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車裡很安靜。

　　於是越發顯得梁焰的存在感迫人。

　　蕭落眼神亂飄著， 就是沒好意思直接去看梁焰的眼睛，心裡也突突亂跳著， 想著是不是自己之前沒有把話跟梁焰說清楚，要不要再拒絕得更徹底一點……

　　其實不止蕭落在緊張， 梁焰垂在身側的手也是汗津津的。

　　說實話，從小到大他還真沒怎麼追過人， 別說追人，連心動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

　　頂著這樣一張臉，就算不當明星，梁焰也從來不缺異性喜歡。甚至入了這行之後，還有同性主動向他表示過好感。用杜宇的話來說就是， 我家梁哥長了一張男女通吃的臉，而且看上去特別欲望，總之讓人一見就想睡。

　　但也就是這樣受歡迎的一個人， 母胎solo，行情甚至還不如光著腦袋的杜宇。

　　或許是因為沒有經驗，所以他其實並不太會處理感情方面的事情。

　　梁焰頭痛的想，這樣下去不行， 得說點什麼打破一下眼前的尷尬氣氛才好。

　　但說點什麼呢？

　　梁焰看著蕭落， 抿了抿薄唇，突然問道︰「你現在有其他喜歡的人嗎？」

　　話題起得太突然， 以至於蕭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沒！」

　　「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人， 對我又不討厭， 那要不要跟我試試看？」

　　蕭落覺得這話邏輯有問題， 可偏偏梁焰的態度坦誠又理所當然，於是蕭落鬼使神差的就順著他的邏輯說了下去︰「……試……試什麼？」

　　梁焰眼睛有點濕，車廂裡光線又略微有點暗，於是越發顯得黑亮得滲人。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蕭落，某一個瞬間蕭落甚至誤以為他要親上來。但事實上樑焰只是在考慮究竟該怎麼開口。

　　梁焰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輕聲說道︰「試試看能不能喜歡上我，試試跟我在一起。」

　　蕭落喉嚨發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再次拒絕還是乾脆就順著梁焰的意思乾脆就跟他試試看。

　　幸好這句話剛說完，梁焰的電話就響了。

　　梁焰蹙了蹙眉，覺得這通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但打電話來的是《悍匪》這部戲的導演。當初梁焰出事，所有人都覺得《悍匪》會換角，連梁焰自己都這麼認為。但導演經過綜合考慮之後，力排眾議堅持要等梁焰復出。一整個劇組的所有人，都等著梁焰一個人，這樣的恩情和賞識，梁焰想不接他的電話都不行。

　　所以他簡單做了個漂亮的手勢，示意蕭落自己要接個很重要的電話。

　　蕭落巴不得結束眼前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見狀立刻點了點頭，然後趁著梁焰接電話的工夫，輕輕把臉貼向了冰涼的車窗，以便讓臉上的溫度快點降下來。雖然暫時可以不用再面對梁焰，但還是能聽到梁焰有一搭沒一搭低聲講電話的聲音。

　　估計他今天說了不少的話，聲音聽上去有點發澀，而且比平日沙啞不少。

　　蕭落的眼神在車廂裡晃悠了一圈，終於讓她找到了一瓶尚未開封的水，她彎腰拿過來，握在手心裡，想著等梁焰講完電話了再給他遞過去。

　　梁焰一直留心觀察著她的舉動，見她始終把水瓶握在手心，直接偏了偏頭，電話就被順勢夾在了耳朵和肩膀之間。

　　然後他主動伸手過來，取走了蕭落手中的水，擰開瓶蓋之後又迅速遞了回去。

　　蕭落怔忡地盯著他手裡的水，實在沒勇氣在他打電話的時候告訴梁焰，這水本來就是她特意替梁焰準備的。

　　於是就這麼傻乎乎的接過來，慢慢喝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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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焰這通電話打了很久才結束。

　　收線之後嗓子是真的很不舒服了，又幹又澀。

　　見蕭落握著水瓶喝了這麼半天裡面的水基本上都沒怎麼消下去，梁焰終於後知後覺得反應了過來︰「特意替我準備的？」

　　蕭落胡亂嗯了一聲，結果就看到梁焰攤開手掌朝向她，微笑著示意她把礦泉水遞給他。

　　蕭落當然不肯︰「……等等，我再給你找一瓶。」

　　結果她彎腰在車廂裡找了半天，連礦泉水的影子都沒看到。等她再次抬頭，就發現梁焰抬起手擋在唇邊，非常克制的輕咳了兩聲。怕她發現，還特意側著身避了避。

　　蕭落捏緊了她喝過的那半瓶水，眼神猶豫。

　　接收到蕭落看過來的眼神，梁焰放下拳頭低低說了句︰「沒事，回別墅再說。」

　　這人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蕭落最終還是紅著臉把水遞了過去。

　　梁焰掀起眼皮看她，薄薄的眼瞼有點紅，再加上下頜的傷疤，於是難得的有了點妖孽的味道。蕭落被他看得心虛，語氣難得急切起來，像在撒嬌︰「不是不舒服嗎？喝呀！」

　　梁焰沉默著接過來，擰開瓶蓋，咕咚咕咚猛灌了好幾口，大半瓶水就被他消滅了個幹乾淨淨。

　　蕭落這會也顧不上害羞了，整個人只餘下驚詫這一種情緒︰「你不會今天一整天都沒喝水吧？」

　　梁焰點點頭，低聲說道︰「嗯，一直在忙，沒顧得上。」

　　想了想又多解釋了兩句︰「剛才嗓子確實不太舒服，不是故意要在這種事情上逗你。」

　　蕭落點點頭︰「我知道。」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瞭解程度也不算深，但蕭落就是知道，梁焰不是那種會故意跟女生玩曖昧創造間接接吻機會的男人。

　　否則她也不會忍著羞怯把自己喝過的水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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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的晚餐蕭落做的是[冬筍骨頭湯]，新鮮的冬筍剝去外殼，切掉老的部位，只餘下鮮嫩的筍尖和筍肉，然後切成均勻的薄片。新鮮豬肋骨洗淨焯水，冷水下鍋燉煮。為了讓湯喝起來更加鮮美，蕭落還特意往湯裡加了些野生蘑菇。

　　瓦罐一掀開，熱氣和香氣一塊彌漫開來，聞著就讓人有食欲。

　　蕭落特意用蒜、生抽、香菜和辣椒油給自己做了個醬碟，等湯喝完了，再把湯裡的筍片挑出來，在醬碟裡沾一沾用來下飯。

　　梁焰見她吃得香，也夾了一片冬筍過來裹醬碟，結果蕭落眼疾手快的拿走了醬碟，然後不贊同地皺著眉頭看他︰「你不是嗓子不舒服嗎？少吃點辣！」

　　梁焰乖乖把筷子收回去，心情極好的笑了笑，說︰「好，都聽你的。」

　　難得的被人管東管西還覺得甘之如飴。

　　飯後蕭落想收拾，結果剛站起來手還沒踫到桌上的碗筷，就被梁焰叫住了︰「不用管，放那兒就行。明天有阿姨來收拾。」

　　蕭落沉默了一瞬，低頭看他，茫然狀︰「那我接下來做點什麼呀？」

　　「你？」梁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突發奇想道︰「要不你來陪我對對台詞吧？」

　　———

　　蕭落手裡拿著《悍匪》的劇本，整個人僵著身子坐在沙發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女主角的台詞。不求代入感情，只求不要念錯了鬧出什麼笑話。

　　相較於蕭落的緊張和如臨大敵，坐在她對面的梁焰就顯得輕鬆愜意得多了。他甚至還有閒情從桌上摸過一個石榴，慢慢的剝著石榴籽。

　　其實這部戲的台詞哪裡還用得著對，休息的這段時間裡梁焰早就快把劇本給翻爛了。之所以找了個這麼鬼扯的理由把蕭落留在別墅裡，純粹就是因為他想跟蕭落多待一會罷了。

　　蕭落念完自己的台詞，就眼巴巴地瞅著梁焰。

　　梁焰也不看劇本，就那麼低著頭一邊神情專注的把石榴籽剝出來放進乾淨的玻璃碗裡，一邊熟練的說著劇本中男主角的台詞。那麼大段大段的台詞，蕭落對著劇本順下來都覺得費勁，但梁焰念起來卻顯得格外輕鬆，而且還適當的加入了感情，該發狠的時候發狠，該示弱的時候還會適當示著弱。

　　厚厚一遝劇本順下來，連蕭落這種門外漢都被梁焰的專業折服了，忍不住真心實意的感慨道︰「我之前一直覺得做演員可輕鬆了，簡直是躺著就把錢給賺了。但現在看來其實當演員也挺不容易的，這麼厚的劇本別說演了，就算是從頭到尾背下來都不簡單。」

　　梁焰順手抽過桌上的濕紙巾擦了擦手，「怎麼說呢，這種事情分人，隨便做做的話當演員還是挺簡單的，但想做好演員不簡單。」

　　說完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又順手把剝好的石榴籽自然地推到蕭落面前，用眼神示意蕭落吃。

　　蕭落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剝就好。」

　　梁焰裝可憐︰「辛辛苦苦剝了這麼久，手都剝痛了，給點面子好不好？」

　　好吧！

　　蕭落用勺子挖著碗裡的石榴，慢悠悠的吃著。想吐石榴籽的時候才發現垃圾桶滿了，而且還在梁焰腳邊。於是她便順手扯了餐巾紙鋪在餐桌上，準備吃完了再一並收拾。

　　結果等她吃完，梁焰自然而然地伸手過來，彎腰替她清理桌上的石榴籽。

　　蕭落怔怔地看著他漂亮修長的手指，腦海裡莫名其妙的就蹦出了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常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