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簡岷用過晚餐後回書房處理文件， 手機響了下，是晉江的推送，通知少年發了條新動態。

　　山南水北：今天八點半直播。

　　張景故意發的動態， 沒多久就收到南北山嶽的消息， 哥哥問為什麼又上直播， 不是說最近不想上網。

　　山南水北：總得通關遊戲， 我從不半途而廢。

　　張景想想又發了個消息問他：大哥， 你在幹嘛啊？

　　南北山嶽：工作。

　　山南水北：好辛苦啊。

　　南北山嶽：嗯， 忙完看你直播。

　　張景乖乖地說：好的。

　　簡岷放下手機突然想起來，今天一整天少年除了早上那幾個微笑就沒給他發什麼消息

　　他又給張景發消息：心情怎麼樣？

　　張景眨眨眼睛，眸子裡滿是狡黠之色。

　　他裝模作樣回答：[可憐]還成吧，就提不起來精神，也不敢找哥哥聊天， 怕他發現我不開心。

　　南北山嶽：為什麼怕他發現？

　　山南水北：他會擔心啊， 他那麼辛苦，還要操心我。

　　簡岷心中微妙的不痛快稍稍緩解一些。

　　山南水北：還有一件事……我找不到人說，就很難受。

　　南北山嶽：嗯？

　　山南水北：我以後得克制一下自己。

　　張景邊發消息邊笑，他真是太壞了。

　　南北山嶽：？

　　山南水北：其實哥哥不是我親哥哥， 只是我認識的……朋友？

　　簡岷面色微沉， 朋友？他從來沒有把少年當朋友， 他不會和朋友同床共枕，更不會摟他哄他，他一直將少年當寶貝一樣看待。

　　山南水北：我特別喜歡和哥哥待在一起，他和阿婆一樣疼我。他也好辛苦， 還經常睡不好，我也想對他好。

　　簡岷的心情就像過山車，前一秒還臉色發冷，現在又被少年這番話哄得熨帖。

　　張景這話是真話，不過他目的可不是吐露心聲。

　　山南水北：可是昨天他說要帶我和阿婆出去玩，我去找阿婆，她說我不應該這麼麻煩他，不應該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那麼依賴他，這樣哥哥多累啊。

　　簡岷想起昨天少年的反應，原來是因為這個。

　　南北山嶽：他不會。

　　山南水北：你怎麼知道呢？我這人特別喜歡得寸進尺，嘴上說心疼他，每次都氣他，讓他為我操心，還覺得理所應當。想想，我又不是他什麼人，阿婆說讓我收斂點，不可以總麻煩他。可我做不到，今天一天沒有理他，我好像整個人都沒精神。不理他，他也不理我。

　　簡岷看到這條消息就給少年打電話，雖然很想看他，只不過怕他又不接，電話他沒那麼抗拒。

　　“哥哥……”張景接到簡岷的電話眼睛裡都是笑，可還是裝出沒精神的模樣，“怎麼啦？”

　　他也不費心找話題，沉默著等簡岷開口。

　　對方似乎不習慣他如此沉默，聊了五分鐘，少年就要掛了，他說有事。

　　山南水北：哥哥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南北山嶽：嗯。

　　山南水北：我不敢和他多說，怕又控制不住自己。你說我是不是不正常啊？

　　南北山嶽：什麼？

　　山南水北：我覺得我這樣很不對，感覺怪怪的，就好像處於暗戀中的女孩子。

　　張景打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跳得厲害，他不知道哥哥會有怎樣的反應。

　　他在試探哥哥的底線。

　　那邊過了半天才說：你的意思是你喜歡他？

　　大冬天，張景緊張的手心出汗，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不明白哪一個才是正確答案。

　　他遲遲不肯回答，生怕答錯了直接“死亡”，偏偏他沒有存檔。

　　山南水北：啊？

　　張景最終沒敢承認，他太喜歡簡岷了，一點風險都不願意冒。

　　簡岷對著這個字沉默良久。

　　少年明明知道這種感覺喜歡，可卻不敢和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承認。

　　不知是少年戒備心太重，還是他不願承認。

　　他更傾向前者，他的景景從不懼怕流言蜚語。

　　他也不會讓他面對流言蜚語。

　　簡岷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對，少年對他這個身份，會說很多，連不願對自己說的話，都會對南北說，怎麼可能隱瞞這個？

　　張景暗罵自己，報復人還總想著夾帶私貨。他現在主要是想挑起哥哥的醋意，就算簡岷對他不是那種喜歡，可天天見他對另外一個“自己”暢所欲言，也會有種東西被搶了的感覺。

　　山南水北：算了，不想這個了，反正我應該聽阿婆的，不應該那麼麻煩哥哥了，我最近要減少跟他聯繫。為了轉移注意力，我要玩遊戲，以後大哥你要有空我們可以連線。

　　哥哥一向聰明，他突然對南北熱情起來，疏遠哥哥，自然會引起懷疑，他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理由，然後從以前每天和哥哥聊天，變成和大哥聊天。

　　對於簡岷而言，即便這兩個人都是他自己，可哥哥認為他不知道，既然他不知道還對另外一個自己那麼親近，哥哥自然會不舒服。

　　這只是第一步，等過完年見到哥哥，他要裝成氣憤的模樣，還要哭給他看，讓哥哥再多記自己幾筆，這樣他就湊夠一個吻了。

　　想到這兒，張景臉上的笑消弭不見，他想起夜裡做得那個夢，他夢見自己湊夠五個，拿這個去跟哥哥換一個吻。

　　哥哥答應了，可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本該甜蜜的吻卻讓他恐懼不已，他顫抖著親了簡岷一下，很快就分開了。

　　然後簡岷轉身走了，他在後面追，可是怎麼都追不上，哥哥就那麼消失在了大霧裡。

　　他在迷霧裡跌跌撞撞，最後淚流滿面，心痛得呼吸不過來，他嗓音沙啞，哭著說：“我再也不敢了。”

　　驚醒後發現抹茶趴在他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後背都是汗，心難受得揪成一團兒。

　　迫切想從噩夢裡清醒過來，他翻來了下手機，發現哥哥陪他打了四個多小時的電話，原本陣痛的心被那個數位安撫了。

　　他想，哥哥沒有那麼狠。

　　然而噩夢的餘韻還糾纏他，讓他不敢冒險。

　　他像是被蒙住了眼睛，明明知道前面是萬丈懸崖，可他不得不往前走，每一步都在試探，深怕一腳踩空，萬劫不復。

　　最後一筆近在眼前，他卻變得畏畏縮縮，琢磨再三，最終決定，親還是要親的，趁機把哥哥灌醉，再親他。

　　他可沒有趁人之危，他是拿五筆帳換來這個吻的。

　　第二天哥哥要是提這事，他還可以裝無辜，罵簡岷老流氓，居然會做這種夢。

　　這麼一想，張景心裡暢快多了。

　　可惜他沒料到，簡岷已經抓住他話裡的漏洞，本來想不通他要做什麼，看到少年發的最新消息就明白了。

　　簡岷唇角微揚，小壞蛋想報復他，他自然是陪著演的。

　　南北山嶽：好。

　　以為魚已經上鉤的張景心滿意足打開了遊戲，快到時間了，他要開直播。

　　他的粉絲漲得很快，今天因為有預告，所以一到時間，湧進直播間的人很多。

　　粉絲知道他這兩天被罵慘了，各種砸禮物安慰他。

　　張景攔不住，只好由她們去了。

　　那天遊戲玩到他發現陳聿失眠。

　　（我糾結了會，問：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陳聿的聲線微冷，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十分孤寂。

　　我張張嘴，想問他是不是失眠，可又覺得是廢話，我又幫不了他。

　　陳聿問我：怎麼醒了？

　　我不好意思地把脫掉的衣服又拽了回來，急急忙忙往身上套，睡得暈暈乎乎，差點以為這是自己家。

　　陳聿注意到我的動作，問：熱？

　　我點點頭：有，有點，現在好多了。

　　陳聿沒再說話，用遙控器將溫度調低了些：睡吧，明天還要競賽。

　　他說著躺平身子，可我看出來了，他只是不想打擾我休息，自己是沒有睡意的。）

　　彈出選項讓選我需要做些什麼。

　　A.告訴他，要是睡不著可以數羊，你以前就數過

　　B.你要聽故事嗎？

　　C.算了反正我也幫不上忙，睡吧。

　　[同學們，首先排除C]

　　[然後我們看a，b，那果斷是選……]

　　……

　　彈幕為選A還是選B爭得不可開交。

　　這道題對張景來說又是一道送分題。

　　他選了B，為了早點通關，他沒像往常一樣和大家解釋原因。

　　“過幾天就過年了，我要出去旅遊，不能開直播了，所以想這兩三天就通關吧，有些選項我就不說太多。”

　　彈幕紛紛表示理解。

　　（我還是沒忍住，終究開口問他要不要聽故事。

　　陳聿沉默了會，緩緩開口問我：你的故事？

　　我連忙否認：不是，就是一些小故事。

　　我有個弟弟，比我小很多歲，我上高中之前他很粘我，每天都讓我給他講睡前故事，童話書講完了沒得講，我只能硬著頭皮給他編，後來越編越通順。

　　我發現我講故事有一套。

　　陳聿拒絕了：很晚了，睡吧。

　　我心裡很是失落，不過也只能克制這種失落，明天有競賽，我不能輸在第一關，那樣對不起陳聿給我的這個機會。）

　　“哥哥應該是怕影響我休息才拒絕。”張景解釋。

　　[dei！我們懂的！]

　　[陳同學你是不是想讓山南陪你睡，才能睡著？]

　　[噫～這麼色情的嗎？我喜歡]

　　……

　　（週六上午的競賽，我做得很順利，下午出通知。原本來參加的有一百來人，這次考試刷去七十人，只留三十人參加明天上午的競賽。陳聿第一，我二十一名，順利通過今天的考試。

　　陳聿像是換個地方看小說，他根本沒有帶學習的課本過來，只拿了本英文小說，不過我想，他確實也不需要做什麼準備。

　　我在準備明天的考試，前三肯定沒我，但也不能考得太差，至少考個前十，也不辜負陳聿讓我來一趟。

　　我有些焦慮，下筆的聲音很重，陳聿有所覺察，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

　　陳聿走過來問我：哪道題不會？

　　我：不，不打擾你看書，我自己來就好。

　　陳聿掃了眼我的驗算紙，我連忙遮住，剛才解不開題我有些煩躁，在上面劃了很多道線。

　　他沒有聽我的，而是拿過筆給我講題，不緊不慢，娓娓道來。

　　我盯著他看，臉開始發燙。這個人怎麼這麼好……

　　陳聿由那一道題給我拓展了不少內容，還往深了講了一些題型，甚至給我寫了好幾道很難的競賽題讓我做。

　　我解得手心都出汗了都沒有解出來，他不難為我，給我講了一遍，我一知半解，大概注意到我神色茫然，他又給我講了一遍。

　　可我還是不太懂。

　　陳聿道：多看看。

　　我對著那幾道題研究到頭痛都沒想明白，我果然只能解一些簡單的，碰到這種深度的題我就不懂了。）

　　“我覺得這道題會在後面出現。”這種遊戲，每個情節都不是平白設計的，肯定是為了服務劇情。

　　[哇，陳聿這是給老婆開小灶，透題啊]

　　[故意的嗎？]

　　[應該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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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景看她們討論，說道：“不會，哥哥不是那種人，只是碰巧而已。”

　　[你好，你的好友護妻狂魔已經上線]

　　[啊啊啊總覺得南南好瞭解陳聿啊，這是為什麼呢？好好奇啊]

　　[可能也不是瞭解，沒準兒南南只是覺得這樣的陳聿才是他心目中的陳聿]

　　……

　　（夜裡，我能感覺到陳聿又沒睡著，我心揪著，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他每天都不睡嗎？一點不睡還是熬到精神疲憊，會休息一會？他受得了嗎？

　　我轉過身子，面朝他的床，借著黑暗大膽放肆地注視他，不再遮掩自己的喜歡，在黑夜裡描摹他的模樣。

　　等競賽結束我要去查一查，怎麼樣緩解失眠。

　　不知不覺睡著，第二天的競賽題果然比第一天提高了幾檔難度，每道題都值得我深思。

　　我很多題都不確定，看到最後十二分的大題，我驚愕地發現，這是昨天陳聿給我出的幾道題中的一道，雖然數字不一樣，但是題型一模一樣。

　　我雖然沒能理解怎麼解它，但我記得怎麼寫公式，怎麼計算結果。）

　　又彈出來選項讓選。

　　[做啊！必須做啊！]

　　[考個好成績回去打班主任的臉！]

　　[不能浪費哥哥的良苦用心啊]

　　[對啊，陳聿為了你能來又當帶隊的，又給你開小灶，不能辜負他啊]

　　……

　　評論一邊倒，大家都挺期待能拿高分回去揚眉吐氣。

　　張景偏偏選了另外一個答案。

　　[！！！]

　　[好吧，我就知道，依照男主的個性他也不會選那個的]

　　[啊啊啊死腦筋，氣死我了！]

　　[醒醒，我們這是戀愛遊戲，不是打臉遊戲]

　　……

　　（我猶豫再三終究沒填那道題，我本來就不會，這道題的分我不能拿，不然對別人不公平。

　　我能感覺到自己考得不算好，出了考場我不發一言，生怕陳聿問我最後一題的事。

　　我不敢告訴他我沒做，我怕他會失望，他都教我兩遍了，怪我太笨了，還是不懂。

　　索性陳聿沒有問。

　　下午出成績，我二十五名，和第十名也就差了十二分，一道大題。陳聿看到這個結果，默不作聲。

　　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是羞愧。

　　我有點討厭自己這麼笨了，我灰溜溜地逃跑，不敢面對陳聿。

　　我不知道我來做什麼，班主任說的對，我不該來的，偏偏不信邪，非得過來自取其辱。

　　我趁著陳聿沒回來，飛快地收拾行李，想逃離這裡。

　　眼睛有些發酸，我不明白人和人的差距為什麼那麼大。

　　我太笨了，那麼笨，根本找不到通向陳聿的路！

　　我沉浸在傷心中，根本沒注意到陳聿已經進了房間。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後頸，力道溫柔，我身子一僵，不敢抬頭看他，他什麼時候來的。

　　陳聿用他平淡的聲線安慰我：你已經打敗了七十五個人，很棒了。

　　聽到他這一句誇讚，我眼淚掉了下來。

　　他沉默著捏捏我的脖頸，用他方式安慰我，那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