了?蔣總,您跟我開玩笑的吧?”
蔣正華其實也有些懵逼。
下咒的人不朝他下手,朝他的秘書下手。
突然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他們現在在高檔會所的休息室裏,這裏很安靜,也很安全,環境佈置的很舒適溫馨。
尤銘坐在沙發上,對秘書說:“你最近有沒有覺的身邊的人都很倒楣?”
秘書:“……那也是他們倒楣啊,跟我沒什麼關係吧?”
秘書認真的想了想:“我發小本來要當拆二代了,結果說好的拆遷忽然不拆了,我好哥們剛出了車禍,又因為公司不景氣被辭退。”
“都跟我有關係?”秘書一臉愕然,“因為被下咒了,所以我變成了行走的掃把星?”
尤銘點點頭。
秘書還是有些不信,他跟蔣正華不同,蔣正華本來就有些迷信,他可從來沒迷信過,這會兒擺擺手說:“尤大師,您就別逗我了,要是真能下咒,下咒的那個人本事這麼大,他怎麼沒統一世界?”
尤銘:“你這個問題很有意思,要是能把人抓出來,你可以親自去問一問。”
是啊,這麼大本事怎麼只會害人,做點別的事說不定就能一飛沖天了。
蔣正華在旁邊說:“再厲害也要吃喝拉撒,沒人嫌錢多。”
雖然不信這個,但秘書還是聽話的坐著,廢話,蔣正華是他的衣食父母,現在秘書這樣能直接接觸老闆的工作不好找,別看好像地位不高,但能接觸公司的核心成員,工資又不低,公司的事都清楚,他可不想被辭退。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尤銘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把殺豬刀。
殺豬刀和菜刀不一樣,菜刀是方形,殺豬刀卻是有尖頭的,能一下刺穿皮肉,秘書咽了口唾沫,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把殺豬刀不是新的,刀把上還有洗不乾淨的血漬,不知道多少可愛的豬豬命喪刀下。
秘書聲音都有些抖:“殺……殺豬不犯法……殺人犯法的。”
尤銘抬起頭看,安撫的朝他笑了笑:“沒事,很快就好。”
但尤銘的笑容,看在秘書眼裏,就相當於:“沒事,我很快就要了你的命,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秘書腿都軟了:“我……我出去倒杯水。”
尤銘:“等等吧。”
秘書咽了口唾沫,他看著尤銘提著殺豬刀朝自己走過來。
雖然這搭配的有些滑稽,可秘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了眼旁邊的蔣正華。
“蔣總……”
他想扯著嗓子喊救命,但包房的隔音效果他是知道的,這樣的高級會所,一般都是談生意的時候來,為了提供一個封閉安全的場所,隔音材料全是世界頂級的。
秘書決定自救!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秘書想往後縮,可他坐在椅子上,縮也縮不到哪兒去,看上去就像一隻被嚇破膽的鵪鶉,他僵著,眼睛瞪大,喘著粗氣,可憐兮兮地說,“我在公司一直都矜矜業業地做事,絕對沒有跟外人勾結!”
秘書朝蔣正華求救:“蔣總,你是知道我的!”
蔣正華莫名其妙:“你說這個幹什麼?”
他早就調查過了,他身邊的人沒有跟外人聯繫緊密的。
要是有,他早就自己解決了。
秘書發現蔣正華也不願意救他,生死關頭,他閉上眼睛。
他要死的像條漢子!
“蔣總……看在我跟了您這麼多年的份上,我的銀行卡你記得交給我爸媽,卡在我上衣的兜裏,還有,幫我跟我爸媽說,我只是出國去公差,換了手機號碼,很快就回國,告訴我姐姐,我說她醜是假的,她從小就漂亮……”
此時的尤銘已經蹲下,用殺豬刀斬斷了秘書腳下的黑蛇,蛇頭掉了,蛇身掙扎了幾秒之後很快也就消失不見,他奇怪的看著蔣正華。
蔣正華也奇怪的看著他。
兩人最後都把視線聚焦在秘書臉上。
秘書雙眼緊閉,身體微微發抖,還在不停的交代後事。
直到尤銘拍了拍他的肩膀。
秘書嚇得連話也不說了。
尤銘歎了口氣:“已經結束了,你不是要去接水嗎?去吧。”
秘書睜開眼睛,眼眶通紅,傻乎乎地:“啊?”
蔣正華現在才反應過來:“你不會以為我們要把你殺了吧?”
秘書看著蔣正華,吸吸鼻子:“難道不是嗎?”
蔣正華眉頭一皺:“過來的時候我在車上不是跟你說了嗎?”
秘書:“說啥了……”
行吧,這走神的能力一如既往的強。
蔣正華:“要是以後辦事你也走神,我真的要扣你工資。”
等蔣正華把在車上跟他說的話又說了一次以後,秘書才知道自己犯了蠢,可是轉念一想,誰看見有人提著殺豬刀朝自己走過來也會害怕啊。
不怕的才是奇葩好不好?
秘書低著頭,心裏十分委屈。
尤銘說道:“咒解了以後就沒事了,不過如果對方還想下咒,這段時間肯定會有動作,你們都要注意一下哪些平常關係一般的人總想往你們身邊湊,下咒需要媒介,就是你們貼身攜帶的東西,有人找你們要的話記得記下來。”
蔣正華皺眉問道:“如果下次他不是朝我們兩個下手呢?”
畢竟公司的核心員工不止是他們。
尤銘笑了笑:“不是你們兩個,最大的可能還是錢先生。”
“因為楊先生的出生日期是最接近七月七的。”
秘書姓錢,聽了這話嚇了一跳:“我怎麼這麼倒楣?”
之前他身邊的人倒楣他還能歎一句世事無常,現在他發現自己才是讓人倒楣的掃把星,整個人都懵了。
唯一慶倖的是自己不在父母身邊,要不然把家裏人都禍害了,他該怎麼面對自己?
但錢秘書還沒有完全相信。
說不定尤銘是個江湖騙子——比較好看的江湖騙子。
他不能因為對方長得好就相信對方。
“你有什麼證據?”錢秘書問道。
蔣正華正要開口,尤銘就很和氣的開口了,一點也沒有被質疑的不快:“我沒有證據。”
“你們相信,我就繼續,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太多辦法,我只能告訴你們一點,就是我不騙人。”
蔣正華:“我相信尤大師。”
老闆都說話了,錢秘書只能老老實實的閉嘴。
他一個領工資的,還是老闆說啥是啥吧,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錢。
尤銘把殺豬刀收起來:“那我先走了。”
蔣正華親自把尤銘送出去,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尤銘一個高檔的禮品盒。
“之前就想拿給您,結果我給忘了。”蔣正華笑起來還是很和藹的,不笑的時候法令紋太重,嘴唇又薄,顯得有些刻薄,“不是特別貴的東西,我朋友送我的,但我沒機會戴,就適合你們這些年輕人。”
尤銘也沒跟他客氣。
客戶給他送禮物,這是認可他的能力。
等付尾款的時候自己給他打個折。
“謝謝,您不用送了。”尤銘收了禮就去開車。
禮物是一塊復古腕表,尤銘之前給尤爸爸買表的時候注意過,這表剛上市不久,限量版,價格倒是不算太貴,但是買不到。
說是朋友送的應該是託辭,蔣正華還是費了心的。
畢竟能送給男士的禮物很有限。
尤銘走後不久,蔣正華和秘書也走了。
秘書今天有了人生中最險象環生的經歷,發現了生活的美好,但還是憂心忡忡地問蔣正華:“蔣總,您不會因為有人朝我下咒就把我開了吧?”
蔣正華是個念舊情的人:“你天天沒事都在想什麼?你好好幹你的工作,你給公司創造了價值,我就不會開你。”
秘書咂咂嘴,行吧,繼續給公司賣命。
“這段時間要是有人接近你,找你要貼身的東西,一定要把人記下來,聽明白了沒?”秘書下車的時候蔣正華又叮囑了一次。
秘書點點頭:“知道了。”
人類的本質就是複讀機。
秘書拿著自己的公事包下了車,他今天休假,準備回家給爹媽打個電話,好好的睡一覺。
回到家休息了一會兒,給父母打電話問了近況,又給自己現在還在工作的姐姐發了消息,秘書就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準備過會兒起來去洗澡,今天就不出門了。
但他還是覺得最近發生的事很荒唐。
在他看來,公司績效不好是正常的,那世界首富都不能擔保自己的每一家分公司都掙錢,每一個項目都能成功。
只能說是自己老總太心急,病急亂投醫。
他雜七雜八想了一堆,準備去浴室洗澡,就聽見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秘書走到門口,通過貓眼看了看,來人是他鄰居。
鄰居長得漂亮,身材好,他從她搬進來的第一天就開始注意她了,有事沒事湊過去說兩句話,想給人家留個好印象,說不定還能發展一段感情。
“我在家做了些點心,一個人吃不完又不想浪費,凍冰箱裏就不好吃了,就過來看看你在不在家。”女孩子露出甜甜的笑容,把秘書的心都給笑化了。
哎,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秘書開門讓她進來,殷情地說:“你坐,我去給你倒水,你喝茶還是果汁?”
女孩輕聲說:“果汁吧,謝謝你。”
秘書十分蕩漾:“好。”
等秘書端著果汁過去,就看 見自家的茶几上擺著女孩做的曲奇餅乾,還是小狗的造型,空氣中都有股香甜味,這樣的女孩,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簡直就是他夢想中的另一半。
愛了愛了。
女孩朝秘書笑道:“我看你最近挺忙的,還以為你不在家。”
秘書歎了口氣:“上班嘛,都這樣,要多掙錢,以後才能養家糊口,讓另一半過上好日子。”
所以,在你面前的我,就是男朋友的最佳選擇。
只是女孩像是沒聽懂一樣,又問:“你今天不去上班嗎?”
秘書:“今天放假,不用上班。”
女孩:“那你怎麼剛剛才回來?”
秘書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我剛剛才回來?”
女孩一愣,很快說:“我聽見你開門的聲音了。”
秘書眉頭一皺:“你敲門的時候不是還說你不知道我在不在家嗎?”
女孩的表情有些慌亂。
秘書卻忽然笑道:“我知道,你們女孩子都害羞。”
女孩:“……”幸好眼前這個人是個腦補帝。
不過她不敢接著剛剛的問題繼續問下去了,她微笑著說:“那你先吃吧,要是味道不好你就跟我說,下次我再改良一下。”
然後她若無其事地說:“對了,我看你脖子上戴的玉挺好看的,我能看看嗎?”
秘書把玉墜取下來給女孩看:“這是我媽去給我求的,說是大師看過光,能保平安,雖然我不信這個,但我媽的心意,我就一直戴著,你要是不喜歡……”
女孩:“沒有,我挺喜歡的,我覺得戴玉石的男孩都比較有品味。”
秘書的臉快笑爛了。
女孩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她又跟他說了些話,都順著秘書的意思說,表現的又溫柔又善解人意。
“那我先走了。”女孩悄悄的玉墜放進自己的兜裏。
秘書把她送到門口:“有空常來坐啊。”
女孩點點頭:“一定,下次做了點心再來給你。”
就在她要跨出門口的時候,秘書忽然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拉,她就背靠著牆壁,秘書一隻手撐在牆上,低頭看著她。
女孩有些緊張,她低下頭,心臟一直在跳。
被發現了,一定是被發現了。
秘書專注的看著她,沒什麼表情,眼神深沉。
“做我女朋友吧。”
女孩:“……啊?”
終於嘗試了壁咚的秘書很興奮,覺得此刻的自己肯定帥呆了。
他緊張的看著女孩,想聽她的答復。
說不定今天就可以脫單了!
女孩在完成任務和護衛貞操之間來回橫跳。
她覺得秘書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現在他就是在跟她提條件。
如果她想帶走這個吊墜,就要當他的女朋友,當了女朋友,今天肯定就要留在他家。
如果她不想當……
女孩看了眼秘書的臉,打了個寒顫。
“不好意思。”女孩笑著說,“我想你誤會了,我對你沒有別的想法,你是個好人。”
說完就把吊墜塞到秘書的手裏,從秘書的胳膊下鑽過去,緊張的沖下了樓。
留在秘書握著吊墜,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他的戀情,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不對……吊墜?
被荷爾蒙衝昏頭腦的秘書忽然反應過來。
——他今天解了咒。
下咒的人需要他的貼身物品才能繼續下咒。
而女孩自從上次搬家過來請他吃了頓飯以外,他們倆平時並沒有太多交集。
而且上一次……他跟她吃完飯以後,發現自己的手錶不見了,之後他也找她問過,她說自己沒發現。
女孩全身上下都是奢侈品。
不像是會貪一塊幾千塊錢手錶的人。
他吃飯的時候還跟她說過,那塊手錶是他高中畢業的時候父母送的,他一直很珍惜,用了八年了。
秘書連忙給蔣正華打了電話。
蔣正華又給尤銘打了電話。
秘書這個心機男孩,有女孩的照片,是他偷拍的。
拍的是女孩的側面照,還拍的很有意境,能當藝術照的那種。
尤銘接到蔣正華電話的時候正跟江予安躺在床上看電視劇,江予安喜歡看懸疑片,破案類,尤銘沒有偏好,兩人湊在一起看“識骨尋蹤”。
江予安喜歡分析,總給尤銘劇透。
尤銘接電話的時候江予安還體貼的按下了暫停。
“蔣先生?”尤銘問,“有什麼事嗎?”
蔣正華連忙把秘書說的事轉達 給了尤銘。
“有照片了,我正在叫人去查。”
尤銘:“那就好,您那邊要辛苦一下了。”
蔣正華又跟尤銘說了幾句才掛電話。
“還看嗎?”尤銘問江予安。
他其實不太想看了,因為江予安分析了以後,不用看到結局就知道犯人是誰。
剛開始尤銘為了印證江予安說的對不對,還願意看完。
後來發現江予安分析的全對,看到中間就不想看了。
破案片的快樂,尤銘感受不到。
江予安:“你不想看了?”
尤銘點點頭。
江予安笑道:“那正好,他們說做出了一件衣服,要給你看看。”
尤銘:“這麼快?”
江予安輕聲說:“他們做的不是真實的,只是幻象,不過也能讓你看仔細。”
尤銘有些期待:“那挺好的。”
圖紙和實物區別挺大的,能有實物看當然最好。
江予安看了眼窗邊。
小鳳從窗外飄進來。
她穿著一條裙子,如果不看臉的話,確實美的讓人屏息。
這條裙子有點像禮服,但是比禮服更適合日常穿,裙擺繡著肆意盛放的鮮花,卻不會讓人覺得俗氣,花瓣顏色由深到淺,過渡十分自然,用了金線和銀線,但只做了些微點綴。
禮服的色調是冷色系,銀白的布料泛著光澤,和裙擺的花朵形成鮮明的對比。
襯得人清雅高貴。
小鳳很不高興。
她皺著眉,十分不情願。
她不喜歡穿裙子。
“很好看。”尤銘輕聲說。
小鳳尖聲問:“好看?”
尤銘再次點頭:“好看,很美。”
小鳳:“……我、我也覺得好看。”
小鳳捧著臉:“我長得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尤銘微笑著:“你說的對。”
江予安看了小鳳一眼,小鳳收斂神色,穿著裙子又飄走了。
這裙子到了她身上,誰也別想讓她脫下來!夫人都誇她漂亮了!
“滿意嗎?”江予安問尤銘。
尤銘讚歎道:“真的很美。”
是那種讓人一眼忘俗的美,兼顧了現代的審美和古代的飄渺氣質,設計的也適合日常穿。
很多高定都不適合日常,所以大多數需要禮物的都會去借,畢竟那麼貴又穿不了幾次。
江予安此時小聲說:“以後你的衣服,也讓他們設計吧。”
尤銘一愣。
江予安勾起唇角:“我也會參與。”
尤銘真心實意道:“你真厲害。”
江予安湊近尤銘,把頭擱在尤銘的肩膀處,親了親尤銘的臉龐:“設計圖在櫃子上,布料需要你們自己織,繡法也有詳細的標注,關於品牌策劃的檔也在那,logo也設計好了,接下來的事就得讓你爸自己操心了。”
尤銘輕輕歎了口氣。
江予安問道:“怎麼?你不高興?”
尤銘搖搖頭,他專注的看著江予安,說道:“你對我太好了。”
好的讓他心慌,讓他擔心自己值不值得江予安付出的這一腔深情,他害怕自己不能用同等的感情去回報他。
他喜歡江予安,但是他擔心這喜歡太淺薄。
江予安卻說:“這讓你有壓力嗎?”
尤銘抿著唇,他從來不說謊:“我只是擔心我對你……”
他覺得如果他無法給江予安同等的感情,對江予安是不公平的。
江予安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笑著說:“你給我一分,在我眼裏就是十分了。”
尤銘看著他。
江予安又說:“我有很多時間,所以不用擔心。”
“只要你不會愛上別人。”江予安溫柔的注視著尤銘。
“我想過,如果你愛上別的人我會怎麼做。”
他的語氣很輕,很溫和,但尤銘卻敏銳的從裏頭聽出了駭人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慄。
“理智告訴我,應該祝你幸福,讓你快樂,就算那份快樂不是我給予的。”
江予安拉著尤銘的手,“但我做不到,我光是這樣想一想,就嫉妒的快要發瘋了。”
“我一定會殺了他。”
“無論那個人是誰,我都會殺了他,哪怕你恨我也無所謂。”
江予安拉起尤銘的手,親吻尤銘的手背,他面容俊美,聲音溫柔的像是能滴出水來。
——“比起被你恨,我更怕被你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