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穆承延求婚後,顧悅微同穆承延兩人曾商量將兩套公寓打通。
如今分手了,顧悅微卻慶倖因為一些原因,施工延遲了,不然現在她連個落腳地都沒有。
無力地躺在浴缸裡,眼淚後知後覺得從眼角溢出,顧悅微摸到眼角的東西,像是憤惱自己的不爭氣般,自虐的把頭埋進浴缸。
幾近窒息的瞬間,她獲得一種病態快感。
無數次,她也有自虐的衝動,比如劃開自己白皙的手腕,比如從高樓樓頂一躍而下,又比如就這麼將頭永遠埋在池水裡……
可當生活的痛苦遠大於快樂時,人是會放棄求生的本能的,可是──,心頭到底鬱著一口氣,怎麼都不甘心。
憑什麼要放棄?憑什麼生活將她按在地上反復摩擦,她就要認命放棄抵抗?
生活不肯給她順遂,她偏要活著,活得好好的,那才是對苦難最為痛快的報復。
從浴室裡出來,顧悅微發了郵件給Season,讓她幫她擬定稿子──承認之前報導的一切事情。
放棄娛樂圈這條路是不可能放棄,她要將自己完全坦白地交給公眾宣判,從中博取最後一線生機。
其實感情,也該這般。
剛才同穆承延坦白時,她完全可以不用那麼破罐子破摔,她完全可以表現地身不由己、楚楚可憐一些,她完全可以不加最後那句分手。
真幼稚。
明明穆承延已經是她所剩不多的可以幫助她的人之一了,為什麼她還要衝動的推開。
就如七年前衝動地同華旭離婚一般,一開口一切便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因為害怕被否定,所以不計後果地先將對方否定掉;因為害怕難堪,於是想要先給對方難堪。
心頭輾轉,明明知道自己該休息,躺在床上顧悅微卻怎麼也睡不著。
從床頭櫃翻出一瓶之前從顧靜那裡沒收來的安眠藥,顧悅微吞了兩粒,這才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然而,晚上的時候,她卻發起了燒。
平日不怎麼生病的人,生起病來便有些要命。
顧悅微只覺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身體燙得厲害,眼皮重得直往下墜,怎麼都睜不開。
Season的電話久久沒人接通,顧悅微強自打起精神用app叫了個感冒藥代買,然後就倚著沙發昏昏沉沉地又睡過去了。
於是,當代買的小姑娘買好了感冒藥拎到樓下時,卻發現顧悅微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了。
「對方電話一直沒人聽;你看要不你讓我把藥送上去吧,對方聽起來感冒挺嚴重的……」
小姑娘本著負責的態度在樓下跟保安周旋,穆承延回來時,正好撞上了。
她感冒了?
穆承延心裡猛跳了一下,三兩句從代買的小姑娘手裡取了藥,連忙上樓去敲顧悅微的公寓門。
裡面沒人應,他又掏出手機撥了她的電話,依舊沒人接聽,但房裡隱隱傳來鈴聲。
穆承延蹙眉,最後回自己屋裡拿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進屋一看,顧悅微身體半靠著沙發跪坐地毯上,一手拿著錢包,一手虛空的抓著,正昏迷不醒。
她腳邊不遠處,手機還不住地響鈴震動。
也不知她這是燒得多糊塗了,竟連這樣大的動靜也聽不見。
穆承延心揪了一下,趕緊跑過去。
「悅微──」他試著喚她。
對方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又埋下頭去。她臉蛋兒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額頭滾燙得嚇人。
穆承延見狀,連忙隨便找了套衣服給她換上,抱起人就去醫院。
掛號,填表、門診、繳費……
時間緊迫,穆承延也沒辦法麻煩別人,只好親力親為,他抹著滿頭的汗跑來跑去,等到護士來給顧悅微輸液的時候,才算忙活完,坐在床前看著她。
儘管臉上都是汗,他仍小心地把顧悅微擺成一個儘量讓她舒服的姿勢,自己則坐在床邊,抓著她的手,怕她亂動壓到了她輸水的針。
護士看著穆承延的對顧悅微小心呵護的樣子,安慰道:「流感而已,不是很嚴重,過了今晚就會好了。」
「謝謝。」穆承延點頭,眉頭並沒有鬆開。
他撫著顧悅微額前的頭髮,把她白淨但疲倦的臉露出來,仔細端詳著;心頭又怒又疼,也不知道是疼多一些,還是怒多一些。
明明已經燒到39度了,他就在隔壁,她卻不願同他開口。要不是他在樓下碰到代買的小姑娘,她都不知該燒成什麼樣了。
她從來都是這樣,出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扛,從來沒想過依賴他一下,無論他多想照顧她,多想對她好,都被拒之門外。
單方面說分手就分手,也不給他一點時間反應;貿然讓Season發了公告,讓他措手不及,都不知要怎麼幫她。
穆承延氣的頭疼,可看著床上的顧悅微蒼白的臉色,那頭疼瞬間又化作了濃濃的心疼。
他握著她的手,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最後卻只是拿到唇邊親了親,用自己溫熱的手掌與她十指相扣,以免她的手因為輸液的水太過冰涼而跟著發冷。
顧悅微醒來的時候,腦袋又暈又疼。
身上厚重的被子壓得她渾身發熱,她伸手剛想把被子拉一拉,便覺身邊有什麼東西跟著牽動了一下,穆承延有些疲倦的臉立刻出現在她朦朧的視線裡。
他的手還握著她的手,他就睡在她的床頭。
他睡得並不安穩,呼吸雜亂,眉頭微微皺著的,目下有淡淡的青痕,一貫極其講究儀表的人如今袖子口馬馬虎虎地捲著,領口也被抓得皺巴巴的,手臂那處還有幾道不明液體。
以往兩人一起時,她夜裡醒轉,他總會跟著醒來,他一向淺眠,此刻大概是累極了。
顧悅微心頭有些酸澀,想要將被子上的毛毯取了搭到他的身上,還沒從他手裡抽出手,對方已經聽到動靜醒了過來。
「妳醒了?」他坐起身,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伸出手輕觸她的額頭,看她燒退沒退。
顧悅微喉嚨又乾又啞,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還沒張口,水杯已經遞到了面前。
他扶著她坐了起來,把杯子遞到她嘴邊兒,杯中水溫度正好。
喝了水,顧悅微嗓子舒服多了,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反應過來這是醫院,他問穆承延,「你送我來的?」
「嗯,我在樓下碰到妳叫的感冒藥代買。」
說到這,穆承延就覺得生氣,不過又不能同病中的顧悅微計較,只是拎起一旁的保溫桶道:「喝點粥吧。」
他用碗將桶裡的粥盛了出來:「我不知道妳什麼時候醒,就讓徐助理買了粥在保溫桶裡。」
說完,舀了一勺送到顧悅微的嘴邊。
顧悅微光看那粥的賣相,就知道這是她喜歡的某家粥鋪子,喉頭不禁有些發酸。
「承延……我們──」
「有什麼話,等妳病好了再說。」
穆承延打斷她,一副不想同她說話的樣子,只一勺勺將碗裡的粥餵給她。
顧悅微喝了粥,又有些犯睏,沒一會兒功夫就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她本是背對著他睡過去的,沒多久又自動翻身過來,他伸手去替她掖被角,她就迷迷糊糊地把他的手抓到手裡,還兩手捧著他的手往臉上蹭。
那副模樣,穆承延就是再想生氣,心也軟了。
她就是那樣,哪怕自己錯了,也決不低頭道歉,感情也好,生活也好;他其實早就知道,她迷惑人的嬌柔外表下,藏了一顆不知多倔強的靈魂。
他知道她前二十八年的人生有多麼的辛苦,他也理解若是沒有這份倔強她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所以他不該同她計較……
就像今天早上,如果不是他逼她那麼緊,大概也就沒有後面這麼多事了。
他為什麼就不能多包容她一點呢?
穆承延本來是氣顧悅微的,可看著她憔悴小臉,這氣著氣著又改氣到自己頭上。
『把明天早上的會議推掉。』
給徐助理發了條短信。穆承延輕吐了口氣,決定結束自己單方面的生氣。
他拉著顧悅微的手,埋在自己的臉下,捂熱她冰涼的手掌,然後又用手指拂開她黏在臉上的頭髮,低頭,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
穆承延最後靠著顧悅微一同睡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枕邊空無一人。
不會又一個人出院了吧?!
幾乎是立即的,他驚坐了起來,起身就往外走,直到看到走廊上的顧悅微──
「我去了下洗手間。」顧悅微解釋道。
「嗯。」穆承延才安心下來。
「我的燒已經退了,我們出院吧。」
她說的是我們,穆承延一下子就點頭了,然後才想起,他至少應該問問醫生。
兜裡的手機不住響個不停,他只好在走廊上接起,壓低了聲音應對電話那頭徐助理接二連三的問題。
「承延──」顧悅微看著穆承延頭疼的樣子,體貼地開口:「你今天要是有重要的事,你就去忙吧,我已經沒事了──」
「沒有。」穆承延匆匆又講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我沒有什麼重要的事。」
他轉頭看著顧悅微。
沒有什麼事,比她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