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灰衣老者臉色為之一變。
怎麼了?這是什麼人來了?
隨著這聲蒼勁沉喝,一前二後三條人影疾射入林,直落八名灰衣漢子背後,那是一名藍衣老者跟兩名藍衣人,兩名藍衣人中年,高大健壯,神情冷肅,各提一把長劍,藍衣老者也魈偉高大,赤紅臉,獅鼻海口,一雙環眼,相當威猛。
三個人一落地,兩名高大健壯藍衣人左邊一名立即揚聲冷喝:“‘總督衙門’總捕駕到,還不閃開!”
八名灰衣漢子立即一邊各四的退向兩邊。
灰衣老者卻既像沒看見,也像沒聽見,盤坐如故,一動不動。
“總督衙門”的總捕,當然是“兩廣總督衙門”“廣東巡撫衙門”捕房已經由總捕率領來了人,如今又有“兩廣總督衙門”的總捕帶人來到,這是干什麼?有必要如此這般勞師動眾麼?動的還是督撫衙門的總捕,難道“廣州府衙”的捕房還不行?
是這樣麼?可不就沒見“廣州府衙”捕房的人!
灰衣老者像沒看見剛來的這三位,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一雙環目卻逼視灰衣老者,威棱閃動,冷然發話:“你沒看見老夫,沒聽見老夫手下的話麼?”
灰衣老者臉上沒表情,陰冷答話:“看見了如何?聽見了又如何?”
怎麼是這種態度?怎麼是這麼一句?
魁偉高大的紅臉藍衣老者道:“老人是‘兩廣總督衙門’總捕!”
灰衣老者道:“老夫是‘廣東巡撫衙門’總捕。”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兩廣總督衙門’比你‘廣東巡撫衙門’大!”
灰衣老者道:“我‘廣東巡撫衙門’也不比那個衙門小!”
這應該就是督撫不和了,總督、巡撫都是封疆大吏,方面大員,職權平行,幾幾乎相同,大部份的巡撫都不買總督的帳,總督也拿巡撫沒有辦法,後此心裡的疙瘩其來有自,存在已久,上位者如此,下頭這些人還能不各為其主互鬥?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環目圓睜:“這話是你說的?”
灰衣老者道:“不錯,是老夫說的。”
魈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一點頭:“好,你膽大,你硬,你跟老夫回衙,對我家制軍大人說去。”
灰衣老者冷然一笑:“老夫不過‘巡撫衙門’一個總捕,還不夠見你家制軍大人的格,況且老夫此刻捕盜公務在身,也沒那個工夫去見你家制軍大人。”
兩位堂堂大衙門的總捕,放著捕“盜犯”的正事不做,一見面就斗這個,也不怕讓“盜犯”看笑話,不怕笑掉“盜犯”的大牙!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你有什麼捕盜公務在身了?現今老夫率我‘總督衙門’的人趕到了,這捕盜的公務,自然就是我‘總督衙門’的了,用不著你‘巡撫衙門’的人了!”
灰衣老者道:“誰說的?難不成你‘總督衙門’想搶我‘巡撫衙門’的功?老夫告訴你,我‘巡撫衙門’可是根據‘廣州’府衙的上報趕來捕盜的……”
魈偉高大槓臉藍衣老者道:“好叫你知道,我‘總督衙門’也是根據‘廣州’府衙的上報趕來捕盜的。”
都是根據‘廣州府’的上報,這應該就是兩大之間難為小了。
“廣州府”這是聰明做法,深諳為官之道,順了這位的心、失了那位的意,哪一位都惹不起,乾脆都上報,讓你兩個大的鬥法,都不得罪,可也會都得罪,滋味不好受,日子不好過,不容易,這也是處在兩大之間的悲哀!
灰衣老者道:“奈何我‘巡撫衙門’早到一步,著了先鞭!”
這是實情。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老天不管你是不是早到一步,著了先鞭,這個盜老夫今天是捕定了,這個人老夫今天也是非帶走不可!”
看來是要來橫的。
或許是丟不起這個人,尤其是跟頭栽在“巡撫衙門”的人手裡,回去又怎麼對主子交待?
灰衣老者兩眼精芒一閃:“難道你真要搶?”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老夫沒要搶,也不懂什麼叫搶,老夫只是根據‘廣州府’的上報趕來捕盜。”
灰衣老者道:“老夫剛才說了,你‘總督衙門’的人來晚了。”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誰說的?不晚,你‘巡撫衙門’尚未捕得此盜,在人還沒有落進你‘巡撫衙門’之手之前,我‘總督衙門’當然可以捕之!”
似乎也言之成理。
只要是“兩廣”地方,都是“總督衙門”的轄區,都在制軍大人的治下,在管轄的地方捕盜,天經地義,絕對構不成越權,或者是侵犯別的衙門的職權,處得好還可以禮讓,處不好還談什麼禮讓。
灰衣老者站了起來,眉宇間陰鷙之氣見濃:“說得好,那今天你就捕捕看!”
顯然,他“巡撫衙門”也丟不起這個人,尤其這個跟頭是栽在“總督衙門”之手,何況他“巡撫衙門”是先來一步,更不好跟他的主子交待了。
關山月要是趁這時候打馬就走,一定走得了,只是他沒有走,他高坐雕鞍一動不動,泰然從容。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好,老夫今天就捕給你看,來人!”
他背後兩名高大健壯藍衣人恭應聲中,長劍出鞘。
灰衣老者及時道:“話說在前頭,‘巡撫衙門’今天豁出去了,這名盜犯你敢碰一碰,‘巡撫衙門’不惜流血五步,這個官司你‘總督衙門’等著打!”
攤牌了!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勃然色變,環目圓睜,鬚髮暴張,厲喝:“莫懷古,你太狂妄、太猖獗……”
關山月臉色為之一變,突然說了話:“敢莫是昔日‘平西王府’‘四大護衛’之一的莫老?”
灰衣老者一怔,轉望:“你知道老夫?”
關山月道:“久仰莫老大名,莫老之威,震懾黑白兩道,自從受聘為‘平西王府’護衛,江湖無人敢近‘平西王府’百丈之內,誰不尊仰?”
這話受用,灰衣老者莫懷古臉色好看多了,眉宇間的陰鷙之氣也淡了不少:“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也知道老夫。”
誰都愛聽好聽的,誰都愛戴高帽子。
只是,關山月怎麼會在這時候說這種話?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冷笑:“你是‘海威幫’海盜一夥,罪大惡極,說好聽的是沒有用的。”
那位昔日“平西王府”“四大護衛”之一,今日“廣東巡撫衙門”總捕的莫懷古臉色為之一變。
關山月轉臉向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說了話:“草民說的是實情實話,凡江湖人應該都知道草民所言不虛,不是說好聽話……”
莫懷古的臉色更好看了。
關山月接道:“草民一向說實話,草民還要再說句實話,草民認為尊駕你不必爭,不必搶,草民不管‘總督衙門’、‘巡撫衙門’孰大孰小,以草民看‘總督衙門’不比‘巡撫衙門’大,‘巡撫衙門’也不比‘總督衙門’小,草民只知道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所以草民該跟這位莫老走!”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為之一怔。
莫懷古也臉有詫異色:“你怎麼說?”
本來就是,關山月怎麼會說這種話?
關山月道:“草民落進哪個衙門手裡都一樣,草民只是說句實話,說句公道話。”
莫懷古微點頭:“說得好!”
是麼?有這種事?還有待捕的盜犯從容泰然的表示意見,應該遭誰捕,應該落進誰手,跟誰走的!
還真有,眼前不就是一樁麼?
這種事恐怕從盤古開天到今天之前,還沒人見過!
只聽莫懷古又道:“那你就跟我‘巡撫衙門’走吧!”
關山月道:“理應從命!”
剛才還堅決認為“海威幫”不是海盜,他不是海盜一夥暱,如今不但能走不走,不但認為他該落進那個衙門,還“理應從命”他這是怎麼了?難道真有話進“巡撫衙門”再說,難道真認為“巡撫衙門”會聽他的,還他清白,放他走?
莫懷古那裡揚聲冷喝:“還等什麼?押盜犯回衙!”
聽了半天好話,還是“盜犯”還得押回衙,還真如那位“總督衙門”總捕所說,說好聽的沒有用。
本來就是,這是抓海盜一夥,沒聽那位“總督衙門”總捕說麼,海盜一夥,罪大惡極,莫懷古他有幾個腦袋多大膽,聽幾句好聽的就作罷,一旦讓人知道,他吃罪得起?那位“總督衙門”總捕會放過他才怪,非告發他不可!
八名灰衣漢子恭應聲中急忙去牽來坐騎。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暴喝:“慢著,老夫看誰敢動!”
那神態、那喝聲,還真唬人,八名灰衣漢子不是莫懷佔,一時還真沒敢動。
莫懷古冰冷道:“苗如山,你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