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
餘蘇握在門把上的手抖了一下,然後再次握緊,一咬牙就扭了下去。
她猛地拉開了門,在房門帶起的一片涼風之中,她看到門外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所有的動靜全都消失了。
門外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但餘蘇還是起了一身細細的雞皮疙瘩。
此時此刻,她有一種面前其實站著一隻惡鬼,只不過她自己看不到的感覺。這種感覺純屬是自己嚇自己,卻讓她渾身發涼。
她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伸手去按亮門邊的電燈開關,在房間裡亮起來的同時,她轉頭向王三笑道:「沒事——」
最後一個字,哽在了她的喉嚨裡。
她看到房間的角落裡,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就蹲在最靠裡的角落中瑟瑟發抖,她低垂著頭,一頭淩亂的長髮遮住了她整張臉。
在她的手臂上還有一條傷口,鮮血正不停地順著胳膊滴落到地上。
餘蘇的心怦怦直跳起來,但她沒忘記要出聲提醒背對那邊的王三。只是在她說話之前,王三忽然三兩步向她跑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用力朝後一拉。
餘蘇被拉得朝他倒了過去,在額頭撞到他胸膛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了「嘭」的一聲巨響!
她迅速轉頭,驚愕地看見一道高大的黑影正從門外衝進來。
黑影手裡還握著一把鋒利的菜刀,剛才那聲響動,正是他揮動菜刀砍餘蘇時砍空了,刀刃砍到了房門上面。
這一刻餘蘇的心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雖然還沒被嚇傻,但也的確不夠冷靜了——
所以在黑影接近他們兩人,並再次揮刀時,她對著它用盡全力一腳踹了出去。
如果她保持著足夠的理智,可能這一腳反而踹不出去。她一定會猶豫,因為不知道這一腳會不會直接從黑影的身體中穿過去。
但此時黑影竟然真的被她踹中了,行動也因此遲緩了片刻。
王三則用力將餘蘇拉到了身後,然後補上一個漂亮的飛踢,在黑影被踹出房門跌落走廊的同時,極其迅速地關上了門。
房門合上之後,外面就沒有動靜了。
餘蘇有些驚魂未定,盯著房門的方向朝後退了兩步,才忽然想起房裡還有一隻鬼。
她飛快地朝王三身後一躲,道:「快,大佬,裡面還有一隻!」
角落裡,那隻女鬼仍然瑟縮著顫抖不已,鮮血順著她的胳膊不停地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汪紅湖。
王三低頭瞥了餘蘇一眼,道:「你可真是傻得可愛,她是線索。」
他的話音才落,那隻女鬼竟慢慢抬起了頭來,露出了被頭髮遮擋住的臉。
餘蘇本以為會看到恐怖的場面,沒想到這只是一張稍顯蒼白的臉而已。
「謝謝你們救了我,你們真是好人!」女鬼忽然開口說話了,聲音顫抖得厲害。
餘蘇沒敢亂開口,就安靜地站在王三身後看,只聽王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女鬼啜泣著,斷斷續續地說道:「他以前就經常家暴,我都忍了,可今晚我在他手機裡發現了他出軌的證據,想和他離婚,他喝了酒,瘋了似的衝進廚房,拿起菜刀說要殺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開門救了我!明天一早我就報警,讓那個瘋子去吃牢飯!」
餘蘇愣了愣,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一隻鬼還能報警,讓另一隻鬼進去坐牢?
這麼說,這隻女鬼很可能根本沒意識到她已經死了,每晚都在重複被殺當夜的情況。現在餘蘇和王三開了門,改變了那個經過,所以女鬼以為她自己是真被救下來了。
「你媽媽呢?」在餘蘇正思考的時候,王三開口問道。
女鬼怔了一下,才答道:「我媽她去親戚家了,明天回來……不行,她要是知道我受傷了,一定會很難過的,不能讓她知道,不能……啊!!!」
她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讓餘蘇心裡一驚。
下一刻,只見女鬼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她的身體很快出現了好幾道鮮血淋漓的傷口,且仍在不停地增加!
她開始在地上翻滾,痛呼,一聲接著一聲的喊著救命,聲音淒慘尖厲,像一根根直刺人心的鋼針,聽得餘蘇渾身難受。
她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卻被王三拉住了。
他神情平靜地看著那隻已經血肉模糊的女鬼,淡淡說道:「過去是無法改變的。」
餘蘇抿了抿唇,點點頭,和他站在一起,看著那隻越來越虛弱的女鬼,直到她徹底沒了動靜。
地上已經全是鮮血了,淺色地板上一大灘紅色的血液非常刺眼,躺在血液中的女人,更是形容恐怖。
餘蘇立刻就想起了薛眉,眼前這具屍體身上的所有傷口,似乎都和薛眉身上的一模一樣。
她想了想,轉頭問:「難道開門才是錯的嗎?」
王三搖了搖頭,慢悠悠地說道:「薛眉是死於這隻女鬼的怨氣之下,因為她沒有開門救人。」
餘蘇本來想問他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轉念一想,她便恍然大悟——
剛才那持刀砍人的黑影顯然就是女鬼口中出軌還家暴的丈夫了,而他在用菜刀揮向餘蘇的時候,那刀是橫著朝她脖子上揮過來的。
但在女鬼和薛眉身上,都沒有這樣的傷。這就說明,那隻男鬼殺人的時候並沒有按照特定的動作揮砍菜刀。
如果薛眉死在他手裡,身上的傷口不可能這麼巧和女鬼一模一樣。
反倒是這隻女鬼,因為怨恨門裡的人沒有開門救她,很有可能會讓對方切身感受她死時的經歷,那麼傷口和她一樣,倒是說得通了。
不過……如果是薛眉那樣一個小姑娘待在房裡的話,就算開門恐怕也很難活下來吧?
躲過了女鬼的報復,躲不過男鬼的砍殺啊。
餘蘇想通了這個,便向王三問:「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我還不太明白,她給出這個線索有什麼用?」
王三朝她笑了一下,看著他的笑,餘蘇心裡立刻產生了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果然,他說:「一條線索當然不夠,走吧,分頭去找線索。」
餘蘇眨了眨眼睛,抓住他的胳膊開始搖晃:「大佬,人家膽子小,心裡有點怕怕的,別和人家分開好不好?嚶嚶嚶口誒口。」
「……」王三表情有點嫌棄地拉下她的手,繞過她去開了門。
門外看起來已經沒有危險了,他便邁步走了出去。
餘蘇衝他後腦勺做了個鬼臉,趕緊跟上去。
這座小旅館是真的小,整個二樓一共六間房,餘蘇他們這邊三間,走廊對面只有兩間是客房,靠近樓梯口的一間就是女兒和女婿的睡房了。
王三徑直走向了那間房,餘蘇緊跟著,在進門的時候,她恍惚間看到李一從他們的房間探了個頭出來。
等她轉頭去看時,已經不見了。
看來在這場生死攸關的遊戲裡,是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隊友的。
就算是現在危機已經解除,李一和莊涵也沒出來的意思。
王三在前面打開了房裡的燈,餘蘇進去後,一眼就看到了牆上掛著的一幅婚紗照。
照片裡的新娘笑得非常甜蜜,但新郎看起來則有點強顏歡笑的感覺。
餘蘇多看了幾眼,隨即和王三一起在房裡翻找起來。片刻後,她在電視櫃下面的抽屜裡找到了結婚證和戶口本。
結婚證上有夫妻兩人的名字,女兒叫王燕,女婿叫查楠。
而翻開戶口本的時候,餘蘇微微一愣。
戶主那頁,是一個叫李秋芳的女人,看下面的出生年月,和結婚證上的日期對比,這應該已經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再下一頁,就是王燕,最後是查楠。
餘蘇皺了皺眉,叫了王三一聲,低聲說道:「這女婿好像是入贅的,這個王燕和戶主關係這欄裡是母女關係,看來這個李秋芳就是老闆娘了。」
王三接過戶口本看了看,點頭道:「沒錯。」
餘蘇心想,有些入贅的男人如果到了非常強勢的媳婦家,會覺得在家裡抬不起頭,久而久之心態發生變化,鬱結難消,動手打老婆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曾經還看過一個法制節目,那個女婿殺了媳婦全家,連他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沒放過。
兩人又找了一會兒,卻沒再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
王三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道:「走吧,去廚房。」
餘蘇跟在他後面,兩人一邊下樓,一邊小心地戒備著,以免那隻兇狠的男鬼什麼時候再冒出來砍人。
好在他們一直走到廚房門口,都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走至廚房門口,王三擰動了門把手,將廚房門慢慢拉開,靜待片刻後,才摸索著按亮了電燈開關。
「啪嗒」一聲響,燈光照亮了整間廚房。
而當餘蘇看到房裡的情形時,一下子愣住了。
她驚訝地脫口道:「不對啊,這廚房怎麼和白天完全不一樣了?」
話音還未落,房裡的電燈忽然熄滅了。
餘蘇直接躲到了王三身後去,低聲說道:「這裡面的裝修和各種擺設都和白天不一樣了。」
剛才她清楚地看見,這間廚房十分老舊,裡面的擺設也和白天所見的完全不同,甚至還有一口非常大的鐵鍋放在灶臺上。
這是怎麼回事?
正在她疑惑間,廚房裡的燈開始一明一暗地閃動起來。
餘蘇收回思緒抬頭看去,在燈光亮起的那一刻,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廚房裡,一道被懸掛在半空中的人影,在燈光亮起的一瞬間清晰無比,又在燈光暗下去的時刻迅速融入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