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早在五年前,在姚家大宅的花園裡,顧悅微便見過姚想。
那時的姚想才十七八的年紀,剛從漫展回來,身上還穿著s角色的『盔甲』,俐落的短髮,跋扈的神情,險些讓顧悅微認錯了性別。
也是因此,一向善忘的顧悅微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姚想──c市數一數二的企業家姚重千的孫女,姚家掌上明珠。
因為記得,所以對於姚想後來進軍樂壇的事,顧悅微每聽到什麼細枝末節,也就順便記在了心上。
該怎麼說呢,這絕對算是樂壇的一個異類。
因為家人的阻撓,姚想極其樂隊前期幾乎就是個地下團體。不過沒關係,憑藉出色的詞曲,以及姚想極具特點的音色,姚想的樂隊成立沒多久就收獲了粉絲無數,直到前兩年被千藝娛樂簽下,更是一炮而紅,成為如今國內最炙手可熱的樂團。
作為樂隊的主唱,姚想是個極度隨性,極度張揚的人,她從不迎合市場也不討好粉絲。特立獨行,隨心所欲,她本人幾乎就是她樂隊作品最好的代言,自由、狂放而又肆意;姚想毫不掩飾的個性然許多人對她厭惡不已,同樣也讓她收獲了無數的崇拜。
平心而論,顧悅微對姚想的印象其實還蠻不錯的:有理想,敢追求;雖然脾氣有點壞,但沒吃過什麼苦頭的大小姐,任性一些很正常不是嗎。
但儘管顧悅微對姚想印象不差,但見到姚想的那一刻,顧悅微很清楚的明白,姚想對自己的印象並不好,甚至可以說十分糟糕。
一個為了嫁入豪門可以委屈求全的人,一個幾乎從不會將喜怒明顯表露出來的人,一個總帶著面具與他人虛與委蛇的人……即便沒有穆承延,顧悅微也可以想見,對方對自己的不喜是可想而知的。
是她太過虛偽,太過隱忍嗎?
不,從小就生活在蜜罐子裡的人永遠不會懂,高調和任性從來都只是一種本能,隱忍和克制才是一種修行。
需要經歷多少次的緊張與尷尬,遭遇多少的白眼與冷遇;才學會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不為無謂的虛榮買單。
需要多少次強咽下心頭的憤怒與委屈,吃多少的苦頭;才學會審時度勢,不為一時的衝動得無償失。
需要修剪掉多少欲望的枝椏,需要割捨掉多少無望的愛與追求,才能壓制住心頭那些嫉妒與狂躁,掙扎著做個不受上天眷顧的人。
洗手間裡,顧悅微默默點了一支煙。
煙霧繚繞間,顧悅微思緒不禁回到一年多前的某個夜晚。也是某場電影首映禮結束後的這個時間,溫皓帶著自己回了他家吃飯。
那是婚後溫皓第一次帶顧悅微回家,顧悅微做足了準備,買了溫家父母喜歡的禮物,特地琢磨著他們的喜歡,換了一身溫良而淑女的裝束,然而,依舊沒能討得二老歡心。
原因無他,不過是顧悅微一不小心早到了,在溫家附近等溫皓無意間聽到了溫母同溫皓妹妹的談話。
其實溫母是個很有教養的女人,儘管不喜歡顧悅微,卻也並沒說什麼過分的話,但是談到溫皓娶了顧悅微時那傷心遺憾的態度,還是讓顧悅微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當晚,一早準備好的話題,顧悅微半句沒用上,溫皓以為顧悅微不舒服,吃完飯便早早地帶著她離開了父母家……現在想來,後來的離婚大概早在那個時候便已經埋下了伏筆。
虛偽事故、貪慕虛榮,為圖一時省力,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只為嫁入豪門……溫母雖然沒有直接說,但言語裡表露的意思卻是不言而喻,顧悅微當時心頭不是滋味,但如今想想,溫母又何曾說錯什麼呢?
她本來就是那樣一個人。所以面對溫母的不喜,她當時就該大度些的不是嗎?
沉重地吐出一口的煙霧,顧悅微深吸了口氣,按滅了煙頭,收拾好自己從洗手間出去。
放映廳的人都已經走完了,只有穆承延同姚想還在那裡,兩人還在就《違睽》這部電影某些細節深入討論著,姚想報了一個數字作為對這部電影票房的預測,穆承延笑著搖了搖頭。
顧悅微默默站回穆承延身邊,穆承延便拉過她的手,繼續同姚想說自己對於票房的預測。
姚想看著穆承延自然而然的動作,只覺眼睛被刺痛了一下:即便還在同自己交談,穆承延的身體卻微微的向旁邊傾,極其自然的留出依偎的空隙給身邊的顧悅微,顧悅微也不自覺得傾斜著身子,兩人交握著手,儘管再沒有別的身體接觸,卻讓人感到一種異常的默契。
「好餓啊~,Matthew,不如我們邊吃飯邊聊吧;聽說這附近新開了一家名叫『雲深』中菜館,主打中式意境菜,裝修得也很有味道,要不要試試?」
聽姚想這般開口,穆承延遂即側頭去看顧悅微,卻見顧悅微輕笑道,「說起來我好像也有些餓了。」
呵,這麼配合,是想Matthew展現自己的善解人意嗎?
似乎沒料到顧悅微會答應地這麼爽快,姚想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她拿出手機就要搜索電話訂位,不料下一秒卻聽穆承延開了口:「妳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穆承延這句話是對顧悅微說的,在顧悅微發懵的時候,又轉頭朝姚想歉意的開口道:「下次吧,一會兒我們還有慶功宴呢。」
慶功宴?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有人通知她?!穆承延的話讓顧悅微更愣了,一旁的姚想看了兩人一眼,嘟了嘟嘴,一臉失落的樣子。
「這樣啊,那改天吧。」頗有些遺憾的開口,姚想將手機收回袋中,忽然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個小袋子遞給穆承延,「禮物~,提前預祝你票房大賣。」
「謝謝。」穆承延伸手接過,拿出袋子的光碟時,神色一愣,卻並沒顯露什麼,又道了一句「有心了」,然後便同顧悅微一起先行告辭了。
上了車,穆承延將袋子擱到後座,顧悅微瞥到CD的封面,似乎正是穆承延找了好久的是某個鋼琴家的限量珍藏版CD。
難怪剛才穆承延對姚想說「有心了」,姚想還真是會投其所好。顧悅微微微側目去看穆承延的神情,見他似乎什麼都沒打算說,也就裝作不知,將那CD忽視了個徹底。
§ § §
這女人……到底還有沒有點為人女友的自覺啊。
一開始穆承延還怕顧悅微多想,可如今見顧悅微好似什麼都沒看到的神情,穆承延卻忽然覺得心頭有點堵。
這女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就那麼放心他嗎?他跟別的女人拍激情戲也好,他收別的女人禮物也好,她就那麼肯定他不會有半點想法是不是,還是她根本不在意他有沒有想法?
以往每次拍電視劇時,面對那些女人無理取鬧的場景,穆承延總是忍不住蹙眉,然而當他身邊真正坐了一位懂事大度的女友時,他忽然覺得這種感覺似乎並沒有那麼美好。
回去的路上,氣氛有些沉默,車子駛過姚想提到的那家餐廳時,顧悅微玩笑的提了一句『看上去挺不錯』,穆承延再忍不住,忽然轉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晚上想吃什麼?」過了一會兒,穆承延才開口道。
「?」顧悅微調侃,「慶功宴也有的挑?」
「沒有什麼慶功宴,那是騙A-yeon的。」
「……」
沒有慶功宴,所以剛才穆承延是一本正經在說謊,顧悅微何時見過這樣的穆承延,她轉頭不解地看著穆承延,只聽對方開口道:「因為妳並不想同A-yeon一起吃飯。」
穆承延這話說得肯定,顧悅微頓時間有些尷尬了:她的演技有這麼拙劣嗎?剛才她記得她明明沒有表示出任何不情願啊,為何……穆承延一眼就看出來了。
毫不留情的被揭穿。顧悅微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沉默的時候,穆承延卻緩緩的將車停到了路邊,遞過一盒香煙到顧悅微面前。
「?」
「妳每次手指細微摩擦的時候,妳都會找個藉口去洗手間,難道不是需要這個?」
剛才在放映廳,穆承延便聞到了顧悅微身上淡淡的煙味,掩蓋在香水中,若有似無,要不是他知道她並不喜歡用香水,特地留心分辨了一下,他都險些忽略了。
所以,她並沒有表面那般不在意是嗎?還是她的不爽快其實並不是因為他。
穆承延沉默地伸著手,等在顧悅微同自己開口……顧悅微看著他認真的神情,只覺尷尬異常。
這個男人怎麼會……怎麼會心細到這種程度;再說,她並不想在他面前吞雲吐霧好嗎。
沉默間時間流逝地特別慢,眼見穆承延並沒有收回手的意思,最終顧悅微妥協地接過他遞過來的香煙,轉身就要打開車門,如他所願的下車來一根。
然而還沒觸到車門,人就被穆承延按住了。
「悅微──」穆承延按著她的手並不算大力,卻有種不容掙脫的力道,他蹙眉看著她,語氣有些不悅,「妳到底當我是什麼?金主嗎?需要妳隱藏喜好,壓抑喜怒,時時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