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太太這幾年越發清閒,還喜歡鑽研廚藝,八大菜系都有涉及,練了一手的好廚藝。
張景每次回家陪老人,自然不會一頭紮進房間悶頭玩手機,總喜歡跟在老太太身後看她忙活,偷了她不少手藝。
“阿婆,今天要不做個龍井蝦仁。”張景嘴又饞了,“我不吃,給您吃。”
老太太聞言頓時變了臉色,眉梢掉得老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吃什麼蝦仁?怎麼就不長記性!你一點腥都碰不了,上回的賬還沒算!”
她指的是張景回家那天,小半個臉長滿了紅疹,心疼得她忙前忙後,折騰了三四天疹子才消,他還敢吃?
“別生氣別生氣,我就說說。”張景趕緊示弱。
張佳韻也心疼他愛吃沒法兒吃,語氣緩和下來:“阿婆明天給你做魚吃?松鼠鱖魚,清蒸石斑,想吃什麼魚我都給你買,甲魚吃不吃?再給你做個冰糖甲魚。”
好在張景也不是所有河鮮海鮮都過敏,一些魚類鱉類吃了倒還好。
張景一聽甲魚瘋狂搖頭,上回吃甲魚吃的他流鼻血,“不用,我就隨口一說。”
“所以說太白也不好。”阿婆發愁地看著張景,本來就白,這陽光一照白得都快透明了,“黑點皮實。”
“我也想曬曬啊,我還紫外線過敏。”張景想到每回發視頻,彈幕都會刷“太白了好羡慕”,他看得無奈,要是黑點能讓他皮膚不敏感,他寧願黑點。
“都是遺傳你媽,你爸也不算白。”老太太邊砍著竹子上的枝節邊說。
張景笑笑,也不接話。
老太太自顧自說:“你爸這兩天給我打電話,說馮大想讓他幫孩子轉校。”
“我爸什麼態度?”
“能什麼態度?在等我的態度。”張佳韻說著笑起來,她這兒子一向孝順,馮大家每回請他幫忙他都過來問她要主意,“其實說白了就懶得去跑,你爸成天那麼忙,哪兒有空管這些事。周蓉還真以為你爸是皇帝轉學就是他開個口的事,你爸又不是學校校長。”
“您怎麼回他的?”
“我沒怎麼說?我說我想想。這不是來問問你,想不想和他一個學校。”
張景忍不住笑了,他家的食物鏈還真說不好,轉一圈他倒成食物鏈頂端,看來周蓉不應該去找他媽,應該來求他才對。
“反正我是不喜歡他家那孩子,逮住機會就欺負你,去你們學校讀我心裡擔心。再說換個學校他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學,心思不在那上面換多少個學校也沒用。”張佳韻絮絮叨叨。
張景:“那就不答應,我大伯母要真誠心,早就上門來看您了,幹嘛還費勁跑去江城。”
老太太搖搖頭,笑說:“算了吧,她一直就記恨我打她兒子那麼多下,恨不得我早點死。”
“阿婆!”張景變了臉色,抬聲呵止,“不要總說什麼死不死的!”
張佳韻看了孫兒一眼心裡歎氣,孩子比她還忌諱這字,“知道了,阿婆錯了。不是說做飯嗎?快到時間了。”
不知是不是中午那個字招了張景,他都不讓她幹活了,自己擺弄著攝像機,要自己動手搭花架子。
張景又是拿卷尺測量又是鋸竹子,忙活一下午才把花架子搭完,他把架子挪到別墅外面,啞聲嚷嚷:“阿婆,架子做好了!花什麼時候搬?明天嗎?”
腰累的都直不起來了,平時看阿婆做也沒這麼難,怎麼換自己做,這渾身上下都是酸的。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別叫,嗓子還沒好呢。搬花的事再說,飯快好了,你快進來歇會。”
“唔……”張景跑到屋裡拿手機,給架子拍了照片,本來想發給簡岷,結果發現一整天沒理對方,那人也不主動說話。
想想乾脆又關了手機,去廚房看阿婆忙活。
簡岷又不是他,每天那麼多工作要忙,還要分心思應付他,他就懂事點,給簡岷放一天假,明天再去煩他。
老太太睡的早,八點鐘就回了房間。
張景洗完澡回臥室剪視頻。
抹茶爭寵,直接跳他腿上喵喵叫求摸,曲奇沒地坐就蹲他腳邊,側躺著伸出兩隻毛茸茸的爪子抱著他腳啃,也不敢下力氣,時不時舔一口。
張景直吸涼氣,抗議:“曲大爺,你舌頭上有倒刺你知道嗎?”
曲奇才不管他,仍然和他腳鬥智鬥勇,張景趕緊縮回腳,虛虛地踩它肚皮上給它順毛,舒服得曲奇躺平身子,眼睛微眯,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等安撫好兩隻纏人的小妖精,張景才開始剪輯。剪輯也是個技術活,拍一天的視頻最後剪輯可能不到十分鐘,很多都是廢鏡頭,他得反復拉取挑選鏡頭。
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還得挑好濾鏡和BGM,等做完視頻已經淩晨了。
忙完後他後知後覺,低頭看刺痛的腳趾,發現被曲奇咬的大腳趾紅彤彤的,張景牙疼似的吸了口氣,靠!這能怪主子嗎?不能!沒貓毛過敏他都謝天謝地了,只恨他是朵嬌花。
兩個主子早就跑貓窩睡了,他重新洗好腳,坐床上給腳來個特寫,發朋友圈——口水有毒!下麵還附帶兩張圖片,一張是他的腳,另一張是曲奇伸舌頭的表情包,下面還附帶一句話“我採花大盜今天就要拿舌頭狂甩你的jio丫”。
沒多久,鄧子軒就在下麵留言——
我小弟:哈哈哈哈哈景寶你多大了還啃腳趾
景景鴨回復我小弟:你有事?貓舔的好嗎?
下面跟了一溜兒“哈哈哈”,都是鄧子軒的小弟,紛紛嘲笑他理解能力。
*
“先生……”司機早就停好車沒想到後座的簡岷竟然沒動,僵持了會,他小聲打破安靜。
平時從祖宅回來都是九點多鐘,今天這位待到十一點多,等到社區都十二點了。
簡岷抬眼看他,眼神冷漠。
司機嚇得噤聲,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小簡總心情不太對,本來話就少,今天更是沉默。
其實給這位開這麼久的車,他從來沒發過脾氣,偶爾犯點小錯他也不會說,但平時冷冰冰的看起來很不好相與,心裡總是有些害怕。
簡岷推開車門下車,“回去吧。”聲音清冷。
“先生再見。”
有些煩躁。簡岷冷冷地看著杯子裡的暗紅,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他放下紅酒去拿手機,聊天記錄第一位的人仍沒發消息,面色又冷了幾分。
他順手翻翻朋友圈,竟然刷到少年的動態。
白皙的腳看起來如玉般,在燈光下微微泛著光,每個腳趾十分圓潤,透著憨態。
張景正在翻自己的評論,突然發現多了個贊,等發現是誰不禁笑起來,立馬給簡岷發消息。
“哥哥,你看。”他又拍了張照片發過去裝可憐,“疼~”
消息沒等來,倒是等到對方的視頻請求,張景嚇得一個機靈,好在沒手抖,順利接通視頻。
“哥,哥哥……”張景看著螢幕裡的男人有些心跳加速,好久沒見到人,現在發現想得緊。
簡岷柔軟的頭髮被雜亂地梳到後面,顯得更加成熟,他目光沉沉地看著張景,不發一言。
“哥哥?你喝酒嗎?”
“喝了一點。怎麼還沒睡?”簡岷聲音不大,低沉的嗓音透過揚聲器傳來更加具有磁性,張景好像被細微的電流擊中,麻到骨子裡。
張景往後縮了縮,小聲說:“你不也沒睡,是還在工作嗎?”
“明天休息。”
“哦~”張景眼神兒飄忽,有些詞窮,面對這樣的簡岷他有點害羞。
沉默片刻,簡岷問:“聲音怎麼了?”怎麼有些沙啞?
張景沒想到他能聽出來,為了維護形象,含糊道:“沒什麼,今天喊的。”
“又和人吵架?”
張景聞言瞪他,不滿地反駁:“才不是!我這是,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總不能說是被蛇嚇得叫壞嗓子吧。
可奈不住對方激,他的閃爍其詞在簡岷眼裡就是默認,一想到自己在對方心裡就是個會駡街的頓時不樂意了,氣哼哼把今天的事說了,當然,對他怕蛇那部分進行了適當的藝術加工,不能破壞他形象。
“害怕叫的?”沒想到對方一針見血。
“我說了那麼多,你怎麼就聽到這個?”張景對此非常不滿,哼哼唧唧說自己的形象崩塌了。
簡岷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形象,但也沒打斷,看他在床上翻滾。
“哥哥……”張景翻夠了突然叫他。
“嗯?”
少年臉埋在被子裡,只露出眼睛,黑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看著他。
張景耳朵紅紅的,他看著螢幕裡的男人心跳如鼓擂,明明都十六了,姨姨和鄰居都誇他懂事,可在阿婆和簡岷面前他就忍不住耍小孩子性子,他們好像總是會縱容他。
“我想你了。”他說著又往被窩裡縮了縮,都快看不到眼睛了。
少年聲音悶悶的,可那四個字還是清楚地傳到簡岷耳朵裡。
簡岷唇角幾不可見地上揚,他說:“好。”
張景睡之前都沒想明白簡岷的那聲好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