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現代青年人的三大煩惱：沒有上漲的工資、無法到來的休假，以及不能拒絕的相親。

　　袁嶠在外溜躂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還是只能回家。

　　兩個月回家一次，這是他經歷千難萬險才商討回來的結果，即便如此，還是被父母念叨，說同在一個城市還要搬出去住，簡直讓他們沒面子。但要是不回家，才會被念得更慘。可是今天，袁嶠發現，他進不了家門了。

　　防盜門從裡面反鎖，袁嶠打不開，只好敲門。

　　「誰啊？」是母親的聲音。

　　「我，我回來了。」袁嶠說。

　　「你誰啊？」那邊的回答卻讓人有點不解。

　　「你兒子！」袁嶠說。

　　「我哪有兒子。」袁太太卻說。

　　袁嶠摸不著頭腦，退後幾步，看了看門牌號，確定沒有走錯門。

　　「我沒有你這種兒子，」門總算開了，袁太太冷著一張臉，「次次相親次次失敗，你知道我在張阿姨面前有多丟人嗎？！」

　　袁嶠說：「這種事情也不能怪我吧，你當初自己說的先見見，成不成靠緣分啊。」

　　他側身想進去，但是袁太太不肯罷休：「你這種Alpha，哪個Omega能跟你有緣分？！」

　　她越說越氣，轉頭又訓斥起了在沙發上看報紙的袁先生：「都是你教育的好兒子。」

　　「……」袁嶠決定另闢蹊徑，「我餓了，今天中午開會也沒吃飯。」

　　這話果然解決了他進不了門的問題，立刻被拉了進去，一邊吃飯一邊繼續被訓斥，說他不好好吃飯，還不如回來住。

　　父親這時候也加入了陣營：「你是怎麼了？長得也不差啊，工作也挺好的，就這麼不受待見？」

　　母親哼了一聲：「你知道相親的Omega都怎麼說他的嗎？說他是個……」

　　「直A癌。」

　　袁嶠當然知道，他被不止一個人這麼說過。

　　上上次，他和那位Omega吃飯看電影的流程都走了一遍， 自覺已經算圓滿完成任務了，還開車把Omega送回家。Omega下車之前問：「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再走？」

　　袁嶠覺得沒什麼必要：「不用了，我回家還有事情要做。」

　　「工作嗎？」Omega問。

　　「不是，」袁嶠說，「晚上家裡約了人。」

　　Omega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了：「現在都十一點了……」

　　「我總要有別的娛樂活動嘛。」袁嶠說，「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第二天袁嶠就收到信息說對方覺得不合適，以後沒必要見面了。

　　「他說你亂來。」介紹人轉達的說法是這樣的。

　　袁嶠莫名其妙：「我晚上和人看個歐冠就亂來了嗎？」

　　但在家人眼裡，不順利一定是他有問題。母親就很不滿意：「以後自己主動點，球賽有什麼好看的。」

　　所以上上次，袁嶠也做出了改變。

　　「我可以上去看看嗎？」袁嶠主動問有些戀戀不捨的Omega。

　　可是事情並沒有好轉。

　　袁嶠又被自己的朋友嘲笑了一次。

　　「跟Omega在一起的時候，找話題的方式不該是『你想玩我新買的xbox嗎？』」朋友說，「也不該說你怎麼打得這麼爛，更不能說我們下次見面換個店吧，今天那個飯店信號好差，我等你的時候跟人打王者都沒信號。」

　　而這次……

　　「我真的努力了。」袁嶠也不知道怎麼又出了問題。

　　這次的相親維持了快一個星期，而不是結束在當晚，對袁嶠來說已經算是非常大的進步了。週末有空，把對方也約出來見面。

　　Omega突然問起袁嶠的情史：「你為什麼以前都沒有戀愛過？」

　　袁嶠說：「感覺對談戀愛沒什麼興趣。」

　　「那你怎麼知道你喜歡男的Omega？」Omega問。

　　袁嶠照實說：「男的多好，反正都是Omega可以生孩子，我就經常聽不懂女生在說什麼，最開始相親對象也有女性Omega，我問她出門是不是被打了，臉上紅了一大塊，她說那是腮紅。」

　　「在你眼裡Omega就是用來生孩子的嗎？」Omega的語氣有點不高興了。

　　「可是Omega本來就可以生孩子啊？」袁嶠不知道對方的重點在哪裡，「你打算不生孩子嗎？」

　　「那倒不是。」Omega緩和了一些，「但這個社會總有些人只把Omega當生育工具看。」

　　袁嶠不知道怎麼接話，他平時沒怎麼思考這些問題，便索性和對方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們做Alpha的也不輕鬆，最近組裡好幾個Omega發情期到了請假，工作全堆給我了。老闆還說畢竟我是組裡的Alpha，多承擔一些也是應該的。」

　　主要是加班費也沒給，讓袁嶠很是鬱悶。

　　「後來呢？」母親問。

　　「就吵起來了。」袁嶠說，「他說我怎麼不體諒Omega，要處理發情期，還有那麼多Alpha不會遇到的問題，我說又不是我的錯？我也沒讓Omega發情啊。然後他就問我很多，比如房子寫誰的名字孩子跟誰姓誰做家務誰洗碗……」

　　這還真是婚姻里長期存在的難題。

　　「你怎麼說的？」

　　「我說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袁嶠說，「我們可能沒到那個進度就拜拜了，只停留在微信朋友圈都不會互相開放的那種關係。」

　　這話立刻激怒了本來心情就不是很好的Omega，於是袁嶠的最近一次相親，再次告吹。

　　「而且，」袁嶠有點悶悶的，「我就是不想洗碗，為什麼一定要洗碗呢，就不能叫外賣嗎？」

　　母親被氣得笑出聲：「本來還打算說這次也不能全怪你，你就……還好你這話沒說出來，不然活該被罵。」

　　袁嶠說：「其實……我說出來了。」

　　連父親都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豬啊你？你就不知道先糊弄一下說以後家務你全包嘛？」

　　果然被母親瞪了一眼。

　　母親說：「算了，明天早點起床，張阿姨要過來一趟，她說要瞭解一下你的性格再給你介紹對象，就不信不能成功了。」

　　「我困了。」袁嶠不想再說下去，放下筷子，往臥室奔去。

　　衛生間裡一直放著他的洗漱用品，袁嶠對著鏡子刷牙，忽然皺起眉。

　　鏡子上好像有一條裂縫，他伸出手指，碰到裂縫的位置，但好像又摸不出來，看著又不那麼明顯了。

　　用太久了吧，袁嶠嘀咕著。

　　他是真的有些困了，明天張阿姨說不定真的要來，還得經受一番拷問。

　　怎麼找個Omega結婚這麼難呢？

　　或許應該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直A癌，太不體諒Omega了。以後說話的時候，要記得平等對待、換位思考什麼的，還有……還有什麼？

　　袁嶠很快睡著了。

　　他起得並不算晚，但也沒早到哪裡去，就算上班養成的生物鐘讓他醒了過來，也不願意在休息日這麼早起床。磨蹭了一會兒爬起來，揉著頭髮打開了房門。

　　家裡果然來了陌生人，但是性別好像不太對。

　　「你怎麼才起床。」母親皺著眉頭，很不高興，「這是張叔叔，昨天跟你說過的。」

　　袁嶠還有些懵：「張……叔叔？」

　　張叔叔說：「這長得很漂亮的小伙子嘛，怎麼就沒人要呢？」

　　袁嶠：「……」

　　這位叔叔說話也太直白了一點，袁嶠坐下來，還是想再多問一句：「阿姨呢？」

　　「你說張叔叔的老婆？」母親說，「人家哪有時間來，加班呢。」

　　袁嶠剛想說你不是說和張阿姨在老年大學認識的嗎，張叔叔就說話了：「小袁，聽你媽媽說你又換了新公司，在哪裡工作？」

　　袁嶠說了一個公司的名字。

　　這個公司在業內和大眾都頗有名氣，袁嶠也是好不容易才跳槽進去，工資升了一大截。

　　張叔叔說：「哦，那個我知道，不過你這樣經常加班，以後不方便帶孩子吧。」

　　「？？？」袁嶠只能說，「我還沒考慮那麼遠。」

　　「你多高啊。」張叔叔又問。

　　「一米八七。」這個問題袁嶠倒是輕鬆了一點。

　　「太高了吧。」張叔叔卻說，「這樣給女孩子心理壓力很大。」

　　袁嶠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那我也不能變矮啊。」

　　Alpha本身就要比Beta和Omega的普遍身高更高一些，袁嶠以前喜歡運動，就發育得更好。

　　「你以後就說你一米七九吧。」張叔叔說，「還有，我聽說你好像是碩士學歷，其實男孩子讀那麼多書也沒必要，你相親的時候就說你是大專畢業，你看行不行。」

　　「哈？？？」袁嶠徹底懵了，「不行！為什麼啊！」

　　他還想爭辯，卻被母親攔住了：「對著客人大呼小叫成什麼樣子！」

　　母親說：「人家張叔叔是來好心給你出主意的，你得好好學。」

　　張叔叔說：「我感覺小袁性格有點倔啊。」

　　「是啊。」母親歎氣，「他就是這樣，家裡安排好的工作也不去，非要去當什麼男強人……」

　　袁嶠：「？？？」

　　「不如這樣，」張叔叔說，「我們社區最近開了一個國學班，是位大師授課，專門進行中華男德教育，可以讓小袁去聽聽，不過是全日制包食宿，他有時間嗎？」

　　母親聽得有點心動，抬頭看袁嶠：「要不把你那破工作辭了吧，整天加班有什麼意思，去聽聽大師授課。」

　　袁嶠冷汗都快冒出來了，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感覺，的確是有哪裡出現問題了，就像程序裡的bug。

　　袁嶠後退一步：「你不是我媽。」

　　母親很不高興：「看看！這說的什麼話！當初就不該讓你去上大學讀研！現在翅膀硬了想……」

　　她話還沒說完，就眼見袁嶠飛奔了出去。

　　袁嶠跑出門就打了個車，開車的是個女司機，問袁嶠去哪兒。袁嶠隨便報了個人流量多的商圈，低頭打開手機，搜索起了他剛才一直在想的問題。

　　「操！」車一個急剎，差點追尾，女司機有些冒火，罵了一聲，「又是男司機！不會開車就別開！」

　　輸入alpha、beta和omega，得到的全都是無用信息。這個世界，居然只有兩個性別，而且似乎，發生了一些顛倒。

　　汗滴在手指上，影響了觸屏輸入，袁嶠擦了擦手，又重新輸入了一個名字。

　　「太好了。」袁嶠長舒一口氣。

　　「怎麼了小伙子，」司機問，「看你緊張兮兮的樣子。」

　　「雖然羅伊斯不是Alpha了，」袁嶠如釋重負，「但他至少還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