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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咬一下/咬上你指尖》第8章
☆、8. 【血】

  第一節課前,學習委員卡著最後時間開始收暑假作業,順便下發課餘活動意向表。

  楚喻交作業時,順帶看了眼,發現陸時的試卷跟自己沒什麼兩樣,選擇填空寫滿了,大題只寫了兩行思路,或者乾脆只畫兩條輔助線就算完事,整個卷面看起來空蕩蕩的。

  他突然有了新體悟——原來學神神到一定水準,和學渣渣到一定地步,是有共通的地方的!

  學習委員扯嗓子,暴躁催促,「趕緊趕緊,課餘活動意向表填完了就交上來!再磨磨唧唧該上課了!」

  教室裡全是討論聲,章月山捏著根筆轉身問楚喻,「楚同學,你填的什麼?我在猶豫是選網球還是擊劍,或者跆拳道?我都挺喜歡的!」

  視線落在楚喻的意向表上,他疑惑,「園藝A?還有這個選項?」

  他同桌一直在本部,知道內情,「『園藝』這選項是隱藏選項,清單上面沒有的。」

  在頁底唰唰簽上自己的大名,楚喻把筆蓋蓋回去,「對,劃水專供。」

  章月山好奇,「你選的這個課餘活動是要幹嘛?給植物修枝剪葉?」

  「不是啊,」楚喻解惑,「學校大操場後面,隔著小樹林,不是有恒溫植物園和玻璃溫室嗎,我的職責就是,按下按鈕,讓恒溫植物園裡面的澆水設備運行。等設備檢測出空氣和土壤裡的水分足夠了,就會自動停止運行。」

  章月山嘆為觀止,半天不知道怎麼形容,最後評價,「果然極為適合劃水!」

  楚喻自豪,心道,那當然,我精心給自己挑選的!

  學習委員收完暑假作業,又急吼吼地挨著收意向表,收到最後兩張時,他不經意一看——厲害了,楚校花填的園藝A,陸神填的園藝B,一個恒溫植物園,一個玻璃溫室,又這麼刺激的嗎?

  上午第一節是數學課,楚喻聽不懂,也沒想過勉強自己,乾脆掏出漫畫書繼續看。

  翻了兩頁,他突然想起什麼,把手伸進桌肚裡,又是一通盲找,最後摸了個奶糖出來。

  塞嘴裡嘗了嘗,楚喻皺眉,發現不是錯覺,這糖吃起來,沒有以前那種濃郁的奶香和甜味兒了。

  心尖冒出兩分說不清的焦急,楚喻又塞了一個水果糖到嘴裡。

  兩個糖一起吃,換以前,會讓他膩得慌,但現在,他也只是嘗到一點點甜味而已。

  盯著手裡兩張糖紙,楚喻怔住——我這是,連續低燒,把味覺神經燒壞了?

  原本因為身體恢復的好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喪了大半個上午,楚喻決定制止自己的胡思亂想,安慰自己說,說不定只是因為那個什麼自主神經功能紊亂,味覺暫時變遲鈍了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他捏了一個糖在手裡,正糾結吃還是不吃,突然感覺喉嚨乾癢發渴。

  我日,這感覺怎麼這麼熟悉?

  就跟配套一樣,喉嚨乾癢的同時,心跳開始加速,額角的血管一突一突,像下一秒就要炸開似的。熟悉的熱感彌漫周身,不,甚至比昨天還要燙,讓他有種自己下一秒能被原地烤熟的錯覺!

  楚喻快被搞抑鬱了——以為敵軍已撤退,沒想到是糾集更多兵力,二十幾個小時後,捲土重來!

  賀致浩過了午休時間來找楚喻,就見他趴桌子上,面朝牆壁,一臉生無可戀,跟謝了的花兒一樣。

  他指尖叩了兩下桌子,「怎麼了,沒睡醒?」

  楚喻慢吞吞轉過頭,有氣無力,「敲屁啊敲,有事說事,說完趕緊走。」

  賀致浩挑眉,知道這是正犯少爺脾氣,惹不得。他利索收回手,說事兒,「林姐姐讓我帶話給你,說禮物非常喜歡,謝謝你記了這麼久,下次有空一起玩兒。」

  又把手裡拎著的小蛋糕放楚喻桌上,「昨晚通宵,都睡船上了。你不是喜歡吃甜的嗎,今早林姐姐特意吩咐廚師做了這蛋糕,讓我帶給你。」

  楚喻興致缺缺,「哦,放下吧,可以告退了。」

  賀致浩不想告退,他八卦,壓低聲音問,「對了,不是傳說你和那個什麼陸時鬧矛盾嗎?真的假的?他哪兒惹到你了?要不要兄弟幫你找人收拾他?」

  楚喻覺得血管裡正流的都是岩漿,呼吸燙的他自己都害怕,聽賀致浩還在面前蒼蠅一樣瞎嗶嗶,他沒來由一陣煩躁,蹙眉,「滾滾滾,你往陸時面前杵,活不到十秒,碾死你,就和那什麼一樣?對,碾螞蟻。」

  他嗓子乾,嗓音微啞,又補上一句,「他沒惹我,就單純氣場不和,你別沒事兒找事兒啊。」

  賀致浩聳聳肩,「行吧,那我走了啊。」

  「等等,」楚喻皺皺鼻子,嫌棄,「你趕緊把衣服換了吧,身上一股臭味兒,熏得我頭疼。」

  賀致浩扯扯自己的衣領,深吸一口氣,納悶,「你說我身上有血腥味還差不多,喝多了早上起來一跤摔出血,綁完繃帶,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你再聞聞,哪兒臭?」

  「不聞,趕緊走趕緊走。」

  賀致浩走了,楚喻正準備繼續趴下,餘光瞄見——欸!陸時什麼時候回教室的?

  蛋糕最後被章月山和他同桌分了,楚喻懨懨地趴了一個下午,沒胃口,晚飯沒吃,晚自習也沒上,直接回了宿舍。

  嘉寧私立的宿舍豪華,最次的,都是四人間帶獨立衛浴。楚喻住五樓,豪華單人間,地上鋪著淺色長羊絨地毯,大床,書桌儲物架衣櫃鞋櫃齊全,靠陽臺的牆角,蘭姨還放了一盆鶴望蘭在那兒。

  楚喻四肢發軟地倒在床上,抱住被子,昏沉著睡過去了。

  半夜做夢,又是一樣的夢境。

  唯一不同的是,一切景物都褪為黑白,曲曲折折的小巷裡,陸時朝他看過來,左臂上,有鮮紅的血潺潺流下,紅的刺目,是夢境中唯一的色彩。

  而一牆之隔,陸時從夢裡驚醒。

  耳裡彷彿還充斥著夢裡那個女人嫌惡的尖利咒駡,「你這個身體裡流著骯髒的血的雜種!」

  骯髒的血。

  陸時冷笑。

  他仰躺在床上,四下俱靜,只有中央空調出風口溢出冷氣的細微聲響。

  下床站起身,陸時雙手交叉,拉起衣角,將白色T恤脫下來,隨手搭在椅背上,跨進了浴室。

  幾分鐘後,陸時濕著頭髮,裹一身水汽從浴室出來,又順手從小冰箱裡抽出一瓶礦泉水,在書桌前坐下。他隨意在架子上挑了本數學競賽習題集,攤開。

  他手指很長,擰著瓶蓋,指骨微微凸起,瘦削有力。

  半瓶冰水嚥下去,才再次將心裡那團火重新壓回最深處。

  陸時刷題習慣用鉛筆。

  筆尖在紙面磨畫,有沙沙的聲音。

  做了兩頁題,陸時停下來,從抽屜裡拿出削筆刀。

  刀刃鋒利,削下一片木屑,露出包裹在裡面的黑色鉛芯。

  陸時手頓住。

  檯燈亮起的白光下,陸時慣常戴著手錶的左手腕上,是淩亂的細細疤痕。有的年月隔很久,只剩淺淺一條線,有的還泛著紅。

  削筆刀移動,最後停在了手腕的位置,右手稍稍用力,刀尖刺進冷白的皮膚,往下劃,深紅色的血瞬間就溢了出來。

  陸時垂著單薄的眼皮,眼裡映出血色,神色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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