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七
孫美英忽然又哭了:“留了他一條命,成全我十年情,這雙重的恩德……”
她就要跪。
關山月沒攔,但是要走。
枯瘦長發灰衣人突然輕喝:“閣下,請留一步!”
關山月收勢停住,同時也伸手攔孫美英。
隔著好幾步,孫美英竟沒能跪下去,她叫:“你……”
關山月道:“芳駕,我當不起。”
孫美英道:“你也是菩薩,你也是佛!”
關山月道:“霍居士救了一府生靈,比起霍居士,我這算得了什麼?”
孫美英道:“他是救了那一府生靈,你是對我有雙重恩德。”
關山月道:“芳駕,霍居士叫住我,一定有事,”
孫美英道:“我不拜了,也不說了。”轉望枯瘦長發灰衣人,接道:“說你的事吧!”
枯瘦長發灰衣人向關山月:“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那位姑娘的下落。”
關山月心頭一跳。
孫美英道:“哪位姑娘?噢,我知道了,那位姑娘真是你帶走了?”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我不忍再傷那位姑娘,也伯別的那幾個傷害她,所以我帶走了她。”
孫美英道:“你怎麼沒告訴他那位姑娘的下落?”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原先我不能。”
孫美英道:“為什麼?”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老侯爺要走了她。”
關山月心頭震動,倏揚雙眉。
孫美英一怔叫道:“老侯爺要走了她?”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是的。”
孫美英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當年,我回京覆命的時候。”
孫美英道:“都十年了。”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是的,都十年了。”
孫美英道:“你怎麼如今又要告訴他了?”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受人良多,我認為該告訴這位了,不該麼?”
孫美英道:“該、該,你告訴他吧。”
枯瘦長發灰衣人向關山月:“閣下已經聽見了。”
關山月道:“尊駕說的可是‘神力侯’?”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正是。”
關山月道:“尊駕曾經跟我保證,她很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這是指“神力侯”要走了虎妞。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閣下不要誤會,老侯爺跟我要走那位姑娘,是怕有一天我會傷害她,也是防別人跟我要她。”
關山月道:“是麼?”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老侯爺朝廷柱石,一代虎將,蓋世英雄,視姑娘如己出,我可以拿這條命擔保。”
孫美英道:“我也可以拿我這條命擔保。”
其實,這位“神力老侯爺”,關山月也聽師兄郭懷說過,知道是位當今朝廷的柱石虎將,蓋世英雄,無論朝野,莫不尊仰,連皇上都敬他三分,跟他那個兒子“威武神勇玉貝勒”不一樣,絕不會對民間一個小姑娘存有什麼不好念頭,更不會傷害一個民間小姑娘。
枯瘦長發灰衣人當年只是“神力侯府”一名護衛,處在“京城”那麼一個地方,萬一有哪個親貴垂涎虎妞,他還真無力衛護,他的話也可信。
何況還有兩條命做擔保?
所以,關山月沒再說什麼,只道:“謝謝尊駕了,告辭!”
話落,他又要走。
人在“授書樓”裡,又當著這麼一位菩薩、佛,還有一位高僧老住持,關山月不便施展絕世身法,打算等出了“授書樓”後再施展絕世身法離去。
是故,枯瘦長發灰衣人來得及又叫住了他:“閣下,請再留一步。”
關山月又停住了,道:“尊駕還有什麼教言?”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閣下能否讓我知道,離開‘留侯廟’之後,要往哪裡去?”
關山月連遲疑都沒遲疑,道:“沒有什麼不能讓尊駕知道的,離開‘留侯廟’之後,我要趕往京裡去。”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閣下是要見那位姑娘去?”
這是一定的。
關山月仍然沒遲疑:“正是。”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我就是為告訴閣下,閣下不必往京裡去,那位姑娘如今不在京裡‘神力侯府’。”
孫美英微怔,道:“那位姑娘如今不在京裡‘神力侯府’?’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不在。”
孫美英道:“哪兒去了?”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蒙古。”
孫美英又一怔:“蒙古?”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科爾沁’旗。”
孫美英輕叫:“老侯爺那位義子,‘科爾沁旗’呼格倫王爺那兒?”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不錯。”
孫美英叫道:“老侯爺怎麼把她放在了那兒?”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老侯爺也去了,如今也在那兒。”
孫美英再次一怔,叫道:“老侯爺也去了?如今也在那兒?老侯爺是什麼時候去的?”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有幾年了。”
孫美英道:“有幾年了?怕不早回去了?”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恐怕不會。”
孫美英道:“恐怕不會?”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老侯爺是不滿意貝勒爺的作為,貝勒爺趨炎附勢,攀上了四阿哥雍王爺,以為雍王爺將來一定能奪得大位,擁立有功,將來一定有大好處,老侯爺雖然忠於皇上,心向二阿哥,但是老侯爺的脾氣與為人,你是知道的,‘神力侯府’絕不介入各阿哥間的大位之爭,老侯爺要貝勒爺也這樣,貝勒爺陽奉陰違。兒子大了,管不了,又有個雍王爺在,雍王爺又機關到處,耳目遍佈,老侯爺也不便太明顯怎麼樣。老侯爺生氣、難過,乾脆眼不見為淨,遠走蒙古去了。”
孫美英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我在‘西安’的時候聽說的。”
孫美英道:“你在‘西安’的時候聽說的?這麼說,知道的人已經不少了?”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恐怕是。”
孫美英道:“外頭都這麼多人知道了,宮裡恐怕也知道了。”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應該。”
孫美英道:“這對貝勒爺可不太好。”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以貝勒爺的脾氣跟為人,他哪知道怕?又伯什麼,怕誰?他只知道,老侯爺不在,禁城的禁衛禁不得他,宮裡不會拿他怎麼樣。再說,都是自己的兒子,宮裡雖嚴禁眾家阿哥間因爭大位而間牆,卻不便不讓臣下擁立哪一個。”
孫美英道:“這麼看,老侯爺短時日內是不會回去了。”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我就是這麼認為。”
孫美英轉望關山月:“你聽見了?”
關山月道:“我聽見了。”
孫美英道:“幸虧你走得不快,不然你就白跑一趟京裡了。”
關山月倒不怕白跑一趟京裡,他只是不願到京裡去,
京裡臥虎藏龍,“神力侯府”盡多好手,“威武神勇玉貝勒”本人就是個好手中的好手,再加上那位貝勒夫人胡鳳棲,尤其禁城裡的大內侍衛近在咫尺,他這一趟進京去“神力侯府”,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只怕不可能;不怕讓誰知道,也不怕不能自保,怕的是師兄郭懷已經前來,住進“南海王府”;到時候讓師兄為難,可是為找虎妞,又勢必得去,一顆心正沉得很低,正暗皺眉頭。
如今,心裡鬆了,暗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關山月道:“謝謝。”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閣下客氣,我不知道便罷,知道了不能不說,只是……”
關山月道:“尊駕有什麼話,請只管說。”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我原先不告訴閣下那位姑娘的下落,如今說了,是因為閣下對霍某人我恩高義重,再不告訴閣下,自覺實在說不過去。只是,我要請求閣下,千萬不要傷害老侯爺。”
關山月道:“尊駕先前不肯告訴我,就是因為有這個顧慮,是麼?”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