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待梅幼舒的大院子修葺完成之後, 珩王殿下才帶小姑娘從避暑莊子裡回來。
小姑娘從馬車上下來,便尤為惹人注目。
說來也是奇怪,她初來王府的時候雖然白皙, 卻更偏向於蒼白與病態,像個自閉不愛說話的小可憐一般。
然而叫珩王殿下親自養護著她一段時日, 出去一圈也沒多久,小姑娘就像個剝了殼的荔枝肉般,鮮嫩多汁, 少了雪色的冷白,卻多了一份晶瑩通透, 讓人少不得猜想珩王殿下是不是被她給採陽補陰了。
「也就咱們珩王殿下陽氣旺盛,才沒腳步虛浮, 有那些被小妖精吸乾精氣的症狀。」門口的老頭子說得跟真的似的, 惹得一旁人嗤笑。
「你怎知道咱們府上梅姨娘就不是梅花仙子變得呢, 好壞話不分,當心惹禍上身。」
那老頭一想小姑娘如今在府裡的地位,頓時也閉上了嘴。
卻說君楚瑾帶著梅幼舒來到了她要搬入的院子裡去, 隻瞧見這院名竟然叫「木樨院」。
梅幼舒略是詫異地掃了他一眼。
君楚瑾問她:「你不喜歡嗎?」
梅幼舒低聲道:「您怎知道我喜歡?」
「我當初給你那麼大的權利來許願, 你也只是想在院子裡種桂花,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嗎?」他覺得小姑娘的喜好並不難瞭解, 「而且我還知道, 你從前在梅府住處的名字也是你自己取的, 是不是?」
梅幼舒的小臉頓時忍不住紅了幾分。
是啊, 那時候碧芙說其他姐姐妹妹都用花給自己的住處取名字, 小姑娘其實也喜歡這種雅致感,便悄悄向對方吐露了木樨這個名字。
她那個時候,連自己的喜好都是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的。
可是到了珩王殿下面前,就被他這樣輕而易舉地挖掘出了。
「我叫人在院子裡移植了桂花,等到秋天的時候,它們就該能開花了。」
其實不止是小姑娘的院子裡。
整個珩王府裡他都有種,只是樹苗的年齡都不太成熟,想要它們都開花,想來還需要等上一段時日。
那時候,整個珩王府裡都會是小姑娘喜歡的味道。
然而他這份驚喜還沒有叫她知道,便見她仰著臉對他小聲道:「我會一直都陪著您的。」
「嗯……」君楚瑾愣了愣。
又聽她有些羞赧道:「您最喜歡的就是我了,對嗎?」
他這才反應了過來。
她這是在學他的樣子來討好他。
她想來想去,覺得他最喜歡的就是她了。
所以她就告訴他,她會一直都陪著他,叫他也一直都能喜歡著她。
君楚瑾勾起唇,覺得小姑娘貼心的像個小棉襖一樣,大夏天穿在身上也不嫌熱的那種。
他心想,人生這樣漫長,很多男子都極容易在這個過程變心。
若是他會變心,他就情願自己從來都沒有給過她希望。
沒有見過陽光,就不會感受溫暖,不會渴望溫暖,陰暗之中,自有陰暗的活法,麻木卻不痛苦。
他想到先前那莫名的夢境,捧著小姑娘的臉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了幾下。
小姑娘是熱乎乎的,摸得著的。
而夢裡的一切也都是假的,他不會變心,也不會用那樣冷漠和不耐去對待他的小姑娘。
梅幼舒紅著臉,四下的僕人也都低下頭去假裝沒有看見。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將她摟到懷裡,貼到心臟的位置。
月末,天氣的熱度經過了幾場暴雨之後終於降了幾分下去。
梅幼盈坐在孝國公府的會客廳中,眼底的陰影連脂粉都遮蓋不住。
「姐姐怎麼突然過來看我了?」梅幼嵐穿著一身絳紫描金團花錦裙,臉上敷了厚厚的妝容,身後跟著四個丫鬟兩個婆子,正室的派頭擺得足足的。
「你這是……」梅幼盈有些不解地看著她的身後,她才輕笑了一聲叫後面人都到外面守著。
她這派頭都快趕上了宮裡的娘娘了。
「姐姐也知道,我嫁來國公府做平妻,與東邊院子那位平起平坐,可到底低了她身份一等,總是要在氣勢上先拿足了才是。」梅幼嵐微微笑說。
梅幼盈掃了她一眼,原以為她真的變得沉穩起來,豈料如今一見,她還是從前那副爭強好勝的性子。
「姐姐有了身孕了?」不等梅幼盈開口,梅幼嵐又好似發現新大陸般驚喜道。
梅幼盈下意識撫了撫肚子,笑說:「是啊,這孩子來之不易,家裡都看重得很。」
「哦。」梅幼嵐想到自己,情緒又淡了幾分,隨即道:「那姐姐怎不在家中好生修養,來我這裡做什麼?該是叫我上門去看你才對。」
梅幼盈道:「妹妹,我家裡有個事情想要拜託妹妹。」
「什麼事情?」梅幼嵐揮著團扇問道。
「我……我家夫君前些日子因為被人誣陷了,竟入了大獄,本想求助他的恩師幫他,可他恩師偏偏已經辭官回了老家,卻無能為力。」
「姐夫仕途一向都是極好的,怎好端端的惹了官司,況且咱們父親不是在大理寺部嗎,姐姐回家問過沒有?」梅幼嵐說道。
梅幼盈囁嚅道:「這事情父親做不了主,夫君他……他得罪的是鎮國將軍……」
梅幼嵐目光微閃,道:「姐姐既然想叫我幫你,卻還將話說得這樣含糊,你叫我怎麼幫你?」
梅幼盈別過臉去,她身邊的嬤嬤才替她將話說了。
原來是那嚴子然尋獵到一個美色動人的女子,他那戀美的癖好又復發,一來二去與那女子有了首尾。
可是後來他被人抓了個正著,才知道那美人竟然是鎮國將軍養在外面的外室。
「就這事情……姐夫雖然能幹了些,但到底不是做大事的人,若是如我家夫君一般腳踏實地,也不至於犯下如此簡單的事情了。」梅幼嵐嘴角噙著一抹自得的笑。
梅幼盈知道這個妹妹的秉性,奈何她又有求於對方,便只能笑著忍下。
「你只管放心吧,這事情我自會與我家夫君說的。」梅幼嵐道。
「我自然是信你的,我那妹夫自打娶了你之後就再也沒有往府裡帶過人了,他對你心思只怕更勝平瑤幾分呢。」梅幼盈略有些恭維道。
梅幼嵐聽這話心裡愈發歡喜,道:「這也沒什麼,姐姐也別想太多,這世上能做到不偷腥的男子能有幾個?我家夫君是個特別的,我不拘著他,他也不肯出去尋花問柳,有的時候反倒還愁人呢……」
梅幼盈臉上的笑再掛不住,忙打斷了她這些叫人牙酸的話,向她連連道謝。
姐妹倆個客氣了一番,這才散去。
待梅幼盈離開孝國公府,梅幼嵐身邊的丫鬟遲疑道:「您是知道二公子的性子的……」
梅幼嵐神情略不自然道:「無妨的,看在她是我親姐姐的面子上,他總是要幫的。」
只待當天晚上她好不容易攔到了邵行墨,才尋著機會將這事情與他說了。
邵行墨在外面才飲了酒回來,一手扶著額,眼睛便看向她。
「你姐姐來求你了?」
梅幼嵐擠出笑來,道:「是啊,您也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姐姐,我不幫她也說不過去。」
「哦。」他笑應了一聲,便繼續往前走去。
梅幼嵐忙將他攔下,語氣帶著幾分哀求道:「您就幫幫我吧,我好歹也是您的妻子。」
「還記得我的規矩嗎?」邵行墨的臉色逐漸冷了下來。
梅幼嵐心一跳,立馬便收住了話。
「你背著我應承了她?」他抬手撫著她的側臉。
梅幼嵐微微一顫,他的手便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別……」
她求饒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他掐得沒氣進了。
一旁的下人遠遠在後面,嚇得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再抬起來。
「你聽好了,叫她去求珩王府的那個小妾,去求她的三妹妹,若是你再自作主張,我就親手送你去見閻王。」
他鬆開手,梅幼嵐便立馬脫力地坐在了地上。
而後邵行墨又蹲在她面前,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來替她擦去臉上化開的脂粉。
「你知道的,我的妻子不是什麼人都做得的。」他勾起唇,語調陰柔。
梅幼嵐哆嗦著,接過了他手裡的帕子,再說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