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袁嶠又在上課。

　　這個世界上難以理解的概念居然有這麼多，比如現在的老師正在講男人不貞潔的壞處。

　　這個新出現的老師說，和越多人上床，精子就會受污染越重，很容易生出來有問題的孩子。比如女孩很容易變得柔弱愛哭，男孩反而會強硬暴躁……

　　有學員舉手提問：「老師，可是我從來沒跟我老婆之外的人在一起過，為什麼我孩子還是那麼不聽話，經常對我大吼大叫？」

　　袁嶠想，這種死孩子多揍揍就好了。

　　但顯然老師不這麼想，老師問：「你是不是經常自】慰？」

　　學員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經常，偶爾有過。」

　　「這就對了！」老師一拍桌子，把袁嶠拍呆了，對什麼對，這兩者的邏輯關係在哪裡，但老師畢竟是老師，他說，「說明你心裡的淫【】邪思想太重了，一個人都忍不住，手】淫會導致身體虛弱、思想空虛，家裡人也就不會尊重你。」

　　打個飛機原來後果這麼嚴重，袁嶠學習了。

　　他的確高估了自己，以為不過就是轉換身份把自己當員工忍受老闆，信誓旦旦跟方斛保證，結果現在第一節 課就快受不了了。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不應該覺得有的課無聊的，現在比較起來，那些課程可太有意思了。上次他見識這麼不可理喻的事情，也不過是公司裡面的美工在崩潰，因為老闆覺得畫面裡的黑色黑得沒有層次。

　　好消息是，連講課的電腦都受不了了，老師的PPT放到一半，電腦卡住了。

　　「咦？」老師停下來，搞了半天，機器也沒反應，「算了，既然放不了PPT，那就……」

　　那就下課吧！袁嶠在心裡想。

　　「各位同學不如一起來交流這節課的感想……」老師繼續說。

　　「老師，」袁嶠站起來主動請纓，「我來試試修電腦吧。」

　　袁嶠以前不太喜歡做這個，雖然親戚朋友們聽到他的專業總會覺得他是個修電腦的，就像現在的這位老師一樣：「你學計算機的啊，怪不得這麼熟練。」

　　老師又說：「挺少見的，一般來說都是女孩子學這個，我第一次見到有男生也是。」

　　袁嶠沒忍住問：「那男的都學什麼？」

　　「當老師比較多吧，」老師說，「穩定，還有假期可以帶孩子。」

　　電腦終於有了反應，袁嶠站起來：「可以了，你繼續講課吧。」

　　老師很高興：「這位同學很熱愛學習啊！」

　　袁嶠重新坐回去，撐著下巴看老師繼續上課。多聽一點，才能多瞭解這個荒謬的世界。

　　他仍然改不了走神的毛病，又和邊上的人聊起天來，這次袁嶠的同桌是個戴著眼鏡的成年人。袁嶠問：「你之前是做什麼的？」

　　眼鏡男說：「我是醫生。」

　　「那你信他那套嗎？」袁嶠的動作很小，指向台上侃侃而談的老師，「他說的那些東西。」

　　「當然是一派胡言。」醫生面無表情，袁嶠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相信了，就可以抓住一些東西，不是嗎？」

　　抓住什麼呢？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這個思考題，對袁嶠來說太難了。

　　沒有電腦，沒有網絡，沒有遊戲的地方，甚至除了這些發癲一般的教材，連書也沒有，有的只是嚴格的規矩，理直氣壯的謬論，還有時不時會發生的電刑和緊閉。

　　袁嶠所能知道的是，如果來的老師是方斛，那人回來的時候看起來就會輕鬆一些，而不是像另一部分人一樣青筋暴起、滿頭大汗，只是痛苦都被轉移到了另外的人身上。

　　袁嶠站在宿舍門口，把新來的「不聽話」的室友扶進房間，還給對方遞了杯水。

　　他抽了抽鼻子，問室友：「你們今天怎麼了？」

　　室友沒懂：「沒怎麼啊？」

　　室友看起來的確沒怎麼，但他身上沾染的Omega信息素，卻有些太濃了。

　　熄燈的時間還沒到，袁嶠推門出去，看方斛還沒走遠：「方老師！」

　　袁嶠跑過去，方斛在走廊的那頭看著他。

　　「有事？」方斛問。

　　他看起來並不像袁嶠想像的那麼虛弱，相反，方斛的眼睛很亮，也很有精神。

　　「到發情期了嗎？」袁嶠喃喃道。

　　處於發情期的Omega，一方面會無法克制身體的慾望，變得脆弱敏感，一方面，體力也會大幅度提升，來應對無休止的**需求。

　　他的味道現在像玫瑰餅，或者玫瑰醬，袁嶠不會什麼浪漫的比喻，他只有這種貼近生活的比喻，甜味快要溢出來了，還放個風扇在吹，袁嶠要後退一兩步，才能忍住不去嘗一嘗。

　　「我前幾天給齊老師修電腦，」袁嶠說，「有硬件壞了，他說裡面有比較重要的東西，讓我幫他修好。跟他說半天他也不知道買哪些來換，你能幫我買一下嗎？」

　　齊老師的電腦那天被袁嶠修過一次以後，也只管用了一兩天，很快又壞掉了。

　　方斛說：「行，但我也不太懂電腦，可能會買錯。」

　　袁嶠當然知道。

　　他說：「那我跟你一起去找吧。」

　　此地無銀，袁嶠又加了一句：「我不會跑的。」

　　方斛倒是笑了，方斛說：「你也跑不掉。」

　　袁嶠很快就明白了那是什麼意思。

　　「假釋的犯人都沒這麼嚴格吧！」袁嶠抱怨，「這還電子腳鐐都用上了。」

　　出來的方斛更放得開一些，他瞥一眼袁嶠腳腕上的東西：「你現在居然還覺得自己不算囚犯，真把自己當成過夏令營的了？」

　　但袁嶠也真的沒有打算趁這個機會逃跑。

　　一來風險太大，會連累方斛，二來方斛以前說的也有道理，只要這個學校還存在，只要袁嶠這裡的父母觀念沒改變，逃出去了袁嶠也會被送進來第二次第三次。想要離開，就要找個以絕後患的辦法。

　　現在就是嘗試的第一步，不知道哪裡來的直覺，袁嶠總覺得，方斛會幫他。

　　方斛果然不懂電腦，逛了沒一會兒就找地方坐下來休息，讓袁嶠自己去買，反正袁嶠戴著腳鐐走不遠。

　　袁嶠沒去多久又跑回來找方斛：「方老師，你有帶多的錢嗎？東西比我想的貴，我錢不夠。」

　　方斛沒想太多，把卡遞給袁嶠，袁嶠說回去以後再還他。

　　「方老師，」回去的時候，袁嶠突然說，「你以前跟我說，這個世界是不會改變的。是不是意思是，只有我們自己改變來適應這個世界？」

　　方斛直起身，轉頭看著袁嶠，看了一會兒才說：「也許吧。」

　　不然還有什麼辦法呢？

　　袁嶠想開口，最後卻什麼都沒說。他當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似乎說出來就會被抓住。

　　又或者，可以摧毀這個不願改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