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綫】釋然

　　次日清晨，蔣東越和馮溪雲一起坐在蔣家的花園裡，昨夜裡下了一場雨，這裡的空氣十分清新。

　　蔣東越看著眼前白氣騰騰的茶杯，語氣裡有一絲釋然。

　　「溪雲，你知道我喜歡卿卿吧？」

　　馮溪雲捏手。

　　「我知道，只是——」

　　蔣東越開口打斷她。

　　「溪雲，我覺得我現在配不上卿卿，同樣，也配不上你。」

　　馮溪雲起身走過去蹲在他面前，緊緊的握住他的手。

　　「東越，我不在乎的，我喜歡你。」

　　——馮溪雲不是個善言辭的人，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表達。

　　蔣東越反握住她的手，嘴角帶著一絲笑。

　　「溪雲，就算你不介意我這個殘廢，可我喜歡的是卿卿，這樣對你公平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裡全是認真，馮溪雲感覺蔣東越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她的嘴張合好幾次，却不知道該說什麽。

　　蔣東越拍拍她的手，又拿起拐杖把自己撑起來，還扶起馮溪雲讓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馮溪雲紅著眼看著他，他慢慢在馮溪雲面前蹲下，又溫柔的撫摸著她的小腹。

　　「我兒子在你肚子裡的時候鬧不鬧啊？」

　　馮溪雲落下一滴泪，搖了搖頭。

　　「那疼不疼？」

　　馮溪雲楞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蔣東越問的是她做人流疼不疼，於是她連忙搖頭。

　　「沒事，不疼的。」

　　蔣東越點頭。

　　「那就好，你不知道，卿卿流産的時候哭得可嚇人了，我心疼的要死，就連我哥都在悄悄抹眼泪，他還以爲我不知道呢。」

　　說這話時蔣東越的嘴角帶著笑，語氣似乎也很輕鬆，但馮溪雲却覺得心中一刺，她連忙把自己的手覆到他的手上，言語裡帶著迫切。

　　「東越……我想留下來的……可是我爸……我爸爸他發現了……他不讓我……不讓我生……」

　　蔣東越繼續撫摸她的小腹。

　　「沒事，我知道，溪雲，我都知道。」

　　他一字一句的安慰她，馮溪雲不由掩面而泣，蔣東越乾脆起身將她摟入懷中。

　　約莫哭了十來分鐘後，馮溪雲止了哭泣，肩膀也不顫抖了。

　　蔣東越摸摸她的頭髮，然後退後一步鬆開了她。

　　「溪雲，其實我挺謝謝你的，昨天要來的不是你而是卿卿，我只怕就要忍不住了。」

　　「謝謝你，謝謝你給我力量。」

　　「好了，回家吧，我讓我哥送你。」

　　說完他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轉身離開，馮溪雲蹭的站起來，脚步控制不住的想往前，却不想蔣東越先她一步回頭了。

　　「對了，溪雲，能幫我個忙嗎？」

　　馮溪雲本來滿懷期待的一顆心瞬間墜落，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

　　第二天下午，季卿準時到了，她依舊堅持著按門鈴，蔣東越和馮溪雲則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她。

　　這樣一直到第四天，蔣東越才轉頭看著馮溪雲，意思是他們可以下去了。

　　於是開門後季卿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蔣東越拄著拐杖對她笑，身後站著的却是馮溪雲。

　　季卿楞了幾秒，蔣東越努力平復語氣，又牽著馮溪雲的手對她笑。

　　「卿卿，這是溪雲，你知道的。」

　　季卿退後一步，她本想說「蔣東越，你就找了個這種理由？」，可想了想，她還是沒說。

　　三人就這麽僵持沉默，最後還是蔣東顯打破了這個僵局。

　　他走過來牽住季卿的手，又眼神示意蔣東越回去。

　　蔣東越看著季卿，有些茫然的嗯了一聲，馮溪雲當即扶著他轉身離開。

　　門口只剩下蔣東顯和季卿兩個人，蔣東顯眉頭緊皺，又伸手把季卿鬢邊的頭髮別到耳後。

　　「在這等我。」

　　十分鐘後，蔣東顯開了一輛車過來，季卿坐在副駕駛位轉頭看著他的側顔，綫條明朗，眼眸深邃，很是好看。

　　上次這樣坐蔣東顯的車已經是很久以前，所以季卿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蔣東顯一邊打轉方向盤開車，接著騰了一隻手出來握住季卿的手。

　　他的手依舊寬厚溫暖，季卿的手小，整個都包在裡面，讓她不由低下頭紅了眼眶。

　　*

　　晚上7點，兩人抵達一棟半山度假別墅。

　　蔣東顯把車停好，又牽著季卿的手坐電梯到樓上。

　　別墅頂層是臥室和書房，蔣東顯一步步帶著季卿走到床邊，兩人對視，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

　　「累不累？先洗個澡好不好？」

　　季卿仰頭看他，輕輕點了點頭，蔣東顯伸手幫她解開衣扣，滾燙的指尖劃過她的肌膚，讓她忍不住一陣顫栗。

　　三分鐘後，兩人赤身裸體一起站在花灑下，浴室裡的燈有些暗，蔣東顯用指腹撫摸著她的臉，語氣很輕。

　　「卿卿，告訴我，你真的愛東越嗎？不是喜歡，是愛。」

　　季卿低頭，目光落在他堅實胸膛上，那裡有細細的水流從胸肌旁流過，甚至都能看到因心跳而引起的起伏。

　　「東顯哥……我……我……我只是……」

　　說到這季卿有些語無倫次，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清楚自己的想法，蔣東顯將她緊緊抱住，手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後頸。

　　「卿卿，我知道，你是怕他傷心，怕他痛苦，你自責，對嗎？」

　　季卿的眼角流出眼泪，許久後才在他懷裡悶悶的點頭，蔣東顯將她抱得更緊，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髮。

　　「卿卿，東越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驕傲和不馴，我比你清楚，你覺得他現在真的需要的是你的同情嗎？」

　　季卿仰頭看他，眼睛裡依舊是一片濕潤，蔣東顯的指腹劃過她的眼尾，沾了一指鹹濕。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直到整個浴室都充滿了白色的水霧，她才輕輕點了點頭，又低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蔣東顯輕舒一口氣，扯過浴巾把她擦得乾乾淨淨，還像以前一樣幫她剔了毛吹幹了頭髮。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兩人就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著，身上穿著白色的睡袍，面前擺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很苦，但咽下去之後却很溫暖。

　　一場熱水澡舒緩了季卿的神經，在蔣東顯的陪伴下，她的心情逐漸平復，呼吸也變得平穩。

　　思考了很久，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手機上。

　　接著她拿起手機調到前置攝像頭，又鼓起自己的腮幫子捏了一下自己的臉。

　　哢嚓一聲，這張照片存在了季卿的手機裡，然後十秒後傳到了蔣東越的手機裡。

　　他那時也握著手機坐在窗前，照片彈出來，他本來滿是泪痕却突然笑了出來。

　　——卿卿真好看，他這樣想到。

　　片刻後他把手機放下看向窗外，馮溪雲則端著熬好的中藥過來放在他面前。

　　「東越，阿姨給你熬的，喝一點吧。」

　　蔣東越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全喝了，馮溪雲趕忙給他遞紙巾，他擦了擦嘴之後看著馮溪雲。

　　「溪雲，謝謝你，能麻煩你幫我拿個東西嗎，在我的書房裡，書櫃第二層，藍色的文件袋。」

　　馮溪雲楞了一下，而後忙不迭的點頭。

　　她急忙跑去蔣東越的書房把文件袋拿過來，蔣東越抽出來看了看，確認東西還在後就自己推著輪椅去了蔣廉明的書房。

　　這是上次陸珩給他的原件，雖然不知道有多少用處，可多一點是一點，總沒有壞處。

　　他離開房間，馮溪雲在他伸手捂嘴哭泣，她聽蔣東越的母親說了，那個輪椅是幫助他休息恢復的。

　　而剛才，是他第一次推著那個輪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