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羅研不見了。

　　第一個發現的自然是溫敬暉，他近十二點回到別墅發現燈都暗著，原以為羅研先睡了，找了才發現羅研根本不在。他皺著眉打電話，卻只得到冰冷的機械女音提示他對方電話已關機。

　　溫敬暉連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消息，心下覺得有些怪異，他拎著車鑰匙轉身出門，一邊改撥電話給Chris問是不是臨時給羅研接了什麼工作，電話那端的Chris茫然地回他羅研這半個月都沒有其他工作。

　　溫敬暉掛了電話後驅車往自己家的方向開，途中還是不斷地給羅研打電話，卻一樣都打不通。

　　近凌晨的街道上沒什麼車，溫敬暉以最快的速度開回家，他也不曉得自己在緊張什麼，羅研一個大男人不會不知道分寸，晚歸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但他心裡就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溫敬暉的家裡也沒有人，羅研沒有拿著他給的備用鑰匙進來，沒有在廚房為吃不慣飛機餐的他準備宵夜，也沒有躺在沙發上等他等到幾乎要睡著。

　　哪裡都沒有羅研的影子，溫敬暉重重坐到沙發上，正要改撥給其他人時，方才才通過電話的Chris忽然又打了進來，溫敬暉以為她有羅研的消息，便很快接起。

　　然而Chris不是來告訴他羅研在哪裡，而是很緊急的通知溫敬暉，幾分鐘前有人匿名在網絡論壇上爆料他和羅研的關係，還附了好幾組照片，問他現在有沒有空，能不能到公司討論一下後續事宜。溫敬暉聽了眉心深鎖，沉著聲要Chris把網址發給他，邊起身準備趕往公司。

　　掛了電話後Chris的訊息很快傳了進來，溫敬暉坐進車里拉好安全帶，邊單手點開那串網址。那是一條討論串，打著《關於某歌手與公司老闆不為人知的關係》這般曖昧的標題，貼文者以不具名的知情人士身份逐條列出羅姓歌手與公司高層的曖昧關係，其中真假參半，有幾點還描寫得繪聲繪色，特別容易誤人。

　　溫敬暉擰著眉快速掃過那一行行文字，滑到底下的相片，有他和羅研在高級餐廳用餐的偷拍、羅研上他車的側相，也有《創音》總決賽那天溫敬暉進出羅研休息室的監控截圖。

　　而最後一張顆粒感相對較重的相片，是大半年前他和羅研在B國渡假、深夜海灘上他低頭替羅研吹掉眼中細沙的畫面。

　　若說前面幾張都沒有什麼特別親密曖昧的舉動，隨便都能解讀是老闆和旗下藝人關係好，但最後這張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底下評論黑的也有、護航的也有，更多覺得這不過是為了新專輯銷量的炒作，無聊至極。

　　溫敬暉只粗略地掃了幾眼，很快就跳出頁面，把手機往副駕駛座一扔，驅著車直奔往公司。

　　照片是從誰那裡流出來的溫敬暉心裡多少有點數，先不論前面那些沒什麼信服力的，能拿到明埕監控畫面的人無非是公司內部相關人員，至於最後那張照片，他也是那時回國以後才無意間得知，他和羅研在B國住的那間酒店是梁家在海外投資的產業，只是那時他並沒有多作聯想，他和梁學鈞交情也普通，不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用意何在。

　　溫敬暉在前方路口轉紅的號志燈前踩下煞車，猛然想起年前參加明埕年會的時候，梁學鈞最後撂下的那句話。

　　讓他把羅研看緊點。

　　溫敬暉幾乎馬上反應過來去撈被扔在旁邊的手機，可惜直到踏進公司大門，溫敬暉都沒能打通梁學鈞的電話。

　　這個時間點公司基本已經沒什麼人了，只剩下夜班保全和幾個練習較晚還沒回去的藝人。一樓大廳只開了幾盞燈，本來就還留在公司的Chris坐在會客區的一處空桌，桌面上擺著打開的筆記本，正皺著眉不停打字。

　　「Chris。」溫敬暉走上前喚了聲，他甚至沒有坐下，就這麼低著頭和對方說話。「想辦法聯繫到梁學鈞身邊的人，問出梁學鈞現在的位置，羅研可能被他帶走了。」

　　「啊、啊？」

　　「妳不用管為什麼，做就對了。」

　　溫敬暉的語氣是難得的急切，Chris甚至不敢問網絡上的爆料文章該怎麼處理，連忙電話和社群軟件並行著替溫敬暉找人。

　　這頭的Chris還在打電話，另一端忽然有人叫了他一聲：「溫叔叔？」

　　溫敬暉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就見陸鴻棠正朝他們走過來。

　　「溫叔叔怎麼這麼晚還來公司？你不是剛剛才剛下飛機嗎？」陸鴻棠問。

　　溫敬暉本想說沒事叫陸鴻棠趕快回去，頓了幾秒後又不抱什麼期望地問他：「你今天有沒有見到羅研？」

　　「羅研？」陸鴻棠怔了怔，「他沒去接機嗎？我九點多的時候還在附近碰到他，他好像和Andy哥約好吧，我還以為他是和Andy哥一起去接你。」

　　溫敬暉有兩個秘書，兩個都跟了他很久。前陣子財務異常的時候他是懷疑過有內鬼，但並沒有懷疑到那兩位秘書頭上，直到自己親自下去查賬，才發現私自挪用公款的，是和自己最近的人。

　　他並沒有馬上把這事捅破，而是決定先暗中觀察Andy一陣子，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財務的帳都還沒和他算，他的膽子就大到敢把腦筋動到羅研身上。

　　Chris那邊連著找了好幾個人都還是沒消息，溫敬暉卻忽然和她說不用找了。

　　在Chris和陸鴻棠不解的目光之下，溫敬暉沉著聲嗓下了指令：「爆料文章不用處理，明天一早讓人擬好聲明稿，暫定下午開記者會，直接公開我和羅研的關係。」

　　「什……不是溫總，公開你和羅研的關係不就等於直接斷了他的演藝生涯嗎！包養這種－－」

　　「誰說包養了。」溫敬暉側過頭，冷冷瞪了Chris一眼。「我們正經的談戀愛，憑什麼就要被人貼上不堪的標籤。就這樣，稿子擬好直接發我信箱，剩下的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也不給Chris反應時間、甚至幾乎還忽略掉站在一旁的陸鴻棠，溫敬暉風風火火地轉身離開。

　　溫敬暉先是去查停車場的監控畫面，鎖定Andy開走的那台車車號後立刻聯繫幾個人幫忙追查，沒一會兒就來了消息，在一間地下賭場附近找到那輛車。

　　Andy被押上車後整個人還是懵的，他本來今天手氣不錯，小贏了幾把，打算趁明天上班把偷偷挪走的錢補上一小部分，怎料籌碼還沒換成現金，就忽然出現幾個彪形大漢把他從牌桌上架走，掙扎未果，被推上車後他一抬頭，就對上自家老闆赤紅的雙眸，嚇得整個人都清醒了。

　　「老、老闆……」

　　「你把羅研帶去哪裡？」溫敬暉熄掉手裡的煙，目光冷峻地掃了眼身側發著抖的男人。

　　「我不、我不知嗚－－」

　　溫敬暉一把掐著Andy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幾分，面色雖然依然淡漠冷靜，但手卻使了很大的勁，「你有種做，就要有種擔，我再問你最後一次，羅研在哪裡？」

　　呼吸道受阻，Andy一張臉都脹紅了，直到幾乎要窒息前一刻，他才咬著牙吃力地回道：「宸……宸豐……宸豐酒、店，1、13……20房……」

　　宸豐酒店，1320房。

　　溫敬暉粗魯地把人一推，回過身發動車，他讓臨時被他請來幫忙的幾個人跟著，以最快的速度開往Andy報出的那間酒店。

　　深沉的夜色，急駛而過的窗外街景，溫敬暉漠然開口：「私自挪用資金的事先不談，你跟了我這麼久，羅研能不能動，你會不知道嗎。」

　　「不是、老闆我……」

　　「不用解釋了，羅研無論有沒有事，這筆帳我都會好好和你算清楚。」

　　抵達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溫敬暉讓那幾個人把Andy看好，自己一個人進了酒店大廳。

　　他動用了點關係，上樓時才沒人阻攔，他很快來到1320房前，連按了好幾分鐘的電鈴，直到門從裡頭被打開，溫敬暉看到穿著睡袍的梁學鈞第一眼，立刻掄起拳頭往他臉上揍過去。

　　梁學鈞迅速反應過來往後傾，溫敬暉的拳頭堪堪擦過他的嘴角，他嘶了一聲往後退兩步，半舉雙手作投降狀，「你冷靜點，先關了門進來再說。」

　　溫敬暉整個身子繃得很緊，他不久前才搭了近二十小時的長途飛機，一回家甚至還沒休息就急匆匆四處找人，精神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他是沒再貿然動手，只是戒備地盯著梁學鈞的臉，一面反手關門。

　　梁學鈞碰了碰嘴角被擦紅的地方，嘖嘖兩聲，「來得還真快，我還以為你明天早上才會發現呢。」

　　「人呢？」溫敬暉並不打算和他廢話，又上下打量了梁學鈞此刻的穿著，一股火又燒了起來。「你真敢對他出手？」

　　「哎你可別誣陷我。」梁學鈞勾了勾唇角，笑得像個老狐狸。「他被下了藥送來我這，可惜我對不是你情我願的關係沒興趣，就把他扔在房裡自生自滅了。」

　　溫敬暉抬腳就要往裡頭被隔出的臥室走，梁學鈞卻在他前面擋了下，「說起來你那秘書也是挺有趣的，我不過抓到一點他的小把柄，又偶然一提對羅研感興趣，他就這麼把人打包好送上來了，真有效率。啊，對了，因為沒有床睡又很無聊，剛剛準備了一份大禮送你，你應該收到了吧，怎麼樣，喜歡嗎？」

　　「閉嘴。」溫敬暉按著梁學鈞的肩膀往旁邊推，大步往臥室走去。

　　相較於步伐的急切，溫敬暉旋開門的手小心地甚至有些顫抖。

　　他怕梁學鈞那老狐狸是在騙他，怕自己來晚了一步，門後的羅研早被玩得殘破不堪。

　　溫敬暉活了快四十年，還從來沒怕過什麼。

　　他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因羅研而起，佔有心動、害怕怯弱，通通都是因羅研而產生的。

　　溫敬暉不顧身後梁學鈞看戲的眼神，屏著呼吸慢慢推開門。

　　羅研躺在臥室大床的中央，身上完好的衣著讓溫敬暉鬆了口氣，他走上前，看著羅研抱著被子側身蜷得像只被煮熟的蝦子，T-shirt衣襬被捲起一些，露出泛了層薄紅的一小截腰。

　　溫敬暉注意到羅研臉色紅得很不自然，伸手要去碰碰他的額頭，只是才剛靠近一點床上的人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地使力把他的手拍開。

　　「羅研。」溫敬暉深深擰眉，強硬地捉住羅研的手腕按到床上。「羅研，張開眼，是我。」

　　溫敬暉一連喚了好幾聲，羅研才吃力地睜開發紅的雙眼，他看著溫敬暉有些茫然、似又有些不可置信，一雙受藥性影響更顯紅潤的嘴唇啟啟闔闔，像在說些什麼，溫敬暉聽不清楚，只得低下頭側著耳，往羅研唇邊靠近。

　　「……他沒……沒有、碰……我……」

　　「……沒、沒有……我還是……乾淨、的……」

　　「您別……別、別不要我……」

　　溫敬暉呼吸一窒，俯下/身很用力把羅研攬進懷裡，不斷地拍著他的背安撫他。

　　「不怕。」片刻過後溫敬暉深深吸了口氣，又沉沉吐了出來，他閉上乾澀發酸的雙眼，又把羅研摟得更緊，在他耳邊低語：「沒事了，回去以後就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不會不要你，你別怕。」

　　羅研沒有力氣回應，他靠在溫敬暉的懷裡，聞著讓人安心的味道，慢慢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