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張景穿著睡衣出現在院裡， 老太太趕緊說：“小簡過來了，你快起床。”

　　張景不敢看簡岷，怕被老太太看出來端倪， 目不斜視點點頭：“知道了， 就起床， 我去尿尿。”說完就去了衛生間。

　　老太太嗔道：“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去衛生間就說去衛生間， 說這種話！”又和簡岷解釋， “估計有些起床氣，脾氣不太好，你別在意。”

　　簡岷點點頭：“我知道。”

　　老太太招呼他進客廳，“快，進去坐吧， 外面曬。我和他趙姨去買菜， 順便把訂制的蛋糕拿回來。你坐會，景景待會兒出來了，你記得別讓他又去睡，給他做了早餐放桌子上了， 你監督他吃。”

　　“嗯， 我知道了。”

　　張景沒上廁所， 在衛生間待了會裝模作樣按了下抽水馬桶，又去洗漱，再出來就看見客廳裡只剩下簡岷一個人，才收了那副“目中無簡岷”的模樣， 慢騰騰蹭過去，“快道歉！道歉我就原諒你。”簡岷不道歉他也找不到臺階下。

　　本來還以為需要磨一會兒，誰知道簡岷直接說：“對不起。”

　　張景又不好意思了，他回頭看看門口，確定阿婆不在，湊過去親了下簡岷，“原諒你了。我去換衣服！”

　　簡岷看他歡快地跑開，不禁笑了起來，他摸摸口袋裡的小盒子，覺得這份禮物，少年應該會喜歡。

　　張景換好衣服開始騷擾鄧子軒，對方又睡著了，阿婆待會兒要回來了，他和簡岷待一起很容易露餡，有鄧子軒陪著興許會好點。

　　好不容易把人折騰醒，他才出去吃早餐。

　　老太太回來以後看見三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兩隻貓趴他們腳邊，鄧子軒坐簡岷和張景中間，不禁在心裡歎口氣，傻孩子。

　　張景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絕對不會被看出來，卻忘了有個詞叫欲蓋彌彰。

　　家裡好久沒這麼熱鬧了，老太太渾身上下都充滿幹勁，張景想幫忙被她趕走了，“今天你生日，怎麼能讓你做飯？你去陪小簡他們。”

　　張景只好回了客廳，鄧子軒抱著個西瓜拿勺子挖著吃，他湊過去想嘗一口，只可惜被簡岷一個眼神兒制止了。

　　鄧子軒趕緊收回伸出去的勺子，“那什麼，冰的，你不能吃。哦對了，我下午就回去，住太久了，我媽催我呢。”

　　這是這麼些天來，鄧子軒再一次提阿姨，神色如常，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張景知道，他只是刻意用沒心沒肺掩蓋那些。

　　“明天再走吧。”

　　鄧子軒偷瞄了眼簡岷，算了吧，他看簡岷就犯怵，“早走晚走都一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中午吃午飯很熱鬧，都是自家人，也沒有送禮物一說。鄧子軒非說生日可以許三個願望，讓張景分他一個，祝他考上理想的大學。

　　張景問：“你生日怎麼沒許？”

　　“我心不誠。”

　　張景：“……好吧，分你一個。”

　　阿婆無奈地笑：“還有這樣的？”

　　“沒事，我心誠，一定可以！”張景帶著生日帽笑得很開心，對著蛋糕許願。

　　他希望阿婆長命百歲！希望和哥哥長長久久！希望鄧子軒考上理想的大學！

　　鄧子軒趁機給他拍了好幾張照片，等他吹蠟燭，問：“給我許了嗎？”

　　“許了！我能騙你嗎？吃蛋糕！”張景拿刀切蛋糕，“阿婆一塊，趙姨一塊，哥哥的，你的，最後都是我的。”

　　“不行！”

　　“不行。”

　　簡岷和老太太異口同聲，空氣安靜了幾秒，張景小心翼翼觀察老太太的臉色，好在沒太大的異樣。

　　老太太頓了會才說：“你胃不好，不能吃那麼多甜食，待會兒還得吃飯呢，做了一桌子的菜。”

　　“我今天生日也不可以嗎？”張景可憐兮兮地看著張佳韻。

　　“不行！到時候又肚子疼。”

　　“阿婆……”張景哼哼唧唧撒嬌，“這蛋糕又沒有很大。”

　　趙姨趕緊說：“沒事，他今天生日，他最大，多吃點沒事的。”

　　老太太搖搖頭：“你不懂，他腸胃很脆弱的。”

　　“吃這麼多吧。”簡岷伸手切了塊大蛋糕，看起來像兩塊蛋糕拼一起了，他把碟子推到張景面前。

　　“謝謝哥哥！”張景生怕老太太反悔，立馬拿勺子挖了勺吃。

　　張佳韻埋怨地看他，“你別總慣著他，都成年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進了社會容易摔跟頭。”

　　“不會的。”簡岷唇角微揚，“景景其實很懂事。”

　　張佳韻和他對視一會兒，笑了起來，也不阻攔張景，“慢點吃，吃太快容易漲肚子。”

　　張景覺得過生日太幸福了，平常不能吃的都可以吃了，他還想喝冰可樂，老太太破格允許他喝三杯。

　　“真的嗎？要不湊個整吧，喝五杯！也就多了兩杯。”張景又開始得寸進尺。

　　老太太點點頭：“行，那就五杯，軒軒你去把茶室的品茗杯拿個過來。”

　　張景：“！！！不不不，三杯就三杯，就這麼大的玻璃杯。什麼五杯！誰說得五杯。”

　　喝完三杯冰可樂，他開始偷瞄簡岷的，哥哥不怎麼喝可樂，太浪費了，還是給他吧，他願意為哥哥分擔痛苦。

　　趁他們聊天，他偷偷把簡岷的可樂倒自己杯子裡，誰知道剛倒完，一個骨節分明的手就伸了過來，直接把他的杯子拿走了。

　　張景抬眼一看，發現簡岷還在和阿婆聊天，都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小聲抗議：“你拿錯了，那是我的杯子。”

　　簡岷聞言不緊不慢喝了口可樂，張景看得臉紅，這也算是間接接吻，他又看了眼阿婆，明明剛開始害怕被發現的是哥哥，怎麼現在他又不注意了呢？

　　張景沒有意識到，剛才老太太和簡岷說完那番話已經交換了潛臺詞，簡岷知道老太太已經看出來了。

　　中午吃完飯，鄧子軒收拾行李要走，簡岷有車，提議送他去車站，在被曬和被凍之間，他最終屈服於外面的烈日。

　　簡岷送完鄧子軒回來，就看老太太和景景都換了身衣服，他問：“這是要去哪兒？”

　　“去照全家福。”張景正在裝貓，“你送我們過去吧。”

　　“好。”

　　趙姨留著看家，簡岷把兩人兩貓送到影樓，不好去打擾他們，“我在樓下等你們。”

　　“一起上去吧。”張佳韻說，“車裡悶，去樓上歇會。”

　　簡岷沒有再拒絕，隨他們一同上樓。影樓老闆見他們過來說道：“就說你們今天要過來，小夥子生日快樂啊。”

　　張景笑起來：“謝謝！”

　　“這次幾個人拍？這位帥哥也一起嗎？是你哥嗎？”

　　簡岷還未開口，老太太就說：“要不小簡和我們一起吧，大熱天還跑來跑去，不能白來，一起拍張合照吧。”

　　老闆心裡有些詫異，這可是全家福，不僅僅只是單純的合照那麼簡單。

　　張景也有些吃驚，他猶豫了下出聲試探：“阿婆……這是全家福啊。”

　　“沒事，沒那麼多講究，就單純合個照，光讓小簡看我們拍多不好。”

　　張景聽她沒有認為這是全家福的意思，在心裡歎了口氣，看來是他多想了，不過……在他心裡這就是一張全家福，會是他最滿意的一張！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曲奇趴她腿上，簡岷和張景並排站在她後面，張景懷裡抱著抹茶，笑得很開心。

　　老闆：“來來，兩位帥哥靠近一點，稍微親密點，搭個肩啊，哥倆好。”

　　簡岷伸手攬住張景的肩，張景臉上的笑更濃了，他在心裡嘀咕，這可是是老闆讓的，不是他想的。

　　“那個高個子的帥哥，你另外一隻手可以放在老太太的肩，對！對就這樣，這樣才對嘛，顯得親密。稍微笑笑，笑一笑更帥。”

　　簡岷不會假笑，老闆說了半天他也沒笑出來，老闆只好作罷，“沒事沒事，這樣也很帥。另外那個小帥哥，雖然你笑起來特別帥，但我們稍微克制點。好，看攝像頭。一家人都很上鏡啊，我說一二三……”

　　簡岷被老闆的那句一家人取悅了，不禁唇角微揚。老太太沒回頭看，聽老闆說張景在傻笑，笑意加深，傻小子。張景眼睛彎成月牙，笑得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那個笑直擊人心，很有渲染力，看一眼就能讓人心情變好。

　　老闆拍完以後張景就忍不住跑過去看，只一眼就喜歡上了，急急說道：“老闆，什麼時候能洗出來！”

　　“喜歡吧，我也覺得拍得很好，都不用修的。真的，修了還不自然，就這樣特別好看。我給你做個大的，裱起來，再送你好多張小的，電子版也給你。我現在就弄，爭取今天弄出來，就當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老闆！”

　　*

　　張景抱著裱好的照片開始折騰，非得掛自己床頭，他對著牆比劃半天找了個位置，跑去找釘子，好不容易釘好掛上去，又找了個好幾個相框，把小照片裝了進去，放桌子上擺著。

　　簡岷和老太太在院裡，老太太看他高興得跑來跑去，歎了口氣：“別告訴他我知道了，我……只是希望他開心，不代表我真得能接受你們……”她心裡總歸有個坎兒，不過景景喜歡，她也不可能反對，就裝傻吧，只要景景一天不在她面前挑明，她就一直裝不知道。

　　“那不是全家福，至少對於我來說不是。”張佳韻其實很喜歡簡岷，只是因為這事兒她真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態度對他，“一個合照能讓他這麼開心，景景真的很容易滿足。吃過苦摔過跤的小孩都特別容易哄。”

　　簡岷：“我不會再讓他摔跟頭了。”

　　老太太轉過身裝作沒聽見這話，說好就是同意，她接受不了，說不好，小簡難做，她能怎麼辦呢？

　　“今晚留下吧，吃完晚飯都七點鐘了，你今天開車累了，跑高速不安全，就在家裡睡吧。”說完就走開了。

　　簡岷確實帶了換洗衣物準備留宿。

　　趙姨現在睡的是上回簡岷過來住的那個房間，其餘空房間沒鋪床褥床單，簡岷只好睡張景的臥室。

　　等老太太和趙姨都去睡了，張景把門鎖上蹦上床，紅著臉說：“你今天說對不起了，就證明你意識到那天拒絕我是不對的，所以你就是同意了我的話。”

　　簡岷沒有說話。張景摸不准他的意思，不過今天肯定不行，在家裡……要是被阿婆發現了，萬一氣出個好歹。

　　“算了，那就明年過生日……你再，再送我。你今年都沒有送我禮物。”

　　簡岷沒有告訴他，他不會等到明年，只是今晚不可以。他湊過去吻少年。

　　張景被吻得暈暈乎乎，突然覺得脖子一涼，他茫然地伸手去摸，發現是條項鍊，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低頭一看，發現項鍊的吊墜是兩枚相同的男戒，小點的戒指被卡在大戒指中，形成一個球形。

　　他把項鍊解下來，發現每枚戒指內側都刻了縮寫，是哥哥的字跡，戒指之間嚴絲合縫，壓根沒有掰開的可能。

　　簡岷伸手撥了下小戒指，它扭轉進大戒指裡，剛好能放下。

　　他緩緩說道：“我和你。”

　　張景又想哭又想笑，哥哥從來沒有明明白白地對他說過“我喜歡你”四個字，但他做得每一件事都在說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