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等到鄭氏派的家僕追上去時,梅年錦所乘的馬車早就從梅家大門駛了出去。
梅年錦從側窗看到那些人驚慌失措狼狽不堪的樣子,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待他放下了簾子,這才轉過頭來看向車裡的小姑娘。
小姑娘面色仍舊蒼白,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
方才牽著她跑,她便似棉花一般,他都沒有廢什麼力氣就將她拽走了。
如此看來,要是換了個人來,小姑娘也都是毫無反抗之力的。
柔弱的似雞崽子一般,也不知這樣的姑娘活在世上都有什麼意義。
難怪她的生母非要將她送回梅家來。
「我若是你,興許就一不做二不休出去勾搭一個有權有勢的人來攀附,也好過你當下這般的不作為。」
梅幼舒看著他,眸子裡也多了幾分茫然之意。
「大哥哥要帶我去哪裡?」
梅年錦見她雖畏懼,卻絲毫沒有害怕自己的用心。
這就好像他從前遇到過的兔子,生性膽小,見人就躲,偏偏因為他幫過她一次,她便能信他。
這讓他既是欣慰,又為這小姑娘單純心性而感到擔憂。
「你旁的姐姐妹妹都能出去結識友人,你為何不可以,我今日正好要會見舊友,便帶你一道去認識認識。」他對她說道。
他一是因為看不慣鄭氏和兩個妹妹的做派,二也是因為想要幫扶這個小姑娘一把,這才生出了他為數不多的好意來。
梅幼舒眨了眨眼,神情頗為不安,「大哥哥的友人……都是男子嗎?」
梅年錦見她擔憂這個問題,隻往後靠去,一隻手搭在膝上,語氣漫不經心道:「你倒是迂腐,難道你以為你那些姐妹們都是同你一樣古板嗎?她們平日裡相聚在一起,沒少見外男,但也都落落大方。」
梅幼舒斂了斂袖子,仍舊是有些拘謹。
「你有什麼話只管對我說,我又不至於會勉強了你。」梅年錦見她忸怩得很,便對她說道。
梅幼舒垂眸,卻緊張道:「我害怕……」
梅年錦聽到這話卻皺了皺眉,手指在膝上敲了幾下,隨即道:「你這丫頭當真是嚇破了膽子,你隨我出去,即便是你生得再好看,他們也都會尊重你的身份,不會對你做出逾越的舉動……」
「可是……」
「可是什麼?」梅年錦的唇角平了幾分,有些不喜應對小姑娘的忸怩,「你當我的朋友們都是色中餓鬼?」
梅幼舒緊緊扣著袖子,聲音也愈發弱了。
梅年錦方才的熱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覺得自己有些多管閒事。
就在他臉色冷下,要叫車夫掉頭的時候,他終於聽見了對方弱似蚊吟的聲音。
「旁的人都會說我壞——」
梅幼舒將袖子扭出了褶,最終,還是將這句話給說出來了。
那些男孩子……不是想要欺負她,便是覺得她壞,壞透了,從皮相壞到骨子裡。
她自幼便是個膽小的,從沒有所謂的恃美揚威,也沒有一肚子壞水,她只是怕,怕那些端莊正義之人都用些厭惡的目光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個十分骯髒噁心的人。
即便小姑娘再努力地去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可也忍不住會受到打擊,忍不住更加害怕。
梅年錦的神情頓時一怔。
小姑娘抬起頭來,那雙霧氣茫茫的杏眸便看向了他,見他臉色不好,便又小聲解釋道:
「但……大哥哥的朋友定然也和大哥哥一樣,都是很好的人。」
即便她再害怕,她也寧可相信一次,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害怕而去惹得對方不悅。
小姑娘僅是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份對自己為數不多的善意。
梅年錦閉了閉眼,隨即忽地一笑。
即便是他,方才險些也誤解了這個小姑娘矯揉造作了,不是麼?
大多數的美人都天生自帶著高人一等的清高,或是驕傲,或是肆意人生,哪怕心性極好的,也不至於自卑。
她們只要稍稍用些手段,便可在男人身邊立足。
這都是旁人對皮相美麗的女子慣有的印象。
然而小姑娘卻總是這樣的……令人憐惜。
梅年錦不瞭解她,也沒曾想過要去瞭解她。
最初只是如同憐惜貓兒狗兒一般,見她被人欺負的可憐,看在自家妹妹份上想要回護一二。
只是沒想到,他家的妹妹竟然是這樣的……可憐。
「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必然會敲破他的腦袋,所以,你不必怕,你總是要出去見見世面,見見人性的很多面。」
他對小姑娘道:「你只是遇到了太多的不好的事情而已,我也是一樣,看見有好的,有壞的,人才會成長,你身邊沒有親人呵護引導,你如今這副樣子……這也不怪你。」
梅幼舒見他終於不再冷著臉了,這才鬆了口氣,又略遲疑地、便從身上拿出來一隻荷包輕輕遞到了他的面前。
「碧芙說這荷包做工太醜,不適合做謝禮,只是從前聽聞親人之間總會互贈穿用之物,便、便做了這個。」她舉著那荷包,特意將荷包的背面朝著對方,心裡卻緊張得很。
那正面可真醜……醜到她都後悔了。
其實她也並不是真的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送了。
只是也想著如其他人一般,試著體會一下尋常親人之間應有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