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八
呼王道:“這位就是孩兒所說,管‘敖漢旗’的事,從‘熱河’管到‘蒙古’還讓一個大喇嘛畏罪,羞愧自絕的那位。”
老人兩眼猛睜,異采連閃,忙站起:“原來就是那位,太好了,只是你該讓我跟這位廳裡相見,怎麼好讓這位來見我?快請這位坐。”
老人也敬俠義,重英雄。
呼王沒請關山月坐,道:“我父,這位到‘蒙古’來,也是到‘科爾沁旗’來找您的。”
老人微怔:“這位到‘蒙古’來,也是到‘科爾沁旗’來找我的?”
呼王道:“是的。”
關山月微欠身:“草民見過老侯爺!”
呼王道:“謝謝閣下。”
老人則忙抬手:“別客氣,請坐下說話。”
呼王仍沒讓關山月坐。
關山月也沒有坐,道:“謝謝老侯爺,老侯爺面前,哪行草民的座位?”
說的是禮。
可是,在呼王這位“蒙古”親王面前,不都有關山月的座位麼?
而且還是貴客。
老人還待再讓。
呼王說了話:“我父,這位來找的事要緊。”
老人道::這位找我有什麼事?”
轉望關山月。
這是問呼王,也是問關山月。
呼王道:“義父,這位姓關。”
老人道:“這位姓關?”
顯然,老人沒有聽出什麼,也沒有想起什麼?
十年了,忘了!
是麼?
關山月道:“草民姓關,十年前,跟草民的義父住在‘遼東’‘千山’下。”
老人臉色變了,但只是變了一變,很快就恢復了。
顯然,想起來了,但畢竟是一代虎將,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所以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恢復了平靜,他道:“謝謝你提醒,我知道了。”
居然還謝謝關山月。
關山月道:“草民認為,這麼大的事,老侯爺不會忘。”
老人道:“我怎麼會忘?雖然已經十年了,但十年來,這件事無時無刻不在我眼前,也幾乎夜夜在我夢中。”
沒有忘,十年來,一直在眼前、在夢中,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說他沒有忘,還是有別的意思?他沒有明說。
話鋒微頓,他接問:“只是,我要問一問,那位,是你的義父?”
“那位”,這是指那位關副將,稱“那位”,夠客氣,也顯出老人的胸襟與氣度。
關山月道:“是的,他老人家是草民的義父。”
老人道:“令義父除了你之外,是不是還有後人或螟蛉?”
關山月知道老人為什麼會這麼問,道:“他老人家無所出也只有草民一個義子。”
老人臉上泛現一絲狐疑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見,道:“你真姓關?”
關山月道:“是的,草民真姓關。”
老人道:“你真是那位的義子?”
關山月道:“老侯爺,不會有人願意冒充叛逆親人的。”
還真是!
抄家滅門的大罪,還不敢承認呢,誰會冒充?那是神智不清,或者瘋了!
呼王也面有狐疑色,望關山月,要說話。
顯然,他也知道這件事。
老人抬手攔住了呼王,道:“你怎麼知道找我?”
關山月道:“老侯爺,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人或許不知,但天知地知。”
老人道:“你說的是,但我要你知道,我不是怕你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關山月道:“草民就是知道了。”
他不願說他是怎麼知道的。
老人道:“你找了那些個了麼?”
關山月道:“草民找了,一個不漏。”
老人道:“你又是怎麼知道那些個的。”
關山月說了,因為他已經告訴呼王了。
老人道:“令師又是怎麼知道的?”
關山月道:“這草民就不知道了。”
老人道:“令師必然是位絕世高人?”
關山月還沒說話。
呼王先說了:“您知道苦和尚?”
老人道:“苦和尚?”
看來老人也不知道。
呼王道:“就是這位的師父。”
老人道:“我不知道。”
老人真不知道。
呼王沒再說話。
關山月也沒說話。
老人又道:“都找了,也都找到了,一個不漏;當初以為做得十分機密,他幾個相互之間都不知道,沒想到十年後的今天,你都知道了,也一個不漏都找了,看來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真是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人或不知,瞞不了天地鬼神。”一頓,接道:“真說起來,那些個都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關山月又揚了眉:“草民認為,他幾個在當初賣身投靠之後,已經不能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了,朝廷當初不也是要以漢制漢,要漢人自相殘殺麼?”
老人臉色微變。
呼王要說話。
老人又抬手攔住了呼王:“這位說的對,不能說那些個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當初朝廷確是要以漢制漢,要漢人自相殘殺。”
呼王沒說話。
老人又道:“他們之中,只有一個知道主其事的是我,他是我一個姓霍的貼身護衛,我認為他不會告訴你。”
老人這話?
關山月道:“草民是怎麼知道的,對老侯爺來說,很要緊麼?”
老人道:“事已至今,已經無關緊要了,我只是想知道,關壯士你是怎麼知道的,其實,關壯士既知道那些個,知道主其事的是我,也就不足為奇了。”
關山月道:“老侯爺既這麼說,草民願意讓老侯爺知道,草民是怎麼知道的。”
老人道:“那就太好了,關壯士請說。”
關山月道:“正是老侯爺那位霍姓護衛告訴草民的,但他絕不是背叛主人、出賣主人。”
老人微一怔:“會是他?我不能相信。”
呼王濃眉微揚,說了話:“這還不是背叛主人?出賣主人?”
關山月道:“王爺,草民所說,成菩薩、成佛的,就是這位。”
呼王也一怔:“怎麼說?成菩薩、成佛的,就是他?”
關山月道:“正是。”
呼王道:“一個成菩薩、成佛的人,不會背叛主人、出賣主人;一個背叛主人,出賣主人的人,也成不了菩薩,成不了佛。”
老人當然不知道關山月跟呼王在說些什麼,他忍不住問:“倫兒,你跟關壯士說什麼?誰成了菩薩、成了佛?”
呼王望關山月:“我看還是閣下說吧!”
關山月道:“老侯爺,說起來事情令人不解,只有委諸天意。”
老人道:“關壯士,什麼事令人不解?什麼事又委諸天意?”
關山月道:“那幾個殺害草民義父的殘凶,草民所知道的,是當年他們任職邸府,人在何處,事隔十年,‘三藩’早削,他們都已風流雲散,天下之大,何處找尋?”
老人道:“這倒是,那關壯士又是怎麼一個一個找到的?”
關山月道:“草民是碰到的,不是找到的,一個一個都是草民碰到的。”
老人“噢?”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