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
關山月道:“這些雖是官府的人,但卻是地方官府,尤其是遠在千里外的‘廣東’地方官府捕役,不再把郭懷當叛逆,是他們朝廷剛有的意思,或許他們主子知道,還沒有往下交待,他們怎麼會知道?至於我知道,江湖上傳話本來就快,我是得知自京裡傳來的信息。”
還得編這麼多來解釋來源,真是何苦來哉!
就因為聽說她到“南海”來,是來找郭懷的。
她道:“他們朝廷又怎麼會不把郭懷當叛逆了呢?在他們眼裡,郭懷不但是叛逆,而且是大叛逆,情勢有了什麼改變呢?”
關山月道:“我剛說過,一時說不清楚,你也不必管那麼多,”
她道:“我怎麼能不管?我不能不管,郭懷在他們眼裡是大叛逆,可是在咱們眼裡就是大英雄、大豪傑,普天下尊祟,普天下敬仰,這也是我為什麼大老遠的跑來‘南海’找他的道理所在。如今他們不把他當叛逆了,說是情勢變了,情勢為什麼變了,又變成了什麼樣,別說我不能不管,普天下咱們這樣的都會管,也都得管,你說是不是?”
這話聽得關山月心頭一陣震動,這事一旦成為事實,普天下皆知,郭懷一定會遭受誤會,蒙受委屈,這對匡復大業會不會有不良導引,甚至這會不會是當今朝廷一招兵不刃血,不用發一兵一卒,或者這根本就是張廷玉貪圖榮華富貴、數典忘祖,獻與他主子的高明毒計?
“海皇帝”、“哭和尚”這兩位絕世高人,都已是神仙中人,不會想不到,不會不做評估,不會那麼糊塗。只是,這事不能輕洩,叫關山月怎麼說?
如今再聽了她這看法,關山月不但是非得管她這件事,非得管到底不可,而且,因為是個姑娘家,挺可愛,挺逗個姑娘家,還得不厭其煩,耐著性子,
關山月腦海裡閃電百轉,然後,他這麼說:“你說得是,說的是理,只是,我一時說不清楚,我能說得清楚的,只有不管他們是不是把郭懷當叛逆,不管情勢怎麼變,郭懷永遠是普天下尊祟、敬仰的大英雄、大豪傑。”
她偏著頭看關山月:“你讓我迷糊。”
關山月道:“不必迷糊,記住我的話就行了,或許你如今迷糊,可是你將來一定不會迷糊。”
她道:“那,以你看,等那回去請示的人回來之後,他們會不會撤呢?”
關山月道:“他們一定會撤,我可以擔保。”
她還待再說。
關山月沒讓她再說,轉了話題:“說說你吧!”
她道:“我有什麼好說的?”
關山月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從哪裡來?”
她道:“我姓高,單名一個梅字,從‘江南’來。”
挺乾脆,連猶豫都沒猶豫,看樣子是真不假。
關山月道:“你說你到‘南海’來,是來找郭懷?”
姑娘高梅道:“是呀!”
關山月道:“你這樣想下水到海裡去?”
高梅道::是呀!”
還是乾脆。
關山月道:“看樣子你會水。”
高梅道:“當然。”
更乾脆。
關山月道:“這是海。”
高梅道:“海怎麼了?我沒把它當回事兒,我一家天生會水,我自小就在大江裡進出,我有個兄弟比我還厲害,叫‘魚眼’高恆,空手在江裡抓魚,能在江底待二天三夜。”
那是厲害,一家都是水裡的能人。
看樣子不像吹。
女兒家誰會吹這個?而且這是在海邊,兌現就在眼前,
關山月還真為之心神震動,怎麼不?江湖之大,無奇不有,的確是臥虎藏龍。
可是,他道:“姑娘,這是大海,不是江河!”
也是,江河畢竟不能跟大海比。
高梅道:“不跟你爭,等我下了水你就知道了。”
看樣子,她還是非要下水不可。
關山月道:“可是……”
高梅道:“你還要說什麼?你不是擔保他們會撤走,不會抓我了麼?”
關山月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這麼一個姑娘家,在他眼前下水,往這麼廣大遼闊的“南海”裡去找他師兄郭懷?這等於是拿她的性命開玩笑,他道:“你大老遠的從‘江南’跑到‘南海’來找郭懷,是為了什麼?”
高梅沒答反問:“你知道郭懷這個人?”
關山月道:“知道。”
他當然知道。
高梅又問:“你知道當初他在京裡的事?”
關山月道:“知道:”
高梅道:“我就是為這來找他,”
這話……
關山月道:“我沒聽明白。”
恐怕誰也聽不明白。
高梅道:“他是個絕世奇英豪,連皇上都稱讚他是-條‘無玷玉龍’,他讓我仰慕,讓我敬佩,我要嫁給他。”
關山月一怔:“你這麼老遠,從‘江南’跑到‘南海’來,是為了要嫁給郭懷?”
高梅沒猶豫,也沒羞態,毅然點頭:“不錯!”
這姑娘真可愛,真逗!
關山月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這種事是他頭一回碰上,也幸虧讓他碰上了,
想想,不足為奇,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以他師兄郭懷這個人,以郭懷當日在京裡的作為,的確會讓普天下的女兒家動心,的確會讓普天下的女兒家情難自禁,只不過有些女兒家能克制、能隱藏,有些女兒家不克制、不隱藏,當初京裡那些女兒家,不就是最佳例證?
可是,這回是讓關山月碰上了,他不能讓她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不能不管,他得讓她改變這個心意。
他說話了:“姑娘說,一家人都天生會水?”
叫姑娘了,或許是因為這姑娘是要來嫁給他師兄的。
高梅道:“不錯,你一定是剛入江湖,下然你應該知道,‘江南’高適海一家……”
關山月道:“高適海?”
高梅道:“是我爹。”
關山月道:“我就是想知道,姑娘家裡有沒有大人,姑娘從‘江南’跑到‘南海’來,令尊知道麼?”
高梅也沒猶豫,也一點不在意:“不知道,要讓我爹知道,那還來得了,就別想再出門到處跑了!”
實話實說,真老實。
還是忘了剛才的事,或者認定官府這些人不再抓她,不會連累她的家人了,認定關山月不是官府中人,也不會給她說出去了?
關山月道:“郭懷知道麼?”
高梅道:“也不知道,幹嘛要讓他知道?”
關山月道:“他連知道部不知道,跟姑娘連一面之緣都沒有,他要是不答應,不願意呢?”
高梅道:“他不答應?不願意?我有什麼不好?”
關山月道:“倒不是說姑娘有什麼不好,我剛說過,姑娘跟他連見都沒見過,姑娘應該知道,這種事得有緣份。”
高梅道:“我知道,不要緊,我原本就是來碰碰的,他答應,他願意,我就留下;他不答應,不願意,我就回去!”
姑娘真是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