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亡旅館11
欲魔氣呼呼得飄出門, 就發現樓道口站著個小孩兒,小孩兒好像是剛爬樓上來, 一手扶著牆, 正左右環顧。
看到他出來, 小孩兒突然笑起來。
欲魔納悶。
這傢伙不是剛才被那個美味小天師抱著的小娃娃?怎麼自己爬上來了?
是來給自己送菜?
欲魔想了想。
嗯, 雖然這個小孩兒的靈魂有些不穩定,不怎麼好,但看在這娃娃辛辛苦苦爬樓給他送菜,還送的這麼開心的份上, 他就收了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這麼想著,欲魔搖身一變, 變成了一個渾身是血面目猙獰的厲鬼, 他張大了嘴,故意齜牙咧嘴得撲向小孩兒。
先嚇嚇。
鬼哭狼嚎的靈魂才好吃。
鬼夭:“……欲魔今天挺反常。”
以前他們驅魔的時候, 這些個魔看到他們第一時間,扭頭就跑, 那速度,萬魔令都望塵莫及。
今天怎麼不跑了?
逢漠把手伸進袖子裡。
抱著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心理, 欲魔內心毫無波瀾得想要給小孩一個下馬威, 然後再收掉小孩兒備受驚恐的靈魂。
但是剛撲到小孩兒跟前,欲魔就看到小孩兒慢條斯理得,從邊緣參差不齊的袖子裡拿出來一塊血紅色的權杖,舉到胸口。
那權杖不大,看起來跟個玩具一樣。
但這權杖的威力與作用, 欲魔縱使死上千百回也忘不了!
欲魔急刹車,扭頭就拍跑:“!”
我的媽,怎麼是這個殺神!
說好的死了呢!?
老大坑我!
欲魔轉身要跑,逢漠手裡權杖上的符號閃了閃,一道亮光乍起,呈扇形掃射而去。
逢漠奶聲奶氣:“鎮!”
欲魔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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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逢漠抓魔。
樓下,淩禪手持桃木劍,一手握著煞符,聯合薩未嵐跟攝青鬼鬥著法。
雙方實力強大,鬥法時力量撞擊的餘威太猛烈,邵辛延內氣不足,被逼退到了三樓拐角,付睿岩也幫不上忙,就跟著邵辛延退到了臺階底下。
淩禪手腕連轉,桃木劍劍尖上的光芒大亮,亮光撞上攝青鬼,攝青鬼眉心的青色符文就會閃爍一下。
攝青鬼被光閃得皺眉,連連後退,眼睛逐漸紅了,樓道裡的血腥氣瞬間濃郁起來。
淩禪手裡的桃木劍光芒更勝,他一步向前,光芒耀眼的桃木劍,橫向斬向攝青的腰。
攝青鬼身影猶如鬼魅,躲過。
鋒利的指甲抓向淩禪的手腕,另一隻手的鋒利的爪子抓向淩禪的心臟。
淩禪手腕一翻躲過攝青鬼的爪子,順帶著把一張煞符拍在攝青鬼的手腕上。
煞符燃燒。
攝青鬼手上有青紋若隱若現。
薩未嵐看準時機,扔過去一張天雷符,天雷符不偏不倚得貼在了攝青胸口,薩未嵐手裡的桃木劍也劈了過來。
前有淩禪,後有薩未嵐。
攝青鬼停頓片刻,身上突然升騰起一層青色霧氣,旅館內陰氣翻湧,鬼哭狼嚎,溫度降低。
邵辛延被凍得一哆嗦。
攝青大怒,淩禪嚴陣以待。
形勢嚴峻,大戰一觸即發。
在邵辛延緊緊抱住懷裡的貓,等待著一場大戰的時候,正發怒的攝青鬼一頓。
緊接著,攝青鬼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出現一道道符紋,那些青色紋路一閃,攝青鬼就消失了,就像剛才悄無聲息得出現一樣,這下消失得也毫無預兆。
薩未嵐:“???”
剛才那是攝青鬼還是要發大招的樣子,現在一下子沒了,應該不是他自己想走的,難道這個旅館裡還有什麼東西能控制住攝青鬼!?
淩禪:“那紋路有古怪。”
淩禪一提醒,薩未嵐回想剛才的紋路,恍然:“是縛陣吧。”
淩禪點點頭,回頭卻發現逢漠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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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禪立刻問邵辛延:“人呢?”
邵辛延迷茫:“誰啊?”
淩禪:“逢漠。”
邵辛延眨眨眼:“死了啊。”
前幾天,逢漠不是被人偷襲死了嗎?
淩禪瞳孔微縮。
逢漠的骨頭與經脈雖然癒合完成,但是靈魂與自身力量都還不算穩定,剛才攝青鬼發威,能量碰撞,飛沙走石,他也沒能分心注意逢漠。
難道逢漠……
薩未嵐也嚇了一跳。
逢漠那禍害又死了!?
但是,死了也該有屍體啊。
見淩禪跟薩未嵐臉色都不太好,邵辛延頓時疑惑了:“淩哥你去給逢漠收的屍啊。這才兩天的功夫,你就忘了?”
難道剛才跟攝青打架傷到腦袋了
薩未嵐:“……”
淩禪:“……”
付睿岩立刻按住邵辛延的肩膀,抬手指了指樓上:“剛上樓去了。”
你才是傷到腦袋了。
淩禪立刻上樓。
薩未嵐眯眯眼,看向付睿岩的手,付睿岩立刻鬆開手,退開一步。
想了想,付睿岩又退開一步。
反正這個隊裡他誰都惹不起。
惹不起了,還躲不起!?
邵辛延反應了好一會兒,震驚了:“淩哥一直抱著不撒手的那個娃,是逢漠!?”
薩未嵐:“你不知道?”
邵辛延:“不知道……”
沒人告訴他啊!
付睿岩比邵辛延更驚訝:“……那娃娃眼睛的形狀,那手腕上的符文,還有這一系列的不對勁兒,都不夠明顯?”
邵辛延:“沒、沒想那麼多……”
付睿岩:“……”
這智商,還不如他呢。
薩未嵐輕瞥。
說誰呢?
付睿岩:“!”
單身狗就沒人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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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禪三步並兩步上了四樓。
上了樓,淩禪看到逢漠個子小小,卻大馬金刀得站在樓梯口,一手拿著萬魔令,一手握著小拳頭。
權杖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把一團黑色的霧氣籠罩在內,那一團黑色的霧氣扭曲掙扎。
而逢漠的小拳頭,正砰砰得揍著那團黑色的霧氣。
“嗷嗷!逢漠你怎麼還沒死!”
黑霧翻滾,一道男人的聲音從霧氣中傳出來,嗷嗷喊痛。
逢漠冷著一張臉,垂著眼,小拳頭速度越來越快,權杖上的光越來越亮。
被光困住的黑霧越來越小。
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跟著變小。
逢漠最後一個拳頭打完,黑霧只剩下拳頭大小,聲音也奶聲奶氣的,跟只貓似的。
逢漠眯著眼。
這樣的一小團,再打就散了。
欲魔快氣哭了:“逢漠,就算你今天把我打散了,說不定明天我就又能復活了,你白費這個力氣幹嘛?”
魔是邪靈,依附情緒存在。
只要有人在,只要有人會因為某種欲望跟邪靈做交易,它就可以復活。
除非是把他關到封印裡去。
逢漠:“這個聲音,我聽著舒心。”
欲魔:“……”
怕是有病。
淩禪:“……”
注意到淩禪來了,逢漠也不廢話:“這個旅館什麼情況?那只攝青怎麼回事兒?”
欲魔:“你看到的情況啊。”
逢漠:“一會兒你是想死得乾脆點兒,還是想死得淒淒慘慘戚戚?”
欲魔癟嘴:“就知道欺負魔!”
逢漠:“別廢話。”
欲魔:“你們剛才碰到的那只厲鬼,本來是被封印在旅館裡。除了這只攝青鬼,旅館裡還有幾隻別的鬼。這些你們應該知道。
“昨天晚上那幾個人過來玩招鬼遊戲的時候,把那只攝青、還有那幾隻厲鬼給招了出來,然後厲鬼就開始殺人。”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攝青還是厲鬼殺的人,反正我趕過來的時候厲鬼們都在。13個人裡已經死了6個。”
欲魔:“後來,我發現直播能搜集情緒,我就弄了個直播,然後繼續遊戲。想要搜集更多情緒,就這樣。”
淩禪問:“有沒有一個道士來過?”
欲魔乾脆利索:“沒看到。”
聽到欲魔的答案,淩禪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好在他一開始想問的不是這只魔。
逢漠問:“鬼一呢?”
聽到鬼一兩個字,魔團抖了抖,然後氣哼哼:“沒見過。”
逢漠舉起拳頭。
看到逢漠又舉拳頭,欲魔氣死了要:“碰到鬼一那變.態我還能活生生得在這兒!?逢漠你講講理啊啊啊!”
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揍魔!
魔也是有尊嚴的!
欲魔現在的聲音跟逢漠一樣,奶聲奶氣,控訴時悲悲戚戚,可憐巴巴。
淩禪卻聽得面無表情。
跟著淩禪上來的付睿岩,還在心裡給欲魔點上一溜蠟燭,默哀。
在逢漠不想講理的時候,千萬別試圖講理,不然你會哭著懷疑人生。這是這些年來,他們被揍出來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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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講理的逢漠看了看小小的一團魔,最終沒打下去,問:“你們搜集這些情緒,是不是想造出一隻魔來?”
肖田田案件裡,蠱女說她發現欲魔想要製造出一隻魔來。
欲魔不吭聲。
逢漠揉了揉手腕:“嗯?”
欲魔恨恨:“是!”
淩禪開口問:“你們想製造出魔王?”
欲魔看了眼淩禪,沒搭理。
他老老實實回答逢漠,是因為他怕逢漠的手段,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問他問題的。
逢漠見欲魔對淩禪的態度不好,從乾坤袋裡又抽出一節紅繩,紅繩尾部吊著一個鈴鐺。
那個鈴鐺是一件法器,對鬼魔一類沒有身體的靈體來說,傷害很大,那鈴聲能把魂魄震的魂飛魄散。
逢漠曾用這個鈴鐺,把欲魔震碎過三次,給欲魔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逢漠:“嗯?”
欲魔崩潰,哭了:“是是是!逢漠你還是一拳打散我吧!”
一了百了多好!
欲魔不怕死,但是怕死的過程。
那種被尖銳鈴聲刺穿耳膜,然後肢體分離什麼的,真的是太難受,想想就心顫。
有時候欲魔會懷疑,到底它們是人人懼怕的魔鬼,還是逢漠是魔鬼。
簡直太可怕了!
淩禪垂眸。
果然是在製造魔王。
在余霞、肖田田的單子結束後,淩禪有過類似的推斷,現在只是證實了。
逢漠:“現在一共有多少魔?”
想要出現魔王,就算是最基本的魔王,最起碼要有九隻脫離人體,有自主意識的魔,像欲魔這樣的。
這些年,他四處奔波驅魔,見的最多的就是這只又蠢又慫的欲魔。
偶爾了,會見到一兩次用嫉妒恨等情緒交易的妒魔、吸收怨氣的怨魔。
欲魔:“我不知道具體有幾隻,我見過的有五隻,算上我一共六隻。我只知道這些了,真的只知道這些了。”
淩禪突然問:“十年前,是不是有魔從封印裡跑了出來?還有,余霞、肖田田的案子裡是不是你搞的鬼?”
逢漠曾說過他師傅與父親失蹤後,世上魔氣突然增多,越來越多的人入了魔。
逢漠緊接著問:“十年前加固封印時,發生了什麼?”
欲魔看了淩禪一眼,又看了封魔一眼。
最後,欲魔破罐子破摔,愛誰誰:“是我,是我,都是我。我是為了完成任務。”
“十年前,的確有幾隻魔是從封印裡出來的,但我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從封印裡跑出來的魔都是狠角色,高高在上,帶著天然的優越感。”
欲魔化成人型,盤膝而坐:“我呢,就是一隻人工製造魔,主要任務就是搜集負面情緒。”
欲魔恨呐:“我收集情緒,但總被你追著砍,根本完不成搜集情緒的任務,也得不到重視。我就是一隻小蝦米,見不到那些大佬。”
欲魔:“所以,我不知道原生魔有幾隻。結果就是你們也不知道原生魔到底有幾隻了。”
逢漠:“我的錯咯?”
欲魔哼哼。
逢漠翻了個白眼,又問:“你們搜集的進度多少了,你總該知道吧。”
欲魔想了想,說:“距離製造一隻完整的魔,還有三分之一左右吧。”
淩禪:“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而已,應該都快完成了。
逢漠拍了拍淩禪的手,安慰:“別擔心,這些年我一直在除魔,他們沒那麼快造成魔王。”
淩禪彎腰,把逢漠抱起來:“嗯。”
該問的都問了,再多的欲魔也都不知道了,逢漠就乾脆利索得收回權杖,一巴掌向那一團霧氣。
欲魔在消散前,突然喊了一句:“逢漠!不許跟別的魔說我招供了,不然我會被那幾隻惡魔回爐的!還有,你閉關時偷襲你的還有那幾隻原生魔。他們可恨你了,要是讓他們知道你沒死,你要完啦!”
欲魔這一句話說出來,淩禪與逢漠同時一頓,兩人又同步微眯雙眼,眼神冷了一度。
付睿岩搓搓胳膊,後退半步。
最後誰完蛋還說不定……
淩禪眯了眼,看逢漠:“原來,恨不得你死的,不僅僅有人,還有魔……”
三人組也看逢漠。
逢漠眨眨眼。
這些年他一直在破壞那些魔的計畫,按照那幾隻魔對他的恨,很有可能。
逢漠小本本上,記一賬。
以後碰到其他的魔,先胖揍。
*
逢漠記了賬,看淩禪:“你師兄的符號留在這個旅館。欲魔來的晚不知道你師的行蹤,那只攝青鬼應該知道,你們把攝青鬼收了?”
淩禪搖頭:“跑了。”
逢漠:“跑了?”
淩禪把剛才是事情說了一遍。
逢漠沉吟:“剛才欲魔說攝青鬼是被鎮壓封印在這裡的。青色的符紋是封印?”
淩禪:“應該是。”
逢漠:“如果那些符文真的是封印,那攝青鬼一定就在這個旅館裡,我們找找。”
薩未嵐與邵辛延點頭。
付睿岩:“從四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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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一共有4層樓。
淩禪抱著逢漠,從四樓開始搜索,在旅館裡走了一圈,旅館裡陰風陣陣,什麼都沒有,就連他們剛進門時碰到的那些厲鬼,也都消失了。
薩未嵐:“真乾淨。”
邵辛延:“這要怎麼辦?”
付睿岩出主意:“昨天那幾個人是玩遊戲而意外引起的這些事情,要不我們一塊兒玩遊戲,把那些鬼再招過來?”
邵辛延翻白眼:“他們最後玩的是13人遊戲,我們這裡才5個人,就連開門遊戲都得6個人才能玩。”
邵辛延疑惑:“按理說,厲鬼不可能平白無故消失得這麼乾淨。”
薩未嵐:“攝青鬼在消失之前,身上有紋路出現。也許那些厲鬼跟攝青鬼一樣,都是被收了回去。”
邵辛延摸了一把臉。
淩禪站在一樓,沉思。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逢漠想到攝青眉心的符文,說:“也許是縛地靈。”
攝青鬼眉心的那個青色符文,是鬼一還是縛地靈的時候,鬼一自己造出來的。
那符文可以讓發狂的厲鬼恢復神智,同時,也可以讓被抽取氣運的鬼恢復魂體。
鬼一,是一隻縛地靈。
淩禪一愣:“縛地靈?
邵辛延驚訝:“攝青這麼厲害,居然是個縛地靈?不……不能吧。”
把攝青鬼弄成縛地靈?
這得是多大的本事?
付睿岩也震驚:“如果真的是縛地靈,這也太凶了吧……”
地縛靈是一種比較特殊的鬼。
人在死亡後因為餘願未了或有有怨恨,導致靈魂被困縛在他死亡的地方,而無法離開,因為怨氣或者執念太深,他們覺得自己還活著,會一直重複死前的一些動作。
比如,他死時的場景。
縛地靈一般是無害的,它們如果不是遇到仇人,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人們主動招惹他們,但是剛才那只,兇悍的厲害啊。
薩未嵐波瀾不驚,分析說:“縛地靈一般都不能離開他們的屍骨太遠,如果真的是這樣,攝青鬼的屍體估計就在附近。”
付睿岩撓頭:“攝青鬼是在三樓出現又消失的,難道屍體在三樓?可是我們看了,沒有啊。”
回想著旅館的佈局,又看了看牆上的符號,淩禪想到了什麼,他一路下樓,出了旅館,然後站在旅館門前的坡上,看著旅館的整體佈局。
逢漠問:“怎麼了?”
淩禪說:“如果是縛地靈,攝青的屍體應該在地下。”
邵辛延:“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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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禪:“這個旅館一共四層,對應人的衰老、死亡、入墓、化氣。按照宮位與自然對應來說,人在化氣後會回歸大地。大地再一次孕育生命時帶著氣,意味著一種重生。”
逢漠跟上淩禪的思維,說:“這個旅館的佈局是衰在四,死在三,墓在二,絕在一。養在地,生在天,是一個簡單的輪回。”
淩禪看著逢漠,點頭:“嗯。”
雖然逢漠走鬼道,但每一次他說陣法風水上的專業知識,逢漠都能跟上他的腳步與思維。
付睿岩:“……”
完全聽不懂,風水師果然是個神神叨叨的物種。
邵辛延似懂非懂。
總感覺他跟淩哥不是一類風水師。
薩未嵐:“……”
感覺自己的風水知識都白學了。
看到呆呆傻傻的幾個人,逢漠解釋:“簡單來說,就是攝青鬼死在三樓,墓地設計在二樓。屍骨卻在地下,滋養萬物。”
薩未嵐皺了皺眉,說:“人死後只要入土就能滋養萬物,現在這個旅館又是佈陣又是布宮,是做什麼。”
畢竟,想滋養萬物直接入土就可以了,費這麼大周折做什麼。
逢漠心裡有答案,卻說:“找到屍體就知道了。”
薩未嵐問淩禪:“攝青身上的應該是縛陣紋,那屍體應該就在縛陣裡。但凡有陣法就有入陣點。你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入陣點在哪。”
淩禪:“一樓。”
*
淩禪等人回到旅館,掀了一樓的吧台。
吧台下邊是一個地下通道,一股陰冷當然氣息夾雜著腐爛黴氣,從通道裡撲上來,嗆的厲害。
還有血腥氣。
邵辛延使勁兒揮揮手:“好濃的陰氣跟血氣,攝青鬼很可能就在下邊。”
淩禪面不改色,看著通道下方。
通道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淩禪扔了一張燃燒著的符紙下去,符紙燃燒,照亮幾秒鐘就熄滅了,在扔了三張符紙之後,燃燒的符紙終於穩定得亮了起來。
就著微弱的符光能看到通道是斜向下的,下面應該是一個寬闊的空間,目測面積不小。
淩禪:“我們下去看看。”
淩禪率先抱著逢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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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下方的盡頭是黑色石磚鋪成的地面,不僅僅是地面,地下室的的牆面也鋪著黑色的石磚,抬頭看頭頂,也是一片黑。
黑的壓抑。
淩禪環顧四周。
地下室周圍的牆壁上,釘著一串串手腕粗細的鐵鍊,鐵鍊從四面的牆壁上蜿蜒纏繞,看起來有些猙獰。
在地下室的屋頂的正中央位置上,還懸掛著六條更粗的鐵鍊,鐵鍊很長,垂落而下。
付睿岩看著鐵鍊:“這是什麼?”
淩禪:“縛陣。”
縛陣,顧名思義就是一種困陣。
但這個陣法比一般的困陣要厲害,被這類陣法困住的妖魔或者厲鬼,一般沒有辦法解脫,只要陣不破,它們就會一直被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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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鍊最下方,是一個黑色的石棺。
石頭棺材很高,從屋頂垂落下來的鐵鍊被釘進了石棺的四角,石棺上的前後,還釘著胳膊粗細的長釘。
棺材的四周也有黑色的鐵鍊圍繞,除了這些猙獰的鐵鍊之外,還有一些破碎掉的旗子邊角。
在更靠外的地方有幾具白骨。
那幾個白色的屍骨,就是以棺材為中心,圍在棺材四周。
因為四周牆壁與地下石磚都是黑色的,地面上的幾具白骨就格外的顯眼,白骨盤膝坐在地上,是打坐的姿勢。
淩禪看到那些白骨的手裡,都握著一根黃金旗,只是旗子黯淡無光,有的旗子邊角還染著血色,顯然是已經廢了。
薩未嵐臉色凝重:“都是天師。”
邵辛延:“這個旗子是鎮壓邪靈用的黃金旗吧,攝青是被他們鎮壓的?”
薩未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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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禪走到棺材前,看到了棺材裡的屍體,屍體身上是灰色布衫,手腕腳腕脖子上都釘著釘子,釘子頂帽上刻著字,看不太清是什麼。
屍體肌膚乾癟,面色蒼白如紙,全身沒了精血,屍體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著複雜的紋路,紋路清晰可見,與攝青鬼身上的一樣。
在屍體的頭頂放著一面旗幟。
旗幟上,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剛才在三樓跟他們打了一架的攝青鬼魂魄,垂著眸,盤膝坐在自己的屍體旁邊。
他的四肢被虛幻的鐵鍊緊緊束縛著,一動不能動,一道道青色的霧,從攝青鬼的魂魄上飄蕩出來,消散在空中。
察覺有人靠近,攝青鬼抬眼看過來。
攝青眉心的符文忽閃忽閃得,攝青的魂魄在凝實與虛幻之間來回切換。
攝青回頭看了看,然後撇開眼。
看到屍體頭頂的旗幟,薩未嵐的臉色不太好看,淩禪臉上雖然看不出來有什麼情緒,但是氣息冷了點兒。
邵辛延:“喪心病狂!”
付睿岩不太懂:“怎麼了?”
看這個屍體的狀態,應該就是攝青。
找到了攝青,怎麼都這樣的表情?
逢漠面無表情:“在古時候有一種說法,說是把一個有血緣關係的人殘殺,然後在頭七回魂夜那一天,把他的屍骨按照一定的方位佈陣埋在宅子地下,家族就可以走好運。”
逢漠看著付睿岩,一字一頓得說:“頭七回魂夜的時候,被殺死的人魂魄會變成厲鬼,歸來。這時候找個天師布個陣法,把回魂而來的魂魄跟屍骨一起封印。”
“這樣,死去之人的魂魄會被死困在屍骨周圍,可以一直庇佑著那些有著血脈親緣的活人,讓他們可以飛黃騰達。”
逢漠停頓,說:“鬼一就是這樣的縛地靈。”
當年,鬼一就是這樣死的,死在他的親生父親手上,死後,又被他的親生父親囚困在方寸之間,一困就是一千年。
一千年,多少個春秋冬夏啊。
鬼一生前是富家貴公子,聰明好學,文武雙全,因為根骨好,曾經還被一個修道者看上,想收鬼一做徒弟。
少年時期,還有個天師給鬼一卜卦,說鬼一氣運加身,如果走仕途,必定是國之棟樑,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走商戶,會富可敵國。
鬼一本以為自己的未來會很精彩,卻不想,他的一生那麼短暫。
鬼一的父親是當時的高官,因為黨爭站錯了位,地位不保。鬼一的父親為了改仕途,就把鬼一佈置成了陣法……
在之後的很多年裡,鬼一的家族親人的確飛黃騰達,各個身居高位,榮華富貴在身。
但隨著鬼一魂體的虛弱,家族命運不在,鬼一的族人陸陸續續都死在了戰亂裡。而鬼一卻因為心有不甘,在魂體消散時意外得成了鬼修,從而入了道。
雖然入道,但鬼一依舊被困在陣法裡,困著困著,鬼一從一個翩翩少年郎成了一個瘋子,又從瘋子成了現在的模樣。
逢漠第一次見鬼一的時候,鬼一正在捉弄兩個從他封印旁邊路過的行人,捉弄的手法喪心病狂,卻沒有讓他們破一點兒皮。
逢漠看上了鬼一身上的那股勁兒,然後拼著一身修為,把鬼一從邪陣裡救了出來。
出陣後,鬼一認逢漠為主。
有時候逢漠會想,如果年幼時的鬼一跟著那個道人入了道,會是什麼光景。
大約會是乘風直上,天地任他逍遙。
鬼夭從進了地下室後就沉默。
感覺到逢漠心緒波動,鬼夭開口:“主人……”
逢漠:“嗯?”
鬼夭:“淩先生等你繼續呐。”
逢漠一扭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似乎在等他繼續講故事。
逢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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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漠不說話,淩禪接過話,對在場唯一一個不知道陣法的付睿岩說:“這裡其實是一座人造的陰宅,棺材裡的這個人,是被活活虐死的。”
淩禪說:“這樣製造出來的陰宅立竿見影,家族氣運很快就會見效。”
淩禪又指了指周圍的那些黃金旗子,以及牆上的縛陣說:“這些是天師應該就是當時執行封印的人。只是他們沒想到招來的不是厲鬼,而是攝青鬼,都死在了這裡。”
付睿岩張了張嘴。
他見慣了妖魔鬼怪,也捉過無數次兇惡的妖,但這樣殘忍的做法,這樣可怕的行為,還是第一次見。
.
邵辛延:“網上說這個旅館是一個富家商人建立的,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那個商人虐殺了攝青,還把這裡佈置成了陰宅。”
薩未嵐看著棺材裡低頭的攝青鬼:“網上說6年後開始死人。這些大師拼了命,也只是鎮壓了攝青6年,然後攝青擺脫了封印,殺了這裡的老夫妻跟四個旅人。”
薩未嵐:“殺了這幾個人之後,攝青鬼就把富商帶來,殺死在了這裡。”
薩未嵐說完之後,地下室一片寂靜。
攝青鬼有記憶,他垂眸:“你們說得沒錯,我是那個富商跟一個丫鬟生的,從小就不受他的喜愛。後來他做生意不順心,聽到那個可笑的說法後,就把我推了出來。”
攝青垂著臉,看不到表情:“那個男人覺得手段越殘忍,死的時候越慘,最後的效果就會越好……”
邵辛延心驚。
攝青卻低低得笑:“你們永遠體會不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恨。”
“所以,我殺了他們。”
攝青鬼那輕飄飄的一句我殺了他們,語氣輕緩,卻透著無聲的瘋狂。
攝青環顧四周,說:“我殺了富商之後,驚動了當時的天師組織,他們來殺我。但我是攝青,只要屍體存在,我的魂魄不死不滅。他們沒你們厲害,找不到我的屍體,就退而求其次把旅館山下的小村子變成陣法,把我封印了。”
棺材周圍的這些白骨都是修道者,他們本來是富商請來佈置陰宅的,但他們發現他是攝青鬼之後,拼了命以身佈陣,把他封印困在這這裡,讓他成為了一個哪也去不了的縛地靈。
6年後,困陣鬆散,他破陣殺人。
一群天師過來,在山腳下的整個村莊被佈置成大縛陣,每一間屋子都有天師貢獻力量,都是鎮點,鎮壓著他。
還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修整。
就連這個地下室,也是陣法,是縛陣的一部分,鎮壓著棺材裡的他。
山下大陣,這裡小陣,兩個陣法相互呼應,他才會被鎮壓在這裡這麼年。
付睿岩:“……”
所以說攝青再凶,也凶不過這一層又一層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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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青鬼看了付睿岩一眼,說:“前幾天有一隊人來探險,玩筆仙,把我叫醒了。”
攝青鬼:“我感覺到了召喚,但當時地下有縛陣,我沒能出去。當年被我殺死的那幾個人招了過去,然後玩筆仙的人都死了。”
攝青鬼:“這幾天就這樣。”
淩禪頓了頓,問:“昨天的人你殺的?”
攝青:“不是。”
淩禪:“那是誰殺的?”
攝青鬼:“你們進門時碰到的那些厲鬼,這個旅館裡裡外外到處是封印,他們死在這裡後出不去,想投胎只能找替死鬼。”
除了那些折磨過他的人,他沒殺別人。
找到了罪魁禍首,罪魁禍首被困在地下室不能動,認罪認得又這麼痛快,任務算是解決了。
但所有人,都感覺不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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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楚了事情來去,逢漠看著攝青鬼眉心的符文:“你眉心的符文,是誰給你畫的?”
攝青鬼沒說話。
逢漠:“是不是一隻厲鬼?”
攝青鬼動了動眼皮。
逢漠:“他是我的部下。”
攝青鬼抬眸,看逢漠。
逢漠問:“他去哪了?”
攝青鬼:“追著一個人跑了。”
逢漠挑眉:“什麼人?
攝青鬼也挑眉:“男人。”
逢漠眯眼。
淩禪:“……”
鬼夭:“……”
三人組:“……”
.
察覺到自己的話有歧義,攝青鬼又說:“確切的說是一個雄性。”
逢漠:“……”
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了什麼,攝青鬼眯了眯眼,神色慵懶:“除了厲鬼,還有一個道士。”
淩禪聽到立刻問:“道士?”
逢漠:“……”
這下到齊了?
攝青鬼:“啊,對。就我被筆仙召喚醒來的時候,一隻瀕臨死亡的雄性九尾狐妖逃到了這裡。”
攝青鬼看了看逢漠:“當時,你的部下在追殺那只妖。然後,那個道士在追殺你的部下。”
邵辛延:“……”
攝青鬼回憶說:“他們在山下小村子後頭的樹林裡大打出手,打了一架,還不小心波及了村子裡的房屋,破壞了陣法。”
也許是因為陣法被波及,他才醒來。
攝青鬼又說:“他們打了一架後,原地休息時注意到了我,然後就要封印我。”
他也挺可憐,一直被封印。
攝青鬼臉上出現迷茫:“那個追殺大妖的厲鬼給我畫個這個符,說是能壓制我的暴虐,能我凝神靜氣。那個追殺厲鬼的道士,就在山下頭修復被破壞的陣法。”
“之後,厲鬼追著大妖走了。道士追著厲鬼跑了。”
最後,又剩他自己了。
淩禪:“……”
看來他師兄不但沒有生命危險,還玩的挺嗨。
逢漠跟著:“……”
鬼一跟鬼忠按說去調查他的死因了,結果鬼一卻去追殺大妖了?
一個個的,不業務正業!
鬼夭卻眨眨眼,提醒:“主人,鬼一跟鬼忠是出去調查您的死因,現在鬼一追著一隻狐狸跑,難道妖族那邊也參與了暗殺您的行動?”
逢漠:“…………”
這個世界沒愛了!
.
攝青本質上不是鬼,妖鬼符無法收服,又不能把攝青放在這裡不管,淩禪準備帶著攝青下山,在山下的路口上,淩禪遇到了那個抱著衣裳的老太太。
老太太依舊是原來的姿勢,在看到淩禪身後的攝青後,老太太一愣,下意識得側過臉,眼神很複雜。
攝青看到老太太,也是一愣,而後下意識得拽了拽衣袖,想要遮住手腕上猙獰的傷口,然而最終,還是沒能遮住。
攝青歎了口氣。
老太太眨了眨眼:“訂婚前幾天,你父親突然說你生了疾病,不治而亡,匆匆就把你葬了。我以為,你真的死了。”
“如果不是你父親暴死,如果不是有一群天師在這裡佈陣,我還不知道你根本不是病死的……”
她與攝青鬼是青梅竹馬。
很小的時候就訂了娃娃親。
她深深得愛慕著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想著在最美好的年華里與他親密無間,更想與他攜手到白頭……
她那時小,一直以為他會娶她過門,他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履行所有的海誓山盟,卻不曾想這世間人心險惡,天有不測風雲。
攝青沒說話。
老太太:“知道你的事情後,我就入了道。跟著師傅修道,也跟著師傅守在這裡。”
守在距離你最近的地方。
老太太笑了:“其實你沉眠後的每一天,我都在這裡,一刻不曾離開。”
即使是死了,她也依舊守在這裡。
她守在這個路口,阻攔所有想要上山去的人,她怕有人上去的時候,他突然醒來,然後殺人犯錯,她怕他犯了錯,再也不能去輪回。
一滴淚從老太太眼裡滑落:“幾十年了,我終於看到了你。”
老太太看著攝青,目光眷戀:“只是你依舊風華正茂,我卻垂垂老矣。”
老太太的身體突然虛幻。
攝青慌了:“她……”
淩禪翻起一張符紙貼在老太太眉心:“鬼本無淚,若流淚,流的是她的魂力。她才是真正的縛地靈,死後因為執念不肯去投胎。現在看到你,執念消散,魂魄不穩。”
逢漠抬手,拿出百鬼令召喚出陰差。
陰差帶走了老太太。
陰差帶走老太太的魂魄之後,淩禪走進了路口的那個屋子,屋子裡擺設很簡單,床上躺著一具白骨,白骨手裡握著一個玉簪。
攝青盯著簪子,眼裡似乎能滴出血。
將白骨下葬,淩禪說:“入土為安,她會去投胎。但是她死後在這裡逗留的時間太長,魂力消耗的太多,來世身體應該會很虛弱,壽數不足。”
攝青眨眨眼,把血紅色逼回去,沙啞得問:“我能留下來嗎?受什麼刑都可以。”
他想繼續遇到她。
帶著記憶遇到她。
想,護她。
淩禪看薩未嵐。
薩未嵐一指逢漠:“別看我,我不管鬼事兒,你可以讓逢漠把這只鬼煉成貼身厲鬼,我保證玄學界上上下下沒人敢說一個字!”
逢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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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旅館的事情之後,淩禪在村子後頭的山林裡轉了一圈,除了幾棵被折斷的樹,沒有任何異常。
就連符號都沒有了。
淩禪試著折紙傳音,還是沒有反應,無奈之下,只好回事務所。
回去後風平浪靜。
轉眼就是大比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