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三

　　在晏遲匆匆趕到醫院時，

　　一眼瞥見的是守在媽媽床前的爸爸。

　　爸爸平時被收拾地筆挺筆挺的襯衫這會兒有點皺，髮型也沒有了， 頭頂亂糟糟的，微微彎著腰， 手肘撐在膝蓋上， 雙手緊緊握著媽媽的右手，眼圈泛紅。

　　垂著眼睫將唇線抿直，爸爸明明是沉默不語著的，卻又好像有很多體己的悄悄話要跟媽媽說。

　　「媽媽。」晏遲走過去，放下書包，在看到陳錦瑤虛弱的模樣時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還好嗎？」

　　陳錦瑤看向他，扯起嘴角笑了， 「很好啊。」

　　聲音很低很輕， 有氣無力的。

　　聽地晏遲心底的雀躍又暗戳戳地減少了幾分， 他舔了舔唇， 悄悄扯了下爸爸的衣擺， 無所適從到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好在，這種情緒很快被陳錦瑤給打破。

　　陳錦瑤：「遲遲，你這表情不太對噢。」

　　頓了頓， 又將視線移到晏城身上， 「你看看你爸爸剛才還哭了呢，糗不糗？」

　　「不是。」晏城蹙了蹙眉，故作鎮定， 嗓音卻比平時啞了點，「你們聊你們的，非扯到我身上幹嘛。」

　　晏遲瞥他一眼：「糗死了。」

　　晏城：「………」

　　玩笑話一說，方才那種不太正常的氛圍就消散不少。

　　閒聊耽擱了幾分鐘。

　　晏遲始終沒有忘記自己要去看妹妹。

　　晏城感受到自己的袖子又被扯了扯。

　　輕輕的，但又恰好能讓你感受到。

　　他挑了挑眉，故作不解地抬眸，果然看到了兒子眼底的殷殷期盼，由期盼閃爍著零碎的光。

　　「爸爸，我想去看看妹妹。」晏遲壓低聲音。

　　「噢。」晏城不為所動，甚至還揚唇似笑非笑地故意打趣他：「剛剛姨夫去看了，你怎麼不跟著去？」

　　「………」晏遲撇撇嘴，不說話。

　　晏城懶懶地嗤笑一聲，老實講，他現在是真的看不慣這小子，從話嘮長成悶葫蘆，一竿子下去打不出一個字來，都沒有小時候好玩了，抬手揉揉這小子的腦袋，頓了頓，晏城終於大發慈悲：「行了，帶你去。」

　　俗話說得好，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晏遲當年年少不懂事，

　　說羅鞅長得醜的那件事，如今是風水輪流轉，報應到他親妹妹身上了。

　　育嬰室那邊，要比陳錦瑤病房那邊熱鬧許多。

　　但此「熱鬧」並不是嘰嘰喳喳吵個沒完，而是單純的人多罷了，晏家陽盛陰衰，這小姑娘一出生，鐵定是倍受關注的主兒。

　　晏遲像條小泥鰍一樣剝開人群直奔目的地的時候，

　　他看到羅鞅搶了他的位置，趴在玻璃罩前撲閃著大眼睛。

　　「………」這就很生氣了。

　　晏遲磨了磨後槽牙，眼一眯，幽靈般靜靜地站在羅鞅身後，眸子裡迸射出不善的光。

　　直到，羅鞅不知死活地點評：「妹妹好醜啊。」

　　啪！

　　羅鞅小朋友的後腦勺被拍了一下，「嗷。」

　　天降橫禍。

　　羅鞅小朋友有點懵。

　　作為混世小魔王，他何曾受過這種待遇。

　　當即凶巴巴地轉過頭。

　　嗯，一看是比他更凶巴巴的遲哥哥。

　　「………」他瞬間就慫了。

　　眨眨眼秒成小淚包，裝可憐：「哥哥。」

　　但這招在晏遲這兒並不管用。

　　晏遲面無表情，繃緊下顎，眼一眯，輕飄飄地問：「麻煩把你剛才說的話重複一次，我沒聽清。」

　　羅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晏遲。

　　大人們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風起雲湧，所以能不能活下來，這一切都只能靠羅鞅自己了。

　　這會兒他連眼睛都忘了眨，滿腦子都是求生欲。

　　好半晌，怯生生地道：「我說妹妹真好看。」

　　晏遲狐疑：「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羅鞅小朋友瘋狂點頭。

　　「嗯？」

　　「妹妹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孩子！」虎軀一震，趕緊舉肉爪發誓。頓了頓，眼珠子一轉，又想起求生新姿勢：「哥哥，你放心，以後妹妹上學了我會幫你看著的。」

　　晏遲欣然應允：「好的，你記住了。」

　　羅鞅小朋友：「………」

　　心情有點複雜.Jpg

　　也正因為如此，偏心幼稚鬼.晏遲才勉強肯放他一馬。

　　羅鞅小朋友的這場經歷，被稱之為劫後餘生。

　　至此之後，就被他晏遲哥哥拉到了妹控的陣營中。

　　並且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 *****

　　晏家小妹妹，

　　大名晏晚初，小名晏早早。

　　都是由她哥哥晏遲取的。

　　主要還是晏城和陳錦瑤夫婦懶。

　　懶地想懶地動。

　　見晏遲對妹妹實在是喜歡地緊，就半開玩笑似的將字典丟給他，半真半假地把取名字這個大任務交到了他手上。

　　反正，晏遲是當了真了。

　　他窩進書房，茶不思飯不想的。

　　在書房待了一下午，

　　最後出來時，神清氣爽。

　　陳錦瑤洗了兩串葡萄出來，放到茶几上，聽著兒子把妹妹的名字報出來時，抬眸和晏城對視一眼，然後收回視線衝著兒子挑了挑眉，「所以，是有什麼寓意的嗎？」

　　晏遲驕傲地挺直腰杆，「當然有。」

　　「喔？」晏城摘了金絲框眼鏡，往沙發上一靠，聲線懶散，「那你給我解釋解釋。」

　　晏遲其實條理很清晰，「和我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

　　「晚初，晚初，細細體會一下，懂了嗎？」思維能力也不錯，但偏偏就是話講一半，點到為止。

　　想了想，又非常好心地給劃出重點：「晚，晚！」

　　就跟我的「遲」是一個道理。

　　「爸爸媽媽，我仔細算了一下，妹妹上幼稚園，我小學快畢業了，妹妹上小學，我初中快畢業了，妹妹上初中，我已經上大學了。」

　　陳錦瑤不動聲色地移開眼：「………」

　　夕陽從窗臺直射進來。

　　光線全是橘黃色的暖意。

　　妹妹幾乎一天都在睡覺，就在一樓臥室的嬰兒床裡。

　　晏城當然輕而易舉地就聽出兒子話裡的控訴了，當即輕笑一聲，「你怎麼不讓妹妹叫晚生？」

　　「太難聽了。」他皺了皺鼻子，想也不想地就回答晏城。

　　「那早早呢？」陳錦瑤挑了顆葡萄，去皮，「小名早早不就和晚初的意思相悖了嗎？」

　　「不會啊。」晏遲說。

　　然後在兩個大人探究的目光下，他非常理直氣壯地說出這麼一段令人無法反駁的話來：「妹妹小名叫早早，我覺得這說明她的出生是遲早的事啊。」

　　晏城成功被說服：「………」

　　陳錦瑤則無語凝噎：「？？？？？」

　　好半晌，扭頭徵求晏城的意見，「這麼隨便的嗎？」

　　而晏城只是罷罷手，「他開心就好。」

　　反正也挺好聽的。

　　至此，晏早早大名小名便一錘定音了。

　　***** *****

　　時間的齒輪不停歇地轉著。

　　轉眼間，晏遲已經開始讀六年級了。

　　晏城和陳錦瑤基因好，

　　給了他一副好皮囊。

　　以前小，最多只能用可愛和白白胖胖來形容。

　　現在不一樣了，從四年級開始，晏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蛻變了，身高蹭蹭蹭地往上長。

　　長到從班級中間的位置調到了班級後門那裡。

　　一躍成為班裡最高的男孩子。

　　資訊化時代，

　　現在的小孩子比以前成熟地要早很多。

　　小小年紀就知道去評選班裡哪個男生最帥哪個女生最好看。

　　晏遲自然是榜上有名。

　　畢竟他也是個清冷的偏偏少兒郎。

　　在學校，

　　晏遲摯友也就一兩個。

　　除卻這一兩個死黨，他對其他人都是特別冷淡的。

　　所以，當小學生們自立幫派，傳出對方的閒言碎語時，說晏遲的無非就是那幾句，最多的就是說他太傲。

　　傲嘛，換句難聽的就是難相處。

　　每每有人這麼說時。

　　晏遲的好友都會怒斥反駁。

　　心道：你們這是沒看過他對待他妹妹的樣子。

　　晏遲也覺得這些人斷章取義。

　　但他懶得辯駁。

　　做個清冷少年郎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爸爸說了，「你反正別像我年輕時一樣。」

　　「你年輕時什麼樣？」他當時正抱著妹妹看動畫片，聞言，便頭也不抬地隨口一問。

　　他爸洋洋得意：「風流倜儻，熱情似火。」

　　他：「………」

　　週五，下午兩點半。

　　正好也是學校放學的時間。

　　陳錦瑤帶著晏早早來接晏遲。

　　因為接下來正好是國慶長假，難得能有這麼長的假期，晏城就提出全家人出去度假的想法來。

　　臨時起意，得到晏早早小朋友舉雙手雙腳的贊同。

　　小姑娘撲閃著大眼睛，甜滋滋地，「爸爸你真好。」

　　真.女兒奴.晏城：⊙ω⊙

　　此生足矣。

　　所以才有了今天來接晏遲這一幕。

　　因為學校離家比較近，平時晏遲都會自己坐公交回家的。

　　兩點半，

　　外面的太陽能把人曬乾。

　　晏早早坐在後座的兒童安全椅上，晃著小短腿。

　　不一會兒，聽見學校裡鈴聲打響後，就扭動著小肉身緊緊地貼在車窗上，葡萄大眼一眨不眨地就盯著不斷湧出的戴著小黃帽的學生們。

　　「哥哥好慢噢。」

　　陳錦瑤：「嗯，哥哥不喜歡和別人擠。」

　　晏早早扭頭，「媽媽！」

　　「嗯。」

　　「我們下去等哥哥吧！」

　　「不好吧。」陳錦瑤有點猶豫，「那麼曬，會把早早給曬黑的噢。」

　　「早早不怕曬。」奶聲奶氣，鏗鏘有力。

　　「媽媽，好不好？」

　　「媽媽。」

　　「媽媽。」

　　「媽媽！」

　　年紀大了，最經不起這種撒嬌。

　　一聽到乖乖糯糯地喊「媽媽」，陳錦瑤只覺得心都被叫化了，「好好好。」

　　小姑娘平時出門三令五申自己不要曬太陽不要變黑，結果現在到接哥哥的時候，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兄妹倆關係好到這種地步，著實讓人嫉妒。

　　曬就曬吧，曬曬更健康。

　　陳錦瑤下車，將晏早早抱下來。

　　晏早早執意要自己走，陳錦瑤無法，只說：「現在要過馬路，等媽媽抱你過了馬路你再自己走。」

　　晏早早搖頭拒絕了，還非常認真地反教育陳錦瑤說：「媽媽，我總要學著自己長大。」

　　陳錦瑤：「………」

　　七八分鐘後。

　　離校的學生漸漸疏散開來。

　　晏早早站在陳錦瑤的影子下，踮著腳尖伸長脖子，叉著小腰費力地在人群中尋找自己哥哥的身影。

　　不多時，陳錦瑤彎下腰，指給小姑娘看，「喏，哥哥出來了。」

　　小姑娘眼睛一亮，「哪裡？」

　　清冷少年獨樹一幟。

　　偏偏就不戴小黃帽。

　　所以走在人群裡格外地突出。

　　他垂著眼睫，抿緊唇，雙手插兜慢吞吞地往外走。

　　繃著表情的嚴肅模樣讓許多人望而卻步。

　　直到一聲糯糯的，「哥哥。」

　　他步子一頓，抬起眼，四處尋找。

　　幾秒後，視線停在十幾步之外的小不點身上。

　　小不點紮著小辮子，

　　衝他咧嘴一笑。

　　然後掙脫媽媽牽著她的手，撒丫子朝他飛奔而來。

　　「哥哥。」

　　晏遲彎了彎眼，唇線微不可察地往上揚了揚。

　　低笑聲從喉嚨裡滾出來。

　　他快步走向前，張開雙臂，一把撈過即將撲到他身上的晏早早，抱起來顛了顛，側過臉柔和了神情看著她。

　　「早早是來接哥哥的嗎？」

　　晏早早歪了歪小腦袋，「嗯！」

　　「早早想哥哥了。」

　　晏遲嘴角瘋狂上揚：「………嗯。」

　　嚶嚶嚶。

　　清冷人設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