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對不差錢的同胞來說，和平時期的日子是非常愜意隨心的，許多人為了慶祝勝利和和平，都真的放下手裡的工作，和家人一起到處遊玩了。

　　陳清雪後續是要在公安廳掛職，當宴清疏的手下，但在就職之前，被局裡和隊裡強制放假，日子就越發悠然閒適了。

　　局裡和隊裡給隊員們都定了全家遊的票，天南地北到處的門票酒店都包圓，讓他們輪流休假。

　　足足有六個月，夠全國各地走一遍的了。

　　陳清雪宋明月兩個人一起去的，兩人也沒什麼目的地，就是走到哪裡，喜歡哪裡，覺得不錯了，就停下來，恰好是四五月，海邊天氣不太熱，兩人就打算在這裡避暑了。

　　陽光、海浪，沙灘。

　　當然是在酒店裡了，陳清雪是從來沒穿過這麼些清涼衣服，比較不好意思，宋明月是不樂意外面人多，就兩人在酒店裡，將近一畝地的海景莊園，足夠他們玩累了的。

　　藍田碧海，潮起潮落，整個人躺在還擁有太陽餘溫的沙灘上，看著遠處夕陽的餘暉將海水染成橘黃色，天邊彩霞絢爛多姿。

　　陳清雪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說道，“這麼漂亮，要帶長安一起來。”

　　宋明月就一直趴在旁邊，就覺得她現在的模樣格外的恬靜美好，忍了忍還是湊上前去在她唇上吻了吻，“長安長大了，清雪你不要總當他是一個四歲的寶寶了，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世界。”

　　宋明月理解妻子，這樣錯失的成長，流走的歲月無法彌補，也無法回頭，遺憾和抱歉必然會存在，在妻子眼裡，兒子就依然還是那個四五歲大的寶寶，甚至是一兩歲，宋明月就輕聲問，“時光再來一次，清雪你會選擇在長安身邊陪伴他麼？”

　　陳清雪微怔，然後搖頭，看向遠方平靜繾綣的海面，又看了看宋明月，“那你呢，明月，要是能回頭，你會和我結婚麼？”這麼多年過去，雖然兩人一直忙，連軸轉沒個空隙，但她一點點變得更成熟，也知道了周邊真正正常的夫妻是怎麼樣生活，而那就是明月一直期待的。

　　問這個問題就太笨了，他這樣愛她，他相信每一個深愛自己妻子的男子，都會渴望早早的就能預見妻子，一見面就是喜歡和深愛，從小就要做她的鄰居，從小就守護她，如果一切能重來，他希望是在她小小一個的時候，就遇到她，這樣她就不用吃這許多的苦了。

　　宋明月搖頭不語，只密密的吻落在她眉間臉側，他就一直希望生活像現在這樣，帶著她吃好吃的甜點，住舒適溫馨的房子，看最美的風景。

　　他不說話，但陳清雪就懂了，摟著他的脖頸眉眼彎彎。

　　日子過得舒心愜意，兩人就這麼在沙灘上混到了天色徹底黑下來，好似幾十年沒睡的覺一下子壓上來，陳清雪粘到枕頭就想睡，就算她想硬撐著和明月多玩一會兒都不行。

　　宋明月從浴室出來，陳清雪已經窩在被子上睡著了，手裡還拿著一本書。

　　她太累了，連同上輩子，加起來幾十年都緊繃著心神，一下放鬆了，所有的疲倦都湧上來了。

　　現在粉唇微啟，睡得昏天暗地，瓷白的臉上都染上了一層酣睡的薄暈，宋明月唇角彎了彎，輕輕走過去把散在床上的書冊和紙張都收好了，給她蓋好被子，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下來，起先是覺得她睡著了可愛，看久了就忍不住想親親她，他自己不想睡，也不吵她，就輕輕在她腰上摟了摟，等她無意識就靠過來自動自覺的窩進他懷裡，就自個眉開眼笑起來，這幾個月以來都是兩人獨處，她每天也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到點吃飯，到點睡覺，都是他抱著她睡，現在他一躺下，她就會無意識黏過來了，這很好。

　　宋明月心情愉悅，唇角的笑就一直沒下去過，夢裡夢外都是清雪了。

　　“明月醒啦！”

　　宋明月從床上醒來，看見床邊站著滿臉驚喜個頭非常高大且年輕不少的宋軍國，呆了一呆，再看看周圍房間的佈置，晃了晃腦袋覺得哪裡不對，但就是想不起來，記憶都是虛幻的。

　　“爺爺……”

　　宋明月喃喃喚了一聲，總覺得不該是這樣。

　　宋軍國看寶貝孫子還好，心裡松了口氣，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這次治療很成功，你段叔說可以回家養，爺爺就把你帶回來了。”

　　宋明月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看了下牆上掛著的日曆，明白過來自己是在做夢，夢到小時候了，就起來抱了一下宋軍國，“爺爺，我很想你……”

　　宋軍國是沒見過孫子這麼熱情的時候，樂得合不攏嘴，不住說好，想陪著寶貝孫子玩，但是家裡電話一直響，也只好先去處理正事了，“明月你好好休息，爺爺讓你叔給你做好吃的！”

　　宋明月看爺爺只出現一下就走了，長長歎了口氣，躺回去蓋好被子，想著再睡一次就能從夢境中醒來了，只是半天睡不著，腦子裡反倒是記起一串地址了。

　　圓山街道667號，南郊小學，這一年清雪六歲！

　　宋明月一下就從床上坐起來了，拉扯到了傷口一樣的疼痛猝不及防讓他跌回了床上，宋明月捂著創口蹙了蹙眉，四下看了看房間裡的佈置。

　　玩具，書籍，還有傢俱，什麼細節都有，並且找不出一絲破綻。

　　但他現在就想找到清雪，不知道清雪現在是什麼樣子，在幹什麼，去看看，說不定能見到她呢。

　　宋明月穿好衣服鞋子，下了床要出門，被段都安和警[衛員攔住，對這夢境的逼真程度又有了另外一種認識，幾乎和現實一模一樣，但是他必須要去找清雪，不管發生什麼，也不管這是不是真的夢境。

　　段都安看著面前面容精緻豆丁大的小男孩，不明白一向非常聽話懂事的孩子怎麼突然就變了，以前只要說靜養對身體好，小傢伙就都不會做危險劇烈的動作了，大多時候都是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臥室，寫寫畫畫，看書之類的。

　　今天非得要出去，段都安手撐在膝蓋上，彎腰看住小朋友的眼睛，問，“明月你要去哪裡，還帶這麼多點心面包，還有錢。”

　　宋明月拿了很多草莓味的糖果，都裝在背包裡，說實話，羸弱的身體背著這些有點吃力費勁，但這些都是要給清雪的，他就很高興，也很擔心她。

　　宋明月知道不爭得段都安同意，他今天別想出這個院子，他也不想鬧大，就直說了，“要去找我妻子。”

　　豆子這樣大一個小男孩，一本正經地說要出去找媳婦，尤其這人還是宋明月，段都安先是訝然，看小朋友準備得很充分，忍不住哈哈哈樂了起來，旁邊站著的警衛員們也跟著笑，段都安知道這孩子有時候是非常固執的，拿聽診器給他檢查了一下身體，又把了脈，忍笑道，“可以可以，小夥子你很有前途，不過你傷還沒好，別背這麼重的書包，我幫你拿，去哪裡找，段叔開車送你去，你還這樣小，出去就得被人送去警察局，也坐不了車，可以不？”難得一直安安靜靜乖巧聽話的小朋友這麼有活力，讓宋明月調皮一次是真的不容易，段都安雖然奇怪，但心裡也高興，和宋軍國知會了一聲，就打算帶著小朋友出門溜達了。

　　對，他都忘了，他現在的體型就只有七歲這麼大。

　　兩人達成協議，段都安笑問宋明月，“拿這麼點東西夠麼，哈哈哈……”

　　宋明月搖頭，清雪現在是小孩，還沒有異能，手裡好吃好玩的多了，就容易被欺負……

　　宋明月想著就有點心焦，因為按照年份算，這時候陳爸爸已經去世了，陳爺爺也病重過世了，清雪寄住在陳家……

　　今天是周一，清雪應該在學校。

　　車往圓山街道開，南郊小學就在街道左拐進去的盡頭，段都安看後頭的小男孩扒拉在窗戶邊，神色認真，眼裡還帶了些急切，啞然失笑，“是在哪裡認識的小夥伴麼？”

　　說實話宋明月從小長到這麼大，就沒有玩伴，他身體實在太弱了，多數時間都在病床上，磕了碰了都容易有性命之憂，親戚家的人，就算來，也不會帶小孩來，再加上宋明月性子安靜，這些年真就是孤孤單單長大的，別說女孩子了，就連小男孩，也是不太容易見到，並且結交的。

　　這個事情是真的解釋不清楚，宋明月搖頭，“她叫陳清雪。”他想接清雪來陳家住，他知道清雪在陳家過的什麼日子，光是設想一下，他的心都放在火上烤一樣，著急上火。

　　這還來真的了。

　　段都安啼笑皆非，把車停好，拿上宋明月裝滿點心水果的包，跟在宋明月後頭，無奈道，“你慢點，跑什麼，還有一小時這個學校才放學——我建議咱們可以先在街道上逛一逛，或者在車裡等。”

　　校門口都寫著，宋明月也看見了，朝段都安搖搖頭，就守在了校門口，看門的兩個保安一個是樂呵呵的青年人，一個是老頭子笑呵呵地，估計看小男孩一直往學校大門裡張望，眼巴巴的覺得可愛，和和善善地笑問他，“在這等妹妹啊。”是這小孩真的長得好，眉眼精緻，

　　段都安聽了就樂，“說是等媳婦。”

　　段都安說著揚了揚手裡的包，“都吃的，給媳婦帶的。”哈哈哈，看他那伸長脖子等不及的模樣，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這下連旁邊的路人都跟著笑起來了，老人家喜歡熱鬧，就都圍過來問東問西，宋明月都一一答了，他人小，偏生身體裡不知道裝了個二十幾歲的魂，應答起來就格外小大人，把一干人都逗得哈哈哈直樂的，段都安看得稀奇不已，畢竟宋明月真不是一個喜歡和人交流的小孩。

　　放學鈴一響，學校門口來接孩子的車和大人就多起來了，老老小小都知道要給孩子們騰地方，都散開了去。

　　從第一個小朋友出來起，宋明月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怕因為年幼樣貌有些不一樣，錯過清雪，但他曾經根據清雪的模樣推畫出清雪各個年齡階段的模樣，所以他知道清雪長什麼模樣。

　　要從一群花花綠綠嘰嘰喳喳的小同學裡把人找出來，並不容易，宋明月秉著呼吸，從第一個看到最後一個，等校門口的家長和學生都漸漸少了，還是沒等到，問了十多個小朋友，有兩個說陳清雪確實是來上學了的，還在後面。

　　段都安覺得很驚奇，宋明月現在還沒去過學校，每天的行蹤都在他和宋老的眼皮子底下，每天接觸過什麼人他們一清二楚，從來沒有女孩子出現過。

　　宋明月還沒出來，就聽到了一群吵吵嚷嚷的聲音，從門外就看見一個穿著藍色校服的小女孩被幾個男孩子推倒到了地上。

　　“寄生蟲寄生蟲。”

　　“野孩子野孩子。”

　　“別住在我家，不要回我家，回你自己家！”

　　小孩笑嘻嘻的聲音志得意滿的，宋明月拔腿就往裡面沖，跑得氣喘吁吁，把還要扔石頭扔樹葉胖小孩一把推得後退了兩三步，擋在了前面，小臉冷冰冰的，“還不快走，我讓保安來抓你們，罰站。”

　　“要你管！”

　　段都安也跟著沖了進去，小屁孩們看大人來了，鳥做獸散。

　　地上的小女孩要爬起來，校服很乾淨，但小臉髒兮兮的，左邊有擦痕，受傷也有，眼裡包著淚，卻沒有掉下來，爬起來要朝他們鞠躬，沒站穩，宋明月要去扶，但是他太小了，幾乎是直接就抱著人了。

　　大大的眼睛，常常的睫毛，後腦上紮著一個馬尾辮，髮質細軟，顏色偏黃，整個人骨架也小小的，段都安是醫生，看兩眼就知道這孩子大概過的不是特別好，營養不良這一條是真的沒跑了。

　　但不哭不鬧，站穩後立刻就朝他們道謝了，車裡就帶著急救箱，段都安想給她處理一下，就彎腰溫聲說，“跟叔叔去外面車裡，處理傷口。”

　　爸爸和爺爺以前都說過，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她在學校裡很安全，陳清雪雖然覺得這個叔叔不是壞人，但還是搖搖頭說，“謝謝叔叔，不用了，回家我請姑媽給我擦藥。”

　　成，小姑娘挺有戒心，段都安讓宋明月在這裡看著，自己回車裡拿東西，順便和校門衛打了聲招呼，老同志職業操守很強，查看了段都安的工作年紀身份證，確認了才放人。

　　一來一回段都安都打電話查清楚了這小孩的身份了。

　　就一個剛上小學的小朋友，寄養，常常被家裡小孩欺負，勉強能吃飽穿暖了，有了親生子女後，叔叔阿姨是很難分注意給一個拖油瓶的，而且這個孩子的生母還在。

　　就是不知道怎麼和明月認識的，沒有危險性，具體的細節也就不用深究了。

　　平時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回家，學校裡人都走光了，也沒有人來接她。

　　腳崴了，宋明月站在她前面，“清雪，我背你。”

　　陳清雪剛才看見了老師和這個叔叔說話，又因為面前的小男孩讓她直覺就不是壞人，說了聲謝謝哥哥，就往他背上靠，只是宋明月沒想到自己身體這樣弱，明明比清雪高出一個頭，但豆丁這麼大的清雪壓上來，還是一下就把他壓趴在地上了。

　　傷口上傳來的痛感一陣一陣的，宋明月的臉色卻很紅，脹紅，羞氣羞的，忙問她摔到哪裡沒有。

　　陳清雪是覺得有點好玩，所以也不記得腳踝上的疼了，哈哈趴在地上樂起來，眉開眼笑的。

　　段都安對宋明月是服氣了，小小年紀和女孩子相處起來無師自通，就這麼一會兒，女孩眼裡的防備都沒了，樂呵呵地就要帶宋明月去小遊樂場玩。

　　這是陳清雪第一天來上學，第一天就有了一個好朋友，這對她來說是非常開心的事，陳清雪在前面跑，招手示意後面的好朋友快點跟上她，“月月，快來這裡！”

　　南郊小學比之前上的幼稚園好，遊樂場可以玩的項目挺多的，早上來報導的時候，陳清雪就發現了，以後每天放學她就可以在這玩，天黑再回家。

　　段都安想著隔壁不遠就有一個超級大的公園遊樂場，就提議去那邊玩，兩個小朋友都同意了。

　　開車更近，一腳油門的事。

　　小女孩大大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夏日的向日葵，馬尾辮隨著步伐一動一動的，陽光朝氣。

　　原來清雪小時候也這麼的活潑朝氣，宋明月光是在後面看著，就覺得開心得飛起，實在太可愛了！

　　“來這邊，月月，我們來玩蹺蹺板！”

　　響亮的童聲裡都是興奮，顯示她對於有朋友這件事，是怎樣高興開心的心情了！

　　宋明月喘著氣追上了，“清雪你可以叫我明月……”爺爺在小事上總也會注意這些事，聽人說取一個女孩名寓意好，能讓他長壽健康，所以就給他取了明月兩個字。

　　比較親近的人都是這麼叫的，比如爺爺爸爸，還有一些堂哥堂姐們，就會叫她雪雪，陳清雪一邊爬上蹺蹺板，一邊大聲問，“為什麼？”

　　小孩總有很多為什麼，習慣刨根問底，沒想到清雪也是這樣，“因為月月是女孩的名字，我是男孩，叫明月比較有男子漢氣概。”雖然這個名字也沒好多少……

　　也是啊，陳清雪其實不太明白，但有同伴的感覺很好，她很喜歡這個新朋友，所以不管他同她說什麼，她都覺得很高興，“那我就叫你明月……”

　　宋明月不由自主也眉開眼笑的，跟在後面的段都安看得驚奇，心血來潮還拍了視頻傳給了宋軍國，老頭要能看見寶貝孫子這樣開心，指不定多高興！

　　宋軍國果然立刻就打電話過來了，三兩下就把今天發生的事還有小姑娘的身份性格問了個遍，只恨不得要自己過來看看鐵樹是怎麼開花的。

　　“這孩子今天是真開心啊，從他開始懂事起，我就沒看他這麼高興過。”

　　段都安失笑，那可不，高興興奮得像個小傻子似的，直接就成了小姑娘的跟屁蟲，鞍前馬後，以前站在最豪華的遊樂場面前也沒興趣，現在就變成天堂了。

　　就是目光自始至終都在那小女孩身上，臉上的笑就沒停過，段都安笑駡了一聲，“今天說要出來找媳婦，背了一書包的甜點水果，都是女孩愛吃的，我猜這小子長大了，鐵定就是個情種老婆奴了！”

　　“哈哈哈哈…………”電話那頭是宋軍國中氣十足的笑聲，笑完實在心癢癢，“我一會兒就過來啊！”

　　那邊宋明月是覺得自己一個二十好幾的大人了，哪怕現在外形只有七歲，蹺蹺板這種遊戲還是太羞恥了，沒上去，打算用手給她壓，但是人小力氣不足，光靠手力壓根就晃不動，宋明月喘了一口氣，看那頭的小妻子看著他陽光下笑得眉眼彎彎，露出一口好看的小米牙，臉紅了紅，最後還是坐上去了。

　　一起一落的，整個遊樂場都是歡樂的笑聲，宋明月看她玩得開心，漸漸的也就放開了包袱，過山車、摩天輪什麼的都陪她玩了一圈。

　　宋明月就想起來在現實社會裡，他們就沒去過遊樂園，清雪也沒去過，等他醒了，他一定得帶清雪一起去一趟。

　　爺爺說陳爸爸以前經常帶她來的，她記事早，也記得陳爸爸帶自己坐摩天輪，和現在一樣，很好……

　　這無形中的聯繫又讓兩人親近不少，陳清雪扒拉在玻璃窗邊，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好漂亮……”

　　宋明月只覺得妻子可愛得他快瘋了，想親親抱抱舉高高的那種，忍不住就想跟她說更多，“清雪將來你會飛，飛很高，很厲害，能打到怪物，還能去外太空——就是上月亮上去。”

　　段都安全程陪同，一直當自己是個隱形人，事實上這倆小孩玩起來非常專注認真，壓根也不拿他當回事，只是這時候聽宋明月用稚嫩的童音臉不紅心不跳極其真誠地吹彩虹屁，嘴角就抽了抽，決定一直保留著自己這一段錄影，將來等這小子長大了，再拿出來笑話他，當年他是怎麼一套一套哄騙人家小姑娘的。

　　宋明月這麼說，連陳清雪都不信，小姑娘一下就笑開來，眉眼彎彎就一本正經地搖頭，“不是的明月，人沒有翅膀，不會飛，世界上沒有怪物，嫦娥涼涼才上月亮上去。”

　　哈哈，好可愛，宋明月也不跟她爭辯，只樂呵呵地嗯嗯點頭，妻子說什麼，那就是什麼，他在想這個夢有多長，夢裡夢外的時間通常都不對等，他是不是應該上學，來和清雪一所學校，做她的同桌，和她一起上下學，這樣就能隨時保護她，她也不會被那些堂哥堂姐們戲弄，被壞同學欺負了……

　　兩小孩跪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的白雲山川，摩天輪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宋明月聽到了兩聲咕嚕嚕聲，知道是清雪餓了，說了聲有吃的，就從椅子上下來了，拿了包，把包裝完好的那些拿出來，推到清雪面前，“清雪，吃這些，先墊墊肚子，一會兒段叔叔帶我們去吃好吃的。”

　　蘋果、梨、甜點、面包，甚至有兩個小蛋糕，陳清雪看到盒子就哇了一聲，“爸爸給我買過這個，我記得這個！”

　　是草莓蛋糕，封皮上的大草莓新鮮矚目，宋明月就給她開了包裝，“那清雪吃這個，我給清雪削蘋果。”

　　陳清雪先問了段都安，“草莓蛋糕很好吃，段叔叔一起吃，我可以吃這個麼，有時候醫生叔叔總會告訴我，好多東西不能吃。”

　　伸到面前來的小手上有傷口，段都安伸手在小女孩頭頂揉了揉，點頭，“可以，但是不能過量，吃四分之一。”

　　耶！

　　陳清雪就高興了，眼睛亮亮地，拿叉子認認真真分成了四份，先給自己的小夥伴拿了一塊，自己留了一份，眉開眼笑地抿著吃了。

　　段都安看宋明月真的準備了一小把折疊水果刀，拿出來要削平果，段都安眼皮跳了一下，忙阻攔道，“下去咱們找個桌子再吃。”

　　宋明月能確定自己很穩，摩天輪很慢幾乎等於不移動，但段都安這樣說，宋明月還是點點頭，要給清雪做一個表率。

　　宋軍國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個大孫子帶著一次性手套拿刀在盤子裡削蘋果，削好還切成小塊，全都堆去了小女孩身邊，時不時就看看女孩，問她，“喜歡吃這個麼，清雪……”

　　陳清雪是真的餓了，爺爺走後她住在老宅，叔叔姑媽家就在隔壁，但是也常常忘記送飯，她有時候主動去，堂哥堂姐們總是很凶，她也就不愛去了，學校裡有午飯，她就一頓吃飽，可是沒有草莓蛋糕，她很喜歡吃這個，陳爸爸說吃多了牙齒會壞掉，所以也不允許她多吃……

　　小女孩吃得很認真，一口一口的，有時候清澈見底的眼裡能看得見有水汽，但就像剛剛摔破皮也沒讓眼淚掉出來一樣，眼淚包在漂亮的眼睛裡轉了兩圈，又硬憋回去了，寄人籬下的孩子沒有幾個是好過的，段都安看得心裡歎氣，伸手在小盆友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揉，“你喜歡這個味道麼，家裡還有很多。”

　　說完段都安自己都汗顏了一下，這話聽起來他就像是拐賣小紅帽的狼外婆。

　　宋明月看見爺爺來了，就打了招呼，“爺爺。”

　　陳清雪偏頭就看見了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人，眼睛就亮了亮，她知道穿這樣衣服的都是好人，因為老宅的後頭就住了這樣一個老爺爺，她有時候肚子餓了，老爺爺就會給她吃的，偶爾會給她留松子堅果，蘋果梨什麼的，老爺爺家裡也有這樣的衣服，舊了，但是陳清雪認得出來。

　　她對這樣著裝的人有天生的好感，很親近。

　　陳清雪從石凳上下來，站在小夥伴身邊跟著問好，“爺爺好，我叫陳清雪，今年六歲了。”

　　小女孩嘴上還有一圈奶油，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清澈濕潤，看著他眼裡帶了親近之意，是很漂亮可愛的女娃，宋軍國儘量讓自己笑得慈祥一些，免得嚇壞大孫子好不容易交到的好朋友，“好，坐下吃東西，你上學了不。”

　　陳清雪點點頭，“上了，在南郊小學，離這裡很近。”

　　宋軍國還沒說話，就聽宋明月說，“爺爺，我要上學，和清雪一個學校，一個班。”

　　哇，陳清雪聽懂了，高興不已，“明月，你也要來學校嗎，以後我們可以一起玩遊戲麼？”

　　小孩的遊戲對宋明月來說太過幼稚了，但面前的清雪高興得不行，他也就沒什麼不好答應的了，“好，一起玩。”

　　天黑了要回家，宋軍國段都安先把陳清雪送回去，下了車陳清雪先去隔壁姑媽家報導一聲，裡面沒人應聲，陳清雪看燈亮著，窗戶上有人影，知道人在，就揪著書包帶子回走回來了，看見小夥伴還在車門邊站著，朝他燦然一笑，大力揮手，“明月，明天見。”

　　黑燈瞎火的，段都安輕嘖了一聲，宋明月擔心，說要進去看看，兩個大人就沒反對。

　　院子還挺大，但是比較空，沒什麼人氣，長草了，燈泡是壞的，也沒人修，院子裡掛了衣服和床單，鋼線下面還有個凳子，一看就是人小夠不著踩著掛上去的。

　　段都安轉一圈就知道了，進去看小女孩擼著袖子抱著一堆衣服出來，忍不住問，“你自己洗啊？”

　　陳清雪撓撓頭，“爺爺說我以後要儘量自己照顧自己。”爺爺說了，當她能把自己照顧好，就說明自己長大了，她會努力長大的。

　　沒熱水，沒空調，沒暖氣。

　　宋明月裡裡外外轉了一圈，眼眶都紅了，“我看熱水器都壞了幾年了……”

　　南方也有冬天，雖然談不上冰凍三次，但還是能把水凍成冰塊的，段都安就問，“沒熱水怎麼辦。”

　　陳清雪糾結，臉紅了紅，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沒關係的，實在太冷，我就不洗了，而且鄰居老爺爺會來幫我修的。”

　　陳清雪說完，臉就在夜色裡悄悄紅成了紅蘋果，因為爸爸以前跟她說，女孩子髒兮兮的是很不好的行為。

　　“爺爺，我們帶清雪回家住吧，我想跟她一起玩。”

　　屋子裡進這麼多人隔壁也沒什麼動靜，但是能聽到電視的聲音，宋軍國是想去踹門質問，不過不想這麼暴力地處理問題，還是忍住了，只問道，“你親戚他們一直這麼對你麼？”

　　陳清雪搖頭，“不是的。”一開始姑媽和叔叔們都挺好，只是後來就不喜歡她了，老爺爺說讓她不要在意這些，讓她自己努力長大。

　　她一直記著的，再大一點，她就能像其它一些大哥哥大姐姐一樣，找點事情做，可以換來報酬。

　　住哪裡監護人也不會在意，實際上這孩子的狀況可能就沒有監護人，宋軍國歎了口氣，“拿著書包走，今晚你和明月一起睡。”

　　有好朋友真好！六七月容易下雨打雷，她有時候會怕下雨，能和明月一起睡，那她就不用怕了，陳清雪蹬蹬蹬跑回去拿了書包，眉開眼笑地不住點頭，“老師說今天會下雨，下雨會打雷，和明月一起睡，我就不怕了！”

　　宋明月就一把抱住了不知憂愁不知困苦的小女孩，宋軍國段都安只當孩子心善，從小錦衣玉食沒見過苦日子，也沒放在心上，看他有模有樣的護著小女孩，想起大孫子出門來是找媳婦了，就樂了一聲，朝段都安道，“兩小無猜也挺好，指不定長大真成了孫媳婦，那現在可得對這小姑娘好點。”

　　段都安也笑，“小孩的世界真難懂，一時風一時雨，中午醒來就非要出來，還真撿了個小青梅一起回去了。”挺神奇的。

　　城市的熱鬧都是晚上才開始的，沿街的商鋪燈火通明，宋明月看得到清雪頭上舊的，已經露出皮筋的頭繩，還有校服裡面被洗的發白的短袖衣衫，就朝爺爺說，“爺爺，我想逛街，買東西。”

　　左右離家沒多長時間的距離，宋軍國穿著軍[裝不好在街上亂晃，就先開車回去，段都安帶著倆小孩在街上亂逛。

　　宋明月帶著陳清雪在精品店挑選頭繩飾品，陳清雪長這麼大，很少逛街，所以看著這許多亮閃閃五顏六色的小東西，很興奮，開心的都不知道怎麼說，瓷白的小臉一直紅撲撲的，等看宋明月拿了很多，就勸阻他，“明月，我不買東西，我沒有錢，等我長大一點，賺了錢才能買。”

　　宋明月就想起現實中的清雪那些打工的生活，心裡情緒起伏，看旁邊站著的小姑娘，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不，是他生命的全部，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現實中的清雪沒受過那些苦……

　　她是他的夢。

　　兩人在擺檯面前，腦袋湊得很近，面前擺的都是小公主的王冠髮飾，閃亮閃亮的，宋明月忍不住在她側臉上親了親，“這是禮物，不用清雪花錢，以後我會賺錢給清雪花。”

　　帶小孩注意力都必須集中在孩子身上，所以段都安基本上看見了這麼一幕，其它店員則是因為兩個小孩樣貌實在太出眾了，畫裡面走出來的，精緻可愛，尤其小男孩，看了就讓人挪不開眼，所以好多聲哇哇哇就起來了。

　　段都安看得嘴角抽搐，只覺得宋明月這小子了不得，什麼都敢說，年紀在大點，哪個女孩擋得住。

　　禮物是要回贈的，上幼稚園的時候，很多小朋友因為她回贈的禮物不好，生氣不跟她完了，陳清雪又搖頭，“我沒有回贈明月的。”

　　說完就湊過去在小夥伴臉頰上親了親，算是交換啦，爸爸說的，她可以親親自己很喜歡的人的臉。

　　宋明月都要被她可愛瘋了，就想抱起她來轉圈圈，奈何現在身體素質不允許，真是莫大的遺憾了，“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的意義在於分享，而且清雪可以長大了再回贈，也是一樣的。”

　　陳清雪就重重點頭，“我記住了，明月。”

　　宋明月就樂起來，一張精緻地小臉熠熠生輝，段都安看得咂舌，發現有人拍照，就比了個禁止的手勢，小姑娘歉意地笑了笑，刪了照片，又忍不住走近問，“他們是兄妹麼，好可愛，好般配！”真的像兩個小天使，顏值即正義，兩個小朋友之間的互動太萌了，她想分享給朋友，才忍不住要拍照的。

　　段都安擺擺手表示沒事，看臭小子越挨越近，恨不得當個掛件掛在小丫頭身上的模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開了個玩笑，“是娃娃親，帶媳婦出來買衣服買飾品的，錢都準備好了，把所有的壓歲錢都翻了出來，哈哈……”

　　雖然加起來好幾十萬上百萬，但確實是壓歲錢沒錯了。

　　除了飾品，還買了好多衣服褲子，兩個小時過後，原本樸素的小姑娘，打扮打扮就徹底變成了個小公主了。

　　陳清雪興奮開心得很，晚上到時間都不想睡，宋明月因為妻子的開心而開心，自從進了房間，歡聲笑語就沒停過。

　　宋軍國在院子裡聽了，心中感慨，“就說還是得有個伴才行，不然明月太孤僻了，總是擔心他。”

　　少年人就該有個少年人的模樣，朝氣蓬勃的，宋明月現在這樣，兩人心裡都很開心，“情緒也影響身體恢復，他開開心心的，恢復得就快些。”

　　宋明月給陳清雪分享自己的小東西，玩具，壓歲錢，還有些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聽妻子講幼稚園的生活，“今天老師表揚了我，說我唱歌好。”

　　宋明月就挺驚奇，他和清雪在一起這麼多年，從沒見清雪唱歌過，樂器倒是會好幾樣，他看她臉上粉粉的有些激動，不由就問道，“清雪唱了什麼歌，可以唱給我聽麼？”

　　陳清雪有些不好意思，“是學校要表演節目，鄰居老爺爺教我唱的，老爺爺說他只會唱這個，勉強教我，一教我就會了。”

　　宋明月就想聽，從床上坐了起來，“清雪清雪，唱給我聽，我想聽。”

　　宋明月還拿了通訊器，打算錄下來。

　　好吧，雖然有點害羞。

　　陳清雪就從被窩裡鑽出來，把旁邊疊好的衣服拿過來，被宋明月拉住了，“雪雪你做什麼，躺在被窩裡唱就可以。”

　　陳清雪搖頭，“不行，老爺爺說了，必須衣冠整齊，精神抖擻。”雖然她也不清楚精神抖擻是什麼意思，但是站直，昂首挺胸就是對的。

　　她一本正經的特別嚴肅，宋明月只覺得超可愛，看她光著腳，把拖鞋挪過去給她穿好了，忍笑嗯嗯道，“好的，那清雪你唱。”他已經有種預感了，清雪要唱的歌。

　　陳清雪穿好衣服，下了床站直，清了清嗓子，這就要開始了。

　　一開口宋明月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真的是國歌，看小姑娘昂揚著腦袋嘹亮地唱著這樣的歌，宋明月是真的想在床上蹦幾圈，小時候的妻子真的非常可愛！超可愛！

　　小孩稚嫩又精神的歌聲在夜空裡顯得格外嘹亮，宋軍國詫異地看了眼二樓亮著的窗戶，那邊段都安也探出腦袋來，失笑道，“唱得還真不錯！”

　　宋明月就是想撲倒親親，但想著妻子在這方面一貫的嚴肅態度，再想也得乖乖老實坐著聽完，哪怕妻子現在才是個這麼大點的小孩。

　　陳清雪唱完了，收到了小夥伴的熱烈鼓掌，有些不好意思，明月給她分享了很多東西，還有很多事，但是她這裡感覺就很空，沒什麼東西，也沒什麼故事，陳清雪撓撓頭，四處看了看，發現牆上掛了一把小軍號，眼睛亮了亮，“明月，我可以吹這個麼，我吹給你聽。”

　　家裡總有很多這樣的東西，宋明月聽妻子這麼說，立馬就拿下來給她了，還開了錄音，打算錄下來做紀念。

　　陳清雪當真把三十多種軍號輪番吹了一遍，這下連守門的警衛員都側目了，宋明月看她吹得小臉通紅，又氣勢很足，心裡樂得直打跌，眉飛色舞的，拿過床頭掛著的小提琴，也給妻子拉了一段。

　　曲子很好聽，具體怎麼好聽，陳清雪覺得自己還太小，形容不來，但是還是忍不住稱讚，外加熱烈鼓掌，崇拜不已，“明月，你好厲害。”

　　屋子裡都是歡笑聲，前所未有。

　　宋軍國驚奇又唏噓，段都安無奈了，“得讓他們休息了，這一鬧鬧到天亮去都不會消停。”

　　宋軍國就喊了聲熄燈睡覺，院子裡總算是清淨了。

　　兩人躺在被子裡，陳清雪很聽話，又玩累了，很快就睡過去了。

　　宋明月等人熟睡了，在旁邊滾了兩圈，自個傻樂了好一會兒，才安安靜靜入睡。

　　清晨的陽光照射進來，宋明月一下子就從床上坐起來了，摸了摸自己，又看了看周圍的佈置，發現是酒店，知道自己夢醒了，想著昨晚做的夢，想叫醒她說給她聽，但看她睡得香甜，還是忍住了，只湊過去在她唇上吻了吻，自個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唇角的弧度一直沒下去，看了看時間，猜妻子還有一小時會醒，自己起身去了浴室，洗漱完就開始在廚房忙碌，做早餐了。

　　歲月安然，一切都很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