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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嫁入豪門的炮灰受》第6章
第6章 第 6 章

沈元庭雖然稱其為大宅,實際上它卻並非四合院那樣古色古香的宅院,而是一座西式莊園。

沈元庭會這樣叫它,是受祖母的影響。

莊園廣闊,背靠一片人工湖,走過一片綠郁翁翠的花園,便可見一棟高大的建築屹立於地面之上。

還沒進門,就能聽見一首悠揚的音樂飄散開來,餘音繞樑。

餐廳內,身著旗袍的女子妝容精濃艷,她見著沈元庭和顏昭來了,紅唇往下一撇,一拍手,音樂戛然而止。一個小提琴手90°鞠躬謝幕,提著琴走出了房間。

「你們來了。」湯靜妍站起身,塗著蔻丹的手掃過桌沿,「小顏今天怎麼怎麼有空?」

原身雖然和湯靜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沈父卻一直不喜這個男媳婦,每次都給他臉色看,原身又不是抖M喜歡受氣,因此從來不和沈父一起吃飯。

顏昭看了眼沈元庭,對方替他解釋道:「我叫他來的。」

「哦?」湯靜妍狐疑地掃視了沈元庭一眼,心道沈元庭平時避開顏昭還來不及,怎麼忽然就轉性了?難道有詐?

湯靜妍頓時警覺起來,給顏昭使了個眼色。

顏昭:「???」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微笑就可以了吧。

見他笑得成竹在胸,湯靜妍略微放鬆了些,招呼道:「坐吧。」

「我爸呢?」沈元庭問。

湯靜妍抱怨道:「他出去接仲楷啦。真是的,我本來想讓他去接你們的,畢竟仲楷經常回家,有什麼好接的?但我還沒提醒他,他就先走了。」

她這話看似在埋怨沈父,實則在炫耀父子二人感情深厚,和沈元庭這種不受寵的大兒子不一樣。

會宅斗的人,說話一個意思要拐八個彎。

沈元庭喝了一口茶,看著茶碗底部起起伏伏的茶葉:「仲楷今早酒駕闖了禍,爸不去接他,他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她頓時罵道:「那個臭——」

話只有半截。在沈元庭面前,湯靜妍從來都只表現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之景,心裡再生氣也不會當面罵她的孩子,便將「小子」二字憋回肚內,她悶了一口茶。

round 1,湯靜妍,敗。

湯靜妍名字裡有個「靜」,卻是靜不住的。她安靜的時候,腦海裡總是有千萬種算計。過了一會兒,她眼珠一動,貌似不經意地問:「元庭,阿姨聽說,你把陳姨給辭退了?」

顏昭覺得這人真是沒話找話明知故問,不過沈元庭也不是個好惹的,不需要他庇護。

他垂下頭,開了一把遊戲,耳朵卻豎起,聽著二人的對話。

沈元庭抬起眼,淡淡道:「你不清楚?」

「呵呵,阿姨怎麼會清楚呢,她是你那邊的家政工嘛。」湯靜妍咧開嘴,「她犯了什麼錯?」

沈元庭手指摩挲著茶杯:「她找人把旺仔……運走了。」

旺仔不愧是他的寶貝貓,提到這事,他不僅刻意避開了「丟」字,語調裡還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波瀾。

湯靜妍「啊」了一聲,浮誇地摀住嘴,生怕嘴角的笑意洩露而出:「那旺仔找著了嗎?」

「我沒找到它。」沈元庭睫毛低垂,話尾的音調輕得像是一摺紙鳶,被風一吹就飛了。彷彿無依無靠,隻身一人。

您這台詞功底,怎麼不去演戲呢?

顏昭手一滑,手機屏幕一黑,小人嗝屁了。

這個「我」字就很意味深長,沈元庭想幹嘛?別拉他下水,讓他靜靜地打遊戲不好嗎?

湯靜妍見沈元庭唇色蒼白,心中暗喜,表面上卻安慰道:「元庭,你也別太傷心,阿姨去給你訂隻貓,布偶貓怎麼樣,可比你那隻土貓要聽話。」

沈元庭聽她把話說完,才緩緩道:「但是顏昭幫我找回來了。」

啪啪。瞬間打臉。

顏昭感受到了兩股視線同時射向自己。一股帶著怒火和不可置信,另一股則如往常一樣的平淡。

但後一股凝成冰了就可以給他一個透心涼。

顏昭退出遊戲,心裡嘆了一口氣,又是發揮他演技的時刻了。他倨傲地睨著沈元庭:「又不是免費給你找的。」

沈元庭眸光微斂:「報酬會給你的。」

顏昭別開臉:「你知道就好。」心中卻咆哮道:不要再說了,湯靜妍已經拿看叛徒的眼光看我了!

湯靜妍撫摸著無名指上的鑽戒,指腹因為過於用力而被鑽石硌得有些痛。她幽幽道:「你們最近感情挺好啊,不錯。」

那「不錯」二字,說得一字一頓,又慢又重。

顏昭道:「也就那樣吧——」

話還沒說完,沈元庭打斷道:「為了謝他,我打算給他一個代言,siou或者loforever。」

顏昭猛地抬起頭,盯著沈元庭的側臉。對方根本沒看他,還在悠悠盯著茶碗,淺眸裡沒什麼感情。

好你個沈元庭,拿他當槍使?

事後你要是不給我代言,我跑去你公司一哭二鬧三上吊!

「胡鬧!你當公司是拿給你玩的?!」

湯靜妍還沒發作,便聽一聲怒喝響起。

顏昭往門口望去,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抹著頭油的中年男人進了屋,手還揪著另一個青年的耳朵,他下手很重,那人的耳朵都被擰紫了。

「爸爸爸爸爸快鬆手!」青年嚎叫,在耳朵被鬆開後,雙手一蓋,把雙耳都藏起來,臉上表情皺成一團,疼得齜牙咧嘴。

「一個,喝酒喝通宵喝到早上才停下!撞了別人的車還和車主姑娘搭訕!」沈卓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小兒子的鼻子,手一搖,又轉而指著沈元庭,「一個,拿著公司去討人歡心,你配當總裁嗎?!」

顏昭眨了眨眼,低下頭,裝作鴕鳥。

不不不什麼討人歡心,說得我像禍國妖姬似的,沈總他就是想膈應一下湯靜妍而已。

「我配不配,要看公司裡的人怎麼說。」對著指著自己鼻子的手指,沈元庭挑起一邊眉毛,冷淡地回答,「憑顏昭最近的人氣,代言siou完全沒問題,考慮到他的成長空間和熱度上升趨勢,loforever也不是不能給他。」

這話公事公辦得像是在會議上匯報,更別說他來吃飯也沒換一身居家休閒的服裝,仍是西裝革履,頗有談判專家的感覺。

「你還給我分析起來了?!我說的是這個問題嗎?」沈卓火冒三丈,眼睛透過鏡片,狠狠瞪了顏昭一眼,「我說的可是這個小狐狸精!」

好的,狐狸精稱號get√

顏昭本是縮著脖子,被他這麼指名道姓一罵,頓時挺直了腰,加重自己的存在感。

沈元庭最煩他這般眾人都欠他錢的態度,沉下臉,眉宇間浮上煩躁:「您是不懂得尊重人嗎?」

「怎麼,你還要給你老子甩臉色看了?!」沈卓踹了小兒子的屁股一腳,也不管他摀住屁股嗷嗷叫,趕羊似的把沈仲楷趕到座位上坐下,拿起茶杯就往嘴裡倒,又被燙得將茶盞拋在桌上。

茶杯以一點為支撐,傾了個弧度後,又穩穩立住了。

沈卓摀住嘴,待火燎般的疼痛變得麻木後,滔滔不絕地抱怨起來:「我當初怎麼給你說的,你命裡缺水,要娶一個陰柔的女子,我人都給你找好了,江淼淼,七個水呢,結果你給我帶回來誰?一個男的,簡直丟我們沈家的臉!」

「你初中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了,別人小女生給你塞情書,你看都不看,直接拿火燒了……」他愈說愈發火,彷彿扯著結繩,往回追溯錯誤的源頭,「當年,我就不該讓虞薇帶你去——」

顏昭正聽得津津有味,耳邊的聲音卻停了,沈卓好像突然卡殼了一般,沒有說下去。

他懂,虞薇就是沈元庭的生母,沈卓的前妻,提到前妻就和提到前女友/男友一樣,是大部分人的地雷區。

他有一個好友曾說,只想在葬禮上和前男友的黑白照片來一場驚天動地的重逢。

「怎麼不繼續說了?」沈元庭諷刺地勾了勾嘴角。

就像毛驢看見胡蘿蔔會往前跑,貓看見耗子會伸爪子去抓,巴普洛夫的狗聽到鈴聲就會流口水,虞薇就是沈卓靈魂裡的那盞紅燈。

沈卓拍了下桌子,像無數沒擔當的家長一樣,把錯誤全推到另一半頭上:「有什麼好提的!反正都是她的錯,要不是她,你也不會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沈元庭搖了搖頭,也覺得好笑:「這麼多年了,您還是這樣。提起她就戳中了您的傷心事,傷了您的自尊。」

沈卓面色頓時一黑,身旁的湯靜妍原本都在偷偷嗑瓜子了,聽了這話,直接把瓜子連仁帶皮嚥下去了。

顏昭眼皮一跳,偷偷瞄了沈元庭一眼。

事情好像向著嚴肅的方面狂奔而去了啊,說好的直男老丈人恐同心理路程呢???

沈卓一時語塞,按住茶盞,茶蓋不穩,和茶杯磕磕碰碰:「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和虞薇的事,是你能評判的嗎?!」

「我不能嗎?親戚能評判,醫生能評判,法官能評判,我作為你們的兒子就沒資格了?」沈元庭語氣緩緩,目帶寒光,他的情緒顯然不如表露出來的那樣平和,而是夾雜了一絲暴戾。

山雨欲來。

沈元庭和沈卓的關係很不好,見面十次,八次都要吵起來,只不過大多時候都像梅雨,斷斷續續,潮濕陰森,連續幾週都不見太陽,而這一次卻是暴風雨,懷著摧枯拉朽、排山倒海的勢頭。

沈卓的面上已經泛起了惱怒的神色,怒氣讓他的面龐開始漲紅:「你當年才多大,你根本就不懂!」

「對,我不懂。」沈元庭沉默了一會兒,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在很久之後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說我是你的幫兇。」

「幫兇?!」沈卓勃然大怒,「她親口對你說的?我娶她,是犯罪了,是強迫她了?!她怎麼這般不識好歹!」

「的確是不識好歹,沈家少爺要娶她,是她的榮幸,她憑什麼反抗?」沈元庭笑了笑,只三言兩語,就概括完了將近十年的回憶,「你費了那麼大勁兒,給她買金銀珠寶,給她辦世紀婚禮,結果她一有機會還是離你而去,不要家產,不要兒子,十年都不回國一次,連信也不寫一封,你說她是不是太薄情了,你對她一往情深,她卻嫌棄都來不及。」

沈卓剛才還以為大兒子是在向他控訴虞薇,聽了這段話卻品出不對味來,他哪在諷刺虞薇,他諷刺的是他老子!

顏昭坐在椅子上,身旁像放了一塊千年寒冰,冷得他快要打哆嗦。他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這是什麼機密?不能再聽下去了,知道這種黑歷史的反派都會被卡嚓掉的!

望向對面,湯靜妍面色鐵青,嘴唇緊抿,一臉不甘,而沈仲楷則和他一樣,一臉「你們在吵什麼幾把玩意兒」的懵逼,顏昭竟然罕見地生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沈元庭捅的黑歷史完全惹怒了沈卓,他自恃把和虞薇的齟齬捂得嚴實,待在他身邊的人也都對此避而不談,可沈元庭卻當著他的面說出了往事,無疑是在告訴他,他這些年的粉飾太平不過是自欺欺人。

也是,他是虞薇帶大的,血脈裡留著虞薇的一半血,和他媽一樣天生反骨。

他暴怒道:「閉嘴,你個不肖子!我供你吃供你穿,就是讓你來氣我的?!你什麼時候才能聽我的話?!」

「哦?」沈元庭微笑道,「我倒是好奇我什麼時候忤逆過你?」

顏昭縮在一邊,心道:不論對錯,現在不就是嗎???

還有他真的沒想到,這些天都沒見過沈元庭笑,今天已經見了幾次了,這個人是不是只會在生氣的時候笑啊?

沈卓一腔怒火,如機關鎗掃射一般突突突罵出,他唾沫星子橫飛,恨不得把這些年沈元庭惹過他的事一件件擺出來,挨個批判一番:「你還敢說,我要你大學讀金融你偷偷去學計算機,要你畢業就歸國你跑去華爾街給別人打工,要你結婚你他媽給老子娶了個男人回來,你告訴我,哪一件事你讓我順心了?!」

沈元庭依次回答:「金融我修了第二學位,去海外實習是我覺得比直接進公司好,而且我現在不早就回來了?至於結婚……」

顏昭心裡咯登一下,只覺不好,果然沈元庭道:「和你一樣被婚姻折磨你就很高興了?」

這人是捅別人刀子又準又狠的類型,渾身只給你留下一個傷口,卻一擊致命。

「你長大了,有資格狂了是不是?!」沈卓氣得昏頭,拿起茶盞就往沈元庭頭上砸去,「別忘了你總裁的位置是誰給你的!」

沈元庭半闔著眼,看那茶盞朝自己飛來,眼中沒有懼怕,只有「又來了」的淡漠。從對「回家」這種事感到擔驚受怕,再到麻木,再到不耐煩,總共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他的耐心早就被消磨得不剩下多少了。

那茶盞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敏銳的視覺甚至可以捕捉到茶水朝外緩緩飛濺而出的畫面,就在他破罐子破摔準備被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一股力量猛地將他往身旁拉去!

「啪」的一聲,清脆無比,沈元庭卻沒有心思思考那茶杯是不是已經四分五裂了。

淡淡的柑橘味傳來,讓他回憶起高中校園裡的橘樹,十月份的時候,綠葉之間就會結出小燈籠一樣的橘子。因為還未成熟,它們得以在樹上多活一段時間,而沒有被搗亂的學生摘走。歸功於虞薇遺傳給他的敏銳嗅覺,他能夠聞到那種清冽的,有點青澀,卻又甜美的氣味。

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的下巴正懸在顏昭的肩膀上方,手挨在他的背脊附近,隔著一層薄薄的毛衣,似乎能感覺到衣服下的身軀有多清瘦。

顏昭的一隻手按在他的後腰上,另一隻則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人和人相觸的實感,讓他不至於再度沉入孤無一人的深海。

顏昭呼出一口氣,聲音殘留著慶幸:「還好你沒受傷。」

——「庭庭,還好你沒受傷。」

那一瞬間,心臟好像停跳了一下,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不再前行。

沈元庭瞳孔驟縮,猛地推開他,見他擰起眉頭又驚又委屈地望著自己,一種奇妙的,像是橘子汽水氣泡破裂的感覺騰起。

他的手指動了動,又攥緊成拳,指節泛白,指甲陷在掌心中,掐出一道月牙般的痕跡。

為什麼,是你?

顏昭想:為什麼我好心好意保你狗頭,你推開我的時候卻這麼用勁,好像我輕薄了你一樣。

他磨了磨牙,又瞥了眼地上茶盞的碎片,那一片片青瓷稜角鋒利,反射出白光,地毯上蒸騰著氤氳白氣,茶水透明,茶渣如冬日的枯葉。

那他媽可是滾水啊?!

還好他狗血電視劇看得多,知道這種家族紛爭一般都以某一方怒摔杯子結束,不然沈元庭不被砸到流血,也得被茶水燙傷!

再一看始作俑者,已呆若木雞,不知道是在反省自己,還是被純潔熱烈的社會主義兄弟情給刺激到了。

「伯父,我原本不該管你們父子間的事,但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顏昭站起身,質問道。

他媽在他度過熊孩子的年齡後就再沒打過他,更別說擲茶杯了。照理說豪門家族應該更注重素質教育,怎麼沈父和個狂躁症患者一樣?

「你既然知道不該管,那就不要管!」沈卓在扔出茶杯時已有後悔,可現在被一個小輩訓斥,哪裡下得了台,只得嘴硬。

「我不管,還有誰能管?!」顏昭反問,難道指望他的後媽來給他說好話嗎?所以說小白菜地裡黃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為了加強自己的氣勢,他憶及自己的身份,腆著臉道,「你把我……愛人砸成傻子了,你拿什麼賠我?」

沈元庭抬起眼,望著他的側臉。青年的面龐分明如此熟悉,神情卻是陌生的。

不,也不是那麼陌生,畢竟這些天來,他已經快把他的新神態,喜好,語癖都給記住了。

沈卓憤憤指著顏昭:「……你!」這小子和元庭結婚就是為了利益,憑什麼來指責他?而且因為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笑話自己!

顏昭指著自己,眼中故意顯露出無辜神色,心裡已經做好迎接便宜老丈人責罵的準備:「我?」

裝模作樣!沈卓嘴巴張大,惱怒地憋出一句:「不知廉恥!」

顏昭只覺自己剛才的全副武裝是多餘的:「……」

你知道你真的很像一個封建大家長嗎?

畢竟是步入中年的男人,也不混跡市井,罵街詞彙量比起娛樂圈黑子少了不少靈氣,但勝在短小精悍,容易讓敵方反擊。

顏昭冷靜道:「我狐狸精嘛,妖怪不需要廉恥的。」

沒有當著您的面撩開衣領露出肩膀抱著沈元庭婊裡婊氣嚶嚶嚶已是他最大的善意。

他又道:「但您作為一個人,一個父親,不能把兒子當做你養的玩偶。他想做什麼,你可以不贊同,但至少要尊重他。」

沈卓氣得手抖了一下:「你這個——」

顏昭正等著他又能拋出什麼成語,忽然聽見一絲輕笑傳來。

那笑聲,像是雪崩之前,最後一片雪花飄落在雪原之上的聲音,安靜,卻又昭示著可怕的力量。

顏昭毫無所覺地朝聲源望去,沈元庭手心朝外,手背抵著臉,擋住了眼睛,但嘴角卻向上翹起,那個笑容的弧度帶著無儔的鋒利,彷彿取自一把能輕鬆割開孤狼喉嚨的刀。

他肩膀顫抖,胸腔震悶,憋出低低笑聲。

顏昭:「???」

有什麼好笑的,我的臨場發揮有這麼優秀?我是不是可以去當綜藝咖?

沈元庭笑著,雪山上的雪開始往下滾去,白色的雪霧散開,鋪天蓋地。

他的笑聲不大,但在安靜得彷彿可以聽見塵埃墜落的房間內,那聲音便有些讓人膽顫了。

房間裡,湯靜妍和沈仲楷都迷茫地看著他,好像看見了一個拿著傘裝蘑菇的神經病,沈卓的面色卻是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從對面趕過來,一手去抓沈元庭的胳膊,聲線顫抖地呵斥道:「你發什麼神經?!」

「啪」地一下,沈元庭毫不留情地打開他的手,抬起一雙冷得像冰一樣的眼,含笑道:「我只是覺得好笑,就笑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微微上勾的眼尾,淺色如琉璃珠的眸,簡直和虞薇一模一樣。

沈卓吞了口唾沫,壯膽道:「你簡直是莫名其妙!」

「對,我就是這樣的人。」沈元庭不反駁他,手插進口袋裡,懶洋洋靠在椅背上。

他和沈卓一個坐一個站,照理來說是站立的一方更有氣勢,但沈元庭偏偏才是那個強勢的人。

「不是要吃飯麼?」沈元庭無視掉罵罵咧咧的沈父,揚了揚下巴,對著湯靜妍道,「湯姨,飯呢?」

湯靜妍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陰晴不定的模樣,心裡惴惴不安,只當他給了大家一個梯子下,趕忙對著躲在角落裡裝死的傭人道:「傻站著幹什麼,上菜!」

沈元庭百無聊賴地盯著一道道菜擺上餐桌,整個餐廳裡只有碗盤被放在桌布上的沉悶聲,無趣極了。

但是。

他想起自己剛剛發現的一件趣事,不由勾了勾唇,朝身旁的人看去,剛好和他四目相對。

顏昭茫然地看著他,像個抱著榛果,鑽進籠子裡的松鼠一樣。

剛才,好像發生了一場無聲的黑化?還是他的錯覺?

不管怎樣,顏昭先擠出一個營業性的微笑,自覺這個笑容堪稱完美,友善,又禮貌。

沈元庭嗤笑一聲,心情大好地轉過了頭。

顏昭:「……」你笑p啊!!!

這頓飯吃的還算和諧,沈元庭很快又恢復到了冷淡優雅的總裁形象,沒有突然拆誰的台,也沒有笑點很低地開始笑。

顏昭吃到七分飽就要停筷,一塊水煮肉片卻被放入他的碗內。那肉片來自鋪滿火紅辣椒的碗內,已經入了味,還沒入口,就能讓人想像出又嫩又滑還辛辣的滋味。

顏昭順著筷子的來處轉移視線,沈總撐著下巴,大半個眸都被眼簾擋住,正毫不掩飾地盯著他。

臥槽,他咋回事,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啊?

顏昭警惕地問:「……你不吃嗎?」

沈元庭道:「我吃飽了。」

吃飽了就來投喂別人了?

一塊肉而已,熱量高不到哪兒去,而且沈家的廚師曾經在國際餐廳當過主廚的,菜的火候拿捏得很妙,顏昭沒多想,便吃了進去。

又一塊裹著醬汁,肥瘦均勻的糖醋排骨進入他的碗內。

顏昭咬著排骨,嘟囔:「謝謝,別給我夾了。」

沈元庭持筷:「你可以不吃,但我想夾。」

什麼破毛病,慣的你。

顏昭吐槽道:「夾你自己碗裡去啊!」

沈元庭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打上陰影。他懨懨道:「那好無聊。」

顏昭:「???」

給我夾就不無聊了???你真的有病啊???

剩餘三人坐在對面,看沈元庭賢妻良母似的給顏昭布菜,湯靜妍紅唇上揚,實則咬牙切齒;沈仲楷全程狀況外,不知道怎麼一眨眼,就從家庭倫理劇換台到了純愛片;而沈父則面色複雜,想怒掀餐桌,又怕惹得大兒子再度變成那個陰惻惻的男人。

而且,他可從來沒見過大兒子給誰夾菜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最終,沈元庭把滿桌的菜給顏昭夾了個遍,在對方的飯碗裡堆了座小山。顏昭挑了甜的和辣的吃了,肚子也沒吃撐。

顏昭摸著依舊平坦的肚子,厚顏無恥地想:我真是一個合格的愛豆。經紀人該給我打錢。

沈元庭則抱著胸,眼好像盯著空碗,實則望著虛空。

這幾天,顏昭和他相處的記憶不斷在腦海中回放,每一處細節都被他捕捉而出。

可那些回憶,最終又被一件行李箱滾動的輪子從中剖開,化作人來人往的機場——

虞薇未施粉黛,嘴唇不點自朱,她躬下腰,溫柔地捧住他的臉,說:「我終於可以擺脫你了。」

緊攥的拳頭被人掰開,沈元庭漠然轉過頭,顏昭正按著他的指節,將他的手指一節一節往內扣去,再度握成拳。他抬起頭,莞爾一笑,解釋道:「禮尚往來。」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以往總帶著讓人生厭的弧度,如今卻有些迷惑人了。

沈元庭張開手,糖紙發出舒緩的清脆卡嚓聲。

躺在中心的棉花糖白白扁扁,是常見的草莓味,捏開後,會有粉色的糖漿流出來。

沈元庭抬起眼,對顏昭笑了笑,眉眼彎彎,彷彿夜間明月般讓人安心。

一偏頭,眼底卻是光華散去,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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