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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盛宴(天定風流系列)》第91章
第九十章 追回

  文臻掩面——你這模樣倒像你才是準備搶劫後面那個的剪徑強盜。

  後面卻立即停了步,隨即一人帶著哭腔道:「別打我,別打我,是我!」

  文臻聽著聲音似陌生似熟悉,對面黑暗裡,有人下馬,慢慢走出來。

  是個書生,是今天白天在鄖縣,借書打掃衛生並在後來好言勸她不要得罪縣令,最後還跳出來攔在君莫曉面前的那位。

  君莫曉一看他,神色便鬆弛了,跳下車道:「咦,這大半夜的,你追來幹嘛?」

  文臻卻在看著這人身後的馬,這年頭馬是高級交通工具,不是一個窮書生能騎得起的。

  那人一個長揖,道:「在下施文生,今日和三位見過。趁夜追來,實在是不得已,因為……因為……」他聲音忽轉哽咽:「三問書屋被燒了!」

  文臻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也跳下車,那施文生勉強忍了眼淚,和她說她一走,縣太爺便說回衙辦事,不理這邊了。鄭三倒也被帶走,可沒多久就被放回來了,江湖撈的掌櫃也照常回去營業,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什麼的,還搞了個吃一百送一百的活動。惹得好些人蜂擁而至。那鄭三回來之後就去了三問書屋,罵罵咧咧,踢踢打打,照樣叫江湖撈送了席面來,這回帶著兒郎,在三問書屋裡擺了兩桌,因為人多太擠,火鍋又被絆倒,把旁邊的書點著了。

  那鄭三也不救火,竟然就帶著自己的人轉到江湖撈,說三問書屋失火了,另外開了席面,一群人一邊喝酒一邊繼續欣賞三問書屋的火。江湖撈倒也派人去救火,但不知怎的,越救火勢越大,而在江湖撈吃飯的人們本來要去救火,結果掌櫃說這人一走,事後不好核對,想去救火就得按原價結賬再走,不享受優惠。眾人一聽不享受優惠,反正有江湖撈的人去救,自然也不多事了。

  等他們這批書生聞訊趕來,書屋的書都已經燒差不多了,他們拼盡全力才搶出了少量的書,有個同伴還險些被偽做救火的伙計給踢入火場,大家奮戰好久,又累又氣又傷心,帶著書想回去,結果又被記仇的鄭三攔住各種刁難,他眼看不好,這樣下去自己這些窮書生遲早給這些混混磋磨死,便趕到一個親戚家借了一匹馬,又和城門相熟的人問了文臻等人行進的方向,鄖縣出城之後因為官道太繞,他又有山中獵戶的親戚,熟悉地形,抄了那條近道,最終追上了。

  他語氣哽咽,說話總低著頭,顯得很是受驚,先前敢於站在君莫曉身前的勇氣,好像已經被這反轉給驚沒了。

  文臻這才發現他頭發長長短短,衣服卷著焦邊,滿臉黑灰,確實是一副從火場中出來的樣子。

  文臻聽說了東堂有些官員是這樣,善於糊弄,反正上官輕易也不來一趟,來了盡管好生伺候,叫做啥就做啥,擺出個積極態度,讓上官滿意而歸。但上官走了之後,到底做不做,那就只有天曉得了。

  沒想到如今真給自己遇著了。

  君莫曉已經氣得兩眼發直了,好半晌才罵出一句:「天殺的!書屋啊!那些書我花多少心思才搜羅來的啊!」

  「大人……」施文生忍著淚,對她又是一揖:「求你救救我們。鄭三為人睚眥必報,手下又黑,我們這些書生真的經不起他們三天兩頭滋擾毆打啊……」

  「救,自然要救!」文臻還沒說話,君莫曉已經飛快地道:「我們這就回去。把先前因為那個混賬官兒做不了的事都做完了再走。」

  她拔腿就走,文臻卻道:「別急。」

  君莫曉回頭看她,急道:「你還在磨蹭什麼?這些書生是因為我們才引來無妄之災的,真要出事一兩個,你我這輩子良心如何能安?」

  「自然不能不理,但是我們就三個人,回去能做什麼?難道去再次聽那縣令糊弄一次嗎?如果我們要拆穿他,他萬一惱羞成怒,我們難道還能三個人和全縣的官差打架嗎?」

  君莫曉窒了窒,怒道:「那就回天京直接報到太尉那裡!」

  「那倒不用。只是不去找縣令而已。」文臻看向施文生:「你說你熟悉一條近道山路?」

  「是的,我可以帶你們走那條路,節省一半時間。」

  「我們去找縣尉。」文臻道:「縣尉掌領地方軍,節制本縣一切軍事之事。我們直接告到縣尉那裡去,你也隨我去,總要有個苦主。」

  施文生急忙點頭,易人離便讓他上車來,又把他騎來的馬栓在馬車上,按著施文生指點回頭。

  很快鑽入了一條小道,文臻沒有睡覺,也沒讓君莫曉打瞌睡,兩人一左一右,緊密監視著四周的動靜。

  夏季山間的夜除了夜蟲輕鳴沒有任何多餘聲響,今夜也無風,山與山之間的蜿蜒道路便顯得逼仄悶熱,君莫曉很快熱得要卷起簾子,文臻卻阻止了她。

  簾子卷起,兩人暴露,真要有什麼埋伏,一根長箭便能把她們兩個穿成串串。

  君莫曉卻笑她太過小心,今天所有的事都是親身參與的,施文生也是親眼看著他一系列表現,一個文弱書生,大半夜穿越山野而來求助,實在也沒什麼好防備的。

  只是文臻堅持,她也只得聽著,明明她武力值更高,文臻看起來也軟趴趴的,但沒來由的,幾個人自然以她為中心。

  馬車在山路上車聲轆轆,靜夜裡只聽見嘎吱嘎吱響個不休,令人有些煩躁,夏夜一日曝曬後,草木之間蒸騰起濕熱氤氳的氣息,有些澀有些燥,遠處樹林間有黃光悠悠蕩蕩如鬼火,文臻知道那是螢火。

  車子外面隱約聽見易人離在和施文生聊天,馬車外忽然有燈火一閃,文臻立即問:「怎麼了?」

  「沒什麼。」易人離回答:「我點個火折子,看一下前方的路,感覺總在向下,可不要前方是懸崖。」

  文臻嗯了一聲,隨即燈火滅了,看來沒事。

  一成不變的倒退的黑黝黝景像很催眠,文臻閉上了眼睛,卻感覺到身邊君莫曉有點異常,睜眼一看她耳朵正貼在車壁上。

  易人離也忽然翻身進來,道:「身後有人。」

  文臻此時也感覺到了地面的微微震動,似乎身後有人快馬追來。

  這讓她有點意外,原以為就算有埋伏也應該是在前方,怎麼這從後面追來了?

  「加快速度。」

  易人離的鞭子在半空中劈啪一聲甩出一個凌厲的鞭花。

  車子顛動更加劇烈。文臻準備好了自己的那些瓶瓶罐罐。

  忽然有了風。

  撲面清涼。

  文臻一愣,以為出了山道上官道了,然而並不是,只是前方到了一個開闊地方了。

  看不清前方情況,只感覺是一大片地方,迎面似乎有個石頭牌坊一樣的東西。只是已經倒塌了大半,露出慘白的石茬。

  這時候在山間看見這種東西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但坐在車轅上的施文生聲音並沒什麼異常,道:「大人,這條路雖然近,但有一點不好,要經過定州傳說中的猛鬼坑。又叫千人坑。其實沒有鬼的,不過是某年某個家族死了幾百個人,都葬在這裡,山裡人都不敢經過這裡,久而久之,就有了些怪力亂神的傳說。我剛才一個人過來,也沒發生什麼。」

  文臻聽著這種在每個國家每個鄉村都有專利權的故事,只覺得有種異樣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聽過。

  在哪聽過的呢?

  猛鬼坑顯然除了一點嚇人的磷火外,並沒有鬼,安安靜靜,也沒有什麼凄厲的風嘯來營造氣氛,只有一點山風,在耳邊始終悠悠蕩蕩,聽來縹緲,但人又感覺不到太大的風意。

  這是個下坡,馬車越來越快,勒不住。

  眼看要從那破爛的牌坊下過。

  身後奔騰聲忽然劇烈。

  文臻一回頭,身後,一隊人拐過一個彎忽然出現,都是烈馬快馳,長飆如箭,帶起煙塵滾滾逼來。當先那人,長髮散飛,眉眼深湛,赫然竟是燕綏!

  文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追來,也很少看見他這樣的神情,一時愣住,還沒反應過來,燕綏已經飛身而起,掠到馬車邊,一把將她拽了出來。

  真真是拽,文臻又像隻風箏一樣弱小無助又可憐地飛在空中,劃過一道凄慘的弧線,砰一聲臉衝後面屁股衝前面落到德高望重的馬上。

  德高望重差點和她來個貼面,嚇得一躥而起,落到後面容光煥發的馬上。

  呼地一聲,君莫曉也飛了出來,她的姿勢比文臻還要難看幾分——臉朝下砸向容光煥發的馬,正好容光煥發不樂意和德高望重擠一匹馬,便也向後挪,留下德高望重,用自己的胸迎接了君莫曉的臉。

  片刻後,君莫曉捂著鼻子的大罵和德高望重按住胸口的牢騷同時響起。

  「你骨頭(鼻子)硬得石頭一樣!」

  這只發生在一瞬間,片刻後轟隆一聲,馬車駛入那猛鬼坑前的牌坊。

  文臻「哎!」了一聲,想起施文生和易人離還在車上。

  她探頭想看看怎樣了,忽然感覺身邊氣氛不一樣,四面一看,所有護衛都在凝視著那牌坊,臉色非常難看。

  再一看前方,燕綏沒有立即回來,立在那牌坊前方一箭之地,漆黑的髮和衣袍同時在風中飛舞。

  明明只是背影,文臻不知怎的看得卻覺得心中發堵,只覺得這悶熱夏夜忽生涼意,而他背影剎那孤絕似積年冰雪的崖。

  她有點不安,心想那猛鬼坑不會真有什麼事吧,然而隨即她就聽見易人離的喊聲。

  「文臻!文臻!君莫曉!」

  還有施文生呼喚大人的聲音,聽聲音已經有了距離,那馬車藉著這一個下坡的衝力,應該直接過了猛鬼坑。

  文臻舒了一口長氣,隨即怒上心頭。

  既然不是有危險,他追來做什麼?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燕綏已經回頭,手一招,她又從德高望重馬上飛到他馬上,和他面對面,燕綏手一伸,在她肩膀上一按,文臻便不能動了。

  然後他變戲法一樣變出兩段綢布,一段霍霍纏上她的嘴,及時將她的質問堵在了口中。

  另一段則從她兩個耳朵往下,一直纏到腰部,再繞馬脖子一圈。

  轉眼她就被燕綏像捆粽子一樣捆在馬頭上。

  文臻簡直懵了——這傢伙失心瘋了嗎?

  就因為她去找朋友就這樣對她?

  她又不是他什麼人,怎麼就沒有想走就走的自由了?再說還留下了信通知。

  還是他還在生氣那天她在德妃娘娘面前說的話?

  可以他的智商,應該知道,越是她那樣說,他便越不能這麼對她啊。

  對面,燕綏的眼眸深水幽潭一般,幽幽冷冷,只倒映此刻一輪慘白的月,看不出任何人間情緒。

  她知道他生氣了,每個毛孔都散發著寒意和不近人情。

  可他憑什麼生氣?

  憑什麼?

  隨即她發現他調轉馬頭,一路馳回,方向竟然是回去。

  文臻心中還抱一絲希望,希望他是走大路回鄖縣,把那狗官和鄭三等人給解決了,結果他經過鄖縣時候,沒有進城,直接走山野,竟是回天京的路。

  她心都涼了,此刻才想起,那縣官是厲家門下,自然也算他的派系,他怎麼會去懲治?

  幾個讀書人的生死,他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她忽然拼命掙扎起來。沒被禁錮住的腿拼命地踢他,夾馬腹。

  她不要回去!

  就算鄖縣的事不能管,她還要去漳縣找君珂!

  這才是最重要的事,他不能憑一己任性就壞了她的事!

  然後她腿也不能動了。

  燕綏在馬上身軀筆直,衣袂在風中卷起一陣陣拂過文臻鼻端,明明只是輕柔的拂動,但在此刻焦躁憤怒的她感覺中,就好像在不斷被啪啪搧耳光。

  她素來是個鎮定狡猾的人,善於以笑來掩飾感情應對一切,很少有情緒激動崩潰的時候,然而此刻卻似乎破了例——三個死黨是她來到異世最大的牽掛,穿越人孤身在異世的寂寥和無靠的感覺只有自己知道,一個能和她有部分互通的唐羨之,她都能因此感到親切,何況是在一起相依為命渡過了十餘年的死黨們,聽到消息那一刻,她便恨不能插翅飛去一看究竟,別說路途遙遠,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不過多頂個鍋蓋。

  可如今燕綏竟然這麼不尊重她的意志,就這麼把她綁回去了。

  文臻熱血上湧,憤怒極致感覺自己要發瘋,可此刻叫不出,動不了,連聽都聽不到。

  那狂怒便在這僵硬和靜寂中無限度加成,比耳旁風聲還虎虎,她在這一刻咬牙發誓,一定要給他一個比她現在感覺還慘痛的教訓!

  這時候就是太子來跟她談合作,她也會同意!

  不把他放翻在地哭著喊姑奶奶我錯了她就不姓文!

  燕綏。

  你特麼的給老娘等著!

  ……

  馬蹄聲奪奪而去,踏碎山路上淡薄的月色。

  易人離和施文生面面相覷。

  片刻後,易人離緩緩轉身,看向施文生。

  「給了你多少錢?」

  施文生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驚得渾身一抖,慌亂地打量易人離面色,然而面前漂亮的少年濃密的睫毛下垂,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我我……這這……」

  易人離忽然一聲冷笑,道:「看來,我也不用問你了。」

  他忽然抬腿,長腿在月色下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猛地劈在了施文生的頭頂。

  那書生啊地一聲,軟軟地倒了下去,身軀還沒徹底倒地,已經給易人離一個側踹,踹出老遠,又過了一會發出砰一聲悶響,似乎被踹到了某個崖溝下。

  易人離二話不說殺了這書生,冷笑一聲,轉頭望向方才闖過的千人坑。

  千人坑並看不到坑,除了那個進門的牌坊,只是一片光禿禿的平地,平地之上橫七豎八,一些半截的慘白的墓碑。墓碑之間生著些難看的小花。空中漂浮著似乎是磷火一般的東西,卻又比一般的磷火亮而大,一邊一截樹根上,歪倒著半邊沾滿泥土的廢棄的鏡子。

  易人離凝視著那些墓碑,半晌,才淡淡一聲。

  「出來吧。」

  ……

  燕綏一路上沒有停息,急馬快馳,千里馬行整整一夜帶半個白天,第二天半下午,回到天京。

  除了中途把文臻放下來去解個手,其間他居然還一直牽著那綢布條兒,以至於文臻覺得她是隻被遛的狗,而他是那個遛狗的人。

  所以她也不客氣,放她下來,自然要解放她雙手的,她滿身都是好東西,她在地上找了隻蟲,彈了點藥粉,那蟲便慢慢一拱一拱爬上了等會會綁她手的綢布。

  那蟲子每爬一步,那布上便多一點痕跡,蟲子身軀便會縮小一些,爬到快要到燕綏能發現的位置時,那隻蟲子已經完全不見。

  而布上留了一道不顯眼的透明痕跡。

  這樣,等她解完手再次被捆好拎上馬背的時候,那被腐蝕過的布料,不一會兒就會斷裂,斷裂的同時會散發迷幻性氣體,她不求能讓燕綏暈倒,只要他在那一刻稍微遲緩一點,她就可以掙開束縛,搶了旁邊德高望重的馬逃走。

  算盤打得啪啪響。

  結果燕綏再次拎她上馬的時候,手一揮,唰唰幾聲,原本綁她耳朵嘴巴的綢布換成了綁她雙手,原本綁她雙手的綢布換成了綁她嘴巴。

  這下子她想到嘴上那塊布正是剛才蟲子爬過並葬身的地方,便噁心地想要翻白眼。

  等到熬了一會綢布終於斷裂,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計劃失敗了,罵幾句也能回本,結果剛張嘴,那塊斷裂的蟲子葬身的布又塞回到她嘴裡。

  這回不是想翻白眼了,這回她想吐。

  等她好容易把那塊布用舌頭頂出來,嘴裡也充滿了言語難以描述的滋味,她便一口口將那些噁心的唾沫吐在他的袖子上。

  已經不想說話了,也不想罵人了,說啥呢,燕綏這個人,真要做什麼,是會理會什麼責罵斥問的嗎?

  她也想過,他是不是有點難言之隱,這樣不顧一切拎她回來是有必須的原因,但她的憤怒點也正在這裡——特麼的你不能好好說?你懂不懂溝通是建立感情的橋樑?老娘是看起來那麼不講理的人嗎?

  再說她也覺得,有什麼難言之隱?真要有問題,肯定就是剛才的猛鬼坑,可是易人離和施文生是當著她面策馬車過去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是心虛無法解釋只是逞任性要發脾氣,所以才拒絕溝通是吧。

  那就別說了!

  她把他袖子上吐得一塌糊塗,燕綏就對稱撕掉,也不生氣,也不嫌髒扔開她,也不和她說話,撒著一雙中袖繼續趕路。

  第二次下馬解手時候,文臻不在綢布上做花樣了,但她的藥物不能直接用,一般的下毒手段對燕綏沒用,她這回逮了隻螞蟻,留在指甲裡,回到馬上,那螞蟻就在指甲裡慢慢變大,她的手一直垂在馬下,那螞蟻變大後便順著她事先用藥粉在自己身上撒下的軌跡,一路用變硬了的鉗口咬過去,咬到綢布只有一絲布絲相連,再爬下綢布,爬到馬身上,給馬狠狠地來了一口。

  這螞蟻已經變大,鉗口淬毒,雖然不能毒死一匹馬,但是足夠那馬劇痛發瘋,果然立刻,那馬一聲長嘶,猛地一蹦,與此同時,文臻微微一掙,綢布斷裂,她立刻摔向馬下。

  她的摔馬依舊是個假動作,摔出的同時會一蹬燕綏馬身,一方面可以將燕綏發瘋的馬蹬更遠,另一方面可以藉力蕩到德高望重馬上,搶了德高望重的馬。

  德高望重和他的馬:……為什麼你就和我們過不去……

  她摔馬的同時也會照顧燕綏,以免他手疾眼快把她拽住——那隻螞蟻始終在不斷變大,咬了馬吸了血之後會膨脹一倍,然後會飛起,砰起炸開,炸開無數不規則的黑色碎屑,撲向燕綏。

  潔癖強迫症密集恐懼症患者燕綏,不先避開這玩意她跟他姓!

  多麼完美的計劃。

  多麼縝密的安排。

  多麼絕妙的坑。

  文臻身子向下倒,並在餘光裡看見那蓬黑色碎屑果然炸開的時候心中已經為自己唱起了贊歌。

  然後那歌聲戛然而止。

  她的身體半空停住了。

  被燕綏的一根手指勾住了。

  他一根手指勾住她,另一隻手揮開那堆黏黏的碎屑,因為分神,還是有一星半點的碎屑沾在他青蓮色的衣襟前端。

  然後他就把衣服脫了,手一抖,呼啦一聲。

  文臻剛被拉回到馬上,就被兜頭罩下吐過她自己口水,沾染了螞蟻屍體的他的外袍。

  而燕綏自己,裡頭是她給做的運動背心……

  文臻又陷入了目瞪狗呆的狀態。

  德高望重的馬終究關注度太高,再次被征用,燕綏拖著文臻過渡到他的馬上,現在,文臻和燕綏還是面貼面,哦不,面貼胸。

  因為最萌身高差,文臻的臉正對著他的胸。

  雖然文臻已經努力向後仰了,但騎在馬上顛來顛去,還是免不了撞上他的胸,之前還好一點,有衣服隔著,但現在燕綏已經脫成了這個鬼樣子,那種吊帶衫一樣的背心,中間和兩肩都挖去了一大塊,漂亮的鎖骨線和肌理平滑的胸口都袒露著,文臻時不時便要擦上去撞上去,不是鼻尖感覺到肌理的滑,就是嘴唇感應到鎖骨的硬,有時候身體起伏之間,還能從窄窄的吊帶間看見一點柔紅似茱萸。

  文臻覺得自己鼻子要流血了!

  但絕不可能是被鮮活美色所惑的流血!

  明明就是被硬邦邦的骨頭撞流血了!

  文臻發誓以後再也不隨便給他做衣服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因為這個慘痛的教訓,她之後再上廁所也不作妖了。反正算賬的方式多呢。

  一路到了天京,燕綏穿成那樣進城也沒能引起圍觀,讓文臻頗有些失望。都怪德容言工太殷勤,派人打前站,進城門都沒停留,一路如風捲過,誰也沒看清楚馬上是個什麼狀態。

  一直到了宜王府,進入主宅的門都降下門檻,一路長驅直入,燕綏才把文臻放下馬。

  文臻一落地,就感覺到氣氛異常,其實這一路她也感覺到了,燕綏的護衛雖然對他畏懼恭謹,但性子受主子影響,並不沉悶,從沒有這樣燕綏一路一言不發,護衛也一臉凝重的。

  到底是哪裡有問題?那個千人坑嗎?

  心裡越有疑問越是惱火,她下馬後誰也不看,轉身就回了自己房間。砰一聲重重關上門。

  燕綏看著她背影,難得猶豫了一下,身後德高望重吭吭哧哧地道:「殿下,總要和文姑娘說清楚啊……」

  燕綏想了想,剛要抬步,忽聽身後步聲雜沓,工於心計帶著一個太監出現。

  那太監聲音尖尖:「殿下,陛下有旨意給文姑娘,宣她立即進宮。」

  ……

  ------題外話------

  喲西,某個重要情節就要來鳥。

  捻手指,我需要動力,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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