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下了雨,雨絲斜斜,落在樹枝、江河和雨棚頂上。
燒烤攤的火光亮著,灰煙如雲般朝夜空上冒去,很快就被雨給打散了。
籌備演唱會時,白天黑夜地排練,如今演唱會結束,顏昭腦海裡那根弦也就驟地鬆開了。
他把宋晶強調的飲食規範拋在腦後,打發走了小豆和鍾靈,和沈元庭一起,在江邊的燒烤攤上點了食物和燒酒。
攤上除了他倆和攤主,沒有其他的客人,他也不用擔心自己是不是會被認出來,大膽地摘了口罩。
點的都是他愛吃的,五花肉肥得流油,玉米粒表面焦黃,帶著股被烤出來的特有風味,還有韭菜串兒和烤茄子,都有著獨屬於市井的煙火氣。
顏昭喝了口酒:「我暫時回不去,這期團綜在這裡拍。」
沈元庭什麼都沒吃,問:「明天就拍?」
「對,馬不停蹄的,把人當牛使。」顏昭吐槽了一句,「這次也不給台本,不知道導演又在想什麼壞點子。」
沈元庭道:「我看網上都說你是花瓶。」
「我才不是!」顏昭咬下一串五花肉,「剪輯故意的,要給我保持人設嘛,就把我大顯身手的地方全給剪了!我下次乾脆什麼都不做好了,還給後期減輕工作量。」
沈元庭手指敲打著桌面,好似沉思。
顏昭問:「對了,旺仔呢?」沈元庭飛來海城了,他的寶貝貓怎麼辦,給誰照顧?
沈元庭笑道:「送去盛忻家了。」
「哦。」顏昭對盛導印象可不好,也沒多說什麼,轉而好奇道,「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沈元庭說:「秘書也在,他們已經走了。」
顏昭:「……」他們?你到底有多少個秘書啊!
「我兩點走。」
「下午?」
「等會兒,凌晨。」
顏昭放下燒烤,驚訝道:「你怎麼挑這個時間?早一點的,或者明早的不行嗎?」
「明早有會,不能推遲。」沈元庭看著他,「本來是十點半的航班,想陪你一會兒,就推遲了。」
顏昭挑了下眉,語調波瀾壯闊、抑揚頓挫,好像在念課文:「啊,我好受寵若驚啊!」
沈元庭:「……」
顏昭朝他俯過身去,拎著酒杯,燒酒晃蕩。幽暗的暖橘色燈光下,他黑眸裡含著揶揄:「沈元庭,你是不是想泡我?」
「……」沈元庭不動聲色,「你醉了。」
「我沒有!」顏昭悶了一口,「你為什麼不回答,你是不是心虛?」
有些頭疼,沈元庭捏了捏鼻樑骨。
「我酒量可好了。」顏昭彎起嘴角,得意道,「以前有人特意來灌我,我都沒醉過。我有次去R國,把能嘗的酒都嘗了,伏特加泡草莓,冰鎮泡一夜,剩下的草莓就有酒味兒了……」
顏昭說到一半,打了個酒嗝。
沈元庭:「……」三杯你都還沒喝到。
顏昭放下酒杯,用手摀住發燙的臉,呆了一陣子後,繼續喝:「我剛才說哪兒了?」
看來以前是個酒鬼。沈元庭想,但這具身體的酒量確實很淺。
烤架下的火隨風搖曳,棚子上掛著的提燈光噹噹響,光影也跟著震顫起來。
顏昭的面龐浮起兩抹不明顯的紅,黑眸濕漉漉的,像一顆光華流轉的黑珍珠,應該被小心翼翼地藏起來。
沈元庭給顏昭戴好口罩,領著他回了酒店。酒店的工作人員早就簽了保密協議,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地看著高大的男人牽著小明星的手,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上,在不斷縮小的縫隙裡,小明星把下巴擱在男人的肩上,瞇著眼,像一隻撒嬌的布偶貓。
顏昭醒來的時候,日光濛濛,屋內的一切都像罩了一層紗。
他頭有點暈,宿醉的體驗對他而言還是頭一遭。
桌上,放著一板醒酒藥。
顏昭把藥吃了,快速沖了個澡,頭暈便緩解不少。
他沒有喝斷片,還記得昨天他是怎麼給沈元庭吹自己千杯不倒的,也記得他問沈元庭「你是不是想泡我」。
啊,喝酒誤事。
沈元庭怎麼會想泡他,看他那八風不動的眼神就明白了。
吹頭髮時,小豆把早餐買上來了,是清淡的白粥和小菜。顏昭覺得他和鍾靈這幾天跟著他受苦受累,慘得很,給他們放了個假,鍾靈女孩子先休息,明天再輪到小豆。
綜藝下午開拍,顏昭早上也沒閒著,撿了個劇本來看,順便自己練下台詞。他還想重新回歸影視圈,拍電影拿金獎呢。
到了下午,天色陰沉。
顏昭踩著點到,秋成天對他嘲諷地哼了一聲,寧雲帆則表情複雜地望著他,眼中儘是嫉妒和憤恨。
趁導演組在一旁嘰嘰咕咕不知道在商討什麼,寧雲帆把顏昭拉到一旁,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不要太過分了。」
顏昭問:「我怎麼了?」他從演唱會散會後就沒再見過寧雲帆,怎麼又惹到他了?
寧雲帆紅著臉說:「你怎麼可以……讓他進酒店!」
「……」
顏昭看了他一眼,哦,原來是這事。酒店人多嘴雜,他撞見了也不是不可能。
顏昭道:「不好意思啊。」
他服軟服得這麼乾脆利落,寧雲帆心底反而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果然,顏昭接著道:「我昨晚叫得太大聲了麼?」
寧雲帆:「………………」
寧雲帆氣急敗壞:「你!無恥!」
顏昭垂下眼,睫毛長長。他扶住自己的腰,揉了揉,抱怨道:「沈元庭太壞了,我都叫他不要那麼用力,他還使勁兒弄我,但他技術好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寧雲帆總覺得他眼角帶著一絲饜足,羞得滿臉通紅:「你!你不准再說了!」
「怎麼說不得?」顏昭瞥了他一眼,「難道你和韓宇軒不做?」
寧雲帆嘴張開,幾次想要說話,又把那些全都憋回肚子。最後,他放狠話道:「你給我記住!」便甩手揚長而去。
顏昭慢吞吞揉著腰,心想:唉,當愛豆真慘,年紀輕輕,腰就出了毛病,還要別人幫忙按摩。
當然,寧雲帆會理解成什麼就不關他的事了,要怪就怪他自己不純潔。
Mu只有四個人,每週都會空降兩個嘉賓。這次來的是凌簫和吳妙竹,凌簫見了顏昭,衝上去就和他擊掌。吳妙竹則是女愛豆,擔當綠葉中的一點紅。
拍攝地點在海城的一個大型遊樂場內,時處淡季,遊客不多。
導演組給他們安排的任務是,體驗遊樂場內工作人員的一天,共有六個職位,抽籤決定。
寧雲帆抽到face character,可以看作職業的cosplay,他飾演遊樂園裡的王子一職,在夜晚會與遊樂場的公主跳舞,原王子在拍攝結束前會給他打分。
秋成天、方星宇、凌簫和吳妙竹分別是安保隊成員、大玩偶扮演者、售貨員和導玩員,分別有各自的任務。
而顏昭……
他看著自己手裡的那張紙條:鬼屋最帥的鬼。目標:讓30個遊客當場飆淚。
凌簫撇過頭來偷看:「哇,你這個任務好簡單,我要賣一百盞蘋果燈呢!誒,小顏,你怎麼不說話?」
顏昭:「……」導演組草泥馬,他怕鬼啊!!!扮個屁的鬼!!!
顏昭說:「我和你換吧,我不忍心當一個嚇人的壞鬼。」
凌簫:「好呀好呀,我可喜歡扮鬼了,上次萬聖節我就當的吸血鬼。」
顏昭:「???」你們明明不是同一個物種!
「咳咳,不可以換!」導演急忙制止,這個抽籤結果都是他們故意設計的,兩個飛行嘉賓抽到的任務都很輕鬆,就是怕網友罵他們排外,不過團內隊員就可以可勁兒折騰了。
他提醒道:「任務到晚上八點鐘結束,根據遊樂園的輪崗制度休息,當然你們不想休息也行。」
於是拍攝正式開始。
顏昭先去化妝間化妝,任憑化妝師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哪怕親眼見了「最帥的鬼」變成單純一隻「鬼」的過程,他還是不敢一直盯著鏡子裡的人看——他臉上像刷了白漆一樣,眼圈兩團青色,嘴唇那邊被大紅色拉開,還用棕黑色填補出縫了針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吃小孩的妖怪。
嘆了口氣,他轉過身,身體忽地僵住,只見門外疊了一群鬼,個個面容猙獰,彷彿剛剛橫死,屍體還很新鮮。
吊死鬼:「赫赫,讓我看看又來了哪個倒霉鬼!」
顏昭:「……」
臥槽fugcihe@*dh……!!!冷靜!冷靜!
吊死鬼:「咦?很鎮靜嘛,無頭鬼,你看看我今天的妝是不是沒化好。」
無頭鬼:「老大,我沒有眼睛啊。」
吊死鬼罵道:「廢物,要你何用!」
顏昭開口,語氣冷得像是一捧冰:「我可以上崗了嗎?」
吊死鬼:「噢噢,這麼急啊。好吧,和我一起去地府,我們攜手共建社會主義新陰間!」
攝影師將這感動人間的一幕記錄下來,畫面裡,兩隻鬼走在最前面,一群鬼走在他們身後,個個挺胸抬頭,臉上洋溢著勞動鬼民的驕傲和自豪!
拍攝室內,導演困惑道:「他怎麼一點都不怕的,膽子這麼大?」
可實際上,顏昭表情僵硬,全靠大濃妝遮掩,而他內心的彈幕已經從「南無阿彌陀佛」刷到「上帝保佑」,再變成「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了。
也不知道連續抱三個宗教的大腿有沒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