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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攻略病嬌在死亡邊緣反復橫跳》第80章
80、為何騙我

  門內傳來青年清潤的嗓音。

  貝葉推開門,因為心中忐忑, 她步子走得格外得小, 也格外得慢。

  書齋內明淨寬敞, 屋外春光正好, 小窗被推開, 任憑和煦的春風吹入書齋內,幸得一個玉兔樣的白玉鎮紙牢牢地壓著, 桌上的紙才沒被吹得四散。

  紅木雕雲龍紋的書案前正坐著一個青年。

  他坐姿隨意,烏黑的發垂落胸前, 束髮的發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作了棕褐色。

  貝葉剛走進書房,看著衛檀生的模樣,本來已經醞釀好了的話, 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貝葉?」衛檀生擱下手中的活兒,笑著問她,「你怎麼來了。」

  自家郎君向來是再溫順可親不過, 貝葉心想, 或許是因為常年禮佛的緣故, 郎君也從不像其他人那般驕矜。

  想到方才所見,那雙手交疊的那一幕。

  貝葉穩住了心神,走到書桌前,福了福身子, 「郎君一人待在書齋裡,無人伏侍,我心中擔憂, 特地過來聽候郎君差遣。」

  「我打小就生活在寺裡,早就習慣一個人生活,」衛檀生微笑道,「我這兒倒不用你來伏侍。與其到我這兒來,不如去找翠娘罷。」

  「我將你支給了她差使,你去問問她那兒可有用得著人的地方。」

  說罷,他又低下頭去看書桌上的帳本。

  貝葉嘴唇咬得更緊了一些。

  「少夫人那兒正忙,似是不願婢子過去打擾。」她主動挽起袖子,拿起墨錠,按著硯面,幫忙磨墨。

  貝葉心中急跳,但手上磨著墨的動作卻不疾不徐,口中狀似無意地說,「少夫人心地善良,對待下人們也和氣,剛剛婢子還看見夫人與一個馬奴相談甚歡呢。」

  衛檀生抬起眼,看了過來。

  乍對上那雙紺青的眼,貝葉心口一縮。

  手下不穩,墨汁飛濺出來幾滴,但她還是強作鎮靜,一邊磨墨,一邊繼續說道,「區區一個馬奴,夫人也能如此和氣相待,與他相談甚歡,能得少夫人這個主母,是貝葉的榮幸。」

  她試探性地看了一眼衛檀生,但對方的神色如常,卻讓她看不出個所以然。

  她心頭髮怵,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但都已經踏出了這一步,再叫她回去,她心中不甘,只能壓下慌亂,繼續說,「不過,少夫人也是太過赤誠,對我們這些下人太好了,那馬奴畢竟是個男人……」

  硯臺中的墨實際上無需再磨,已經烏黑濃稠,如油似漆。

  「貝葉。」衛檀生終於開口。

  她擱下墨錠,忐忑不安地看向他,「郎君。」

  「退下罷。」面前的青年微笑,「這兒暫時用不著你伺候。」

  貝葉心中不甘,「貝葉只想和從前那樣為郎君磨些墨罷了。」

  「貝葉。」

  衛檀生他臉上已經是疏淡有禮的笑,但他的目光看著卻莫名地有些嚇人。

  這個時候,就算再怕,貝葉也不甘心放棄,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她一直覺得郎君對她也有些情意的。

  自從夫人將她撥到郎君身旁伺候的時候,她在心裡已經認准了他一個,做好了將自己身心全都交給她的準備。

  畢竟她的容貌在一干下人中最為招眼,夫人安排她伺候郎君,定也有日後抬為通房的打算。

  她是郎君的人,自然是要一門心思為郎君打算的。少夫人她背著郎君與下人勾結,她怎能坐視不理?

  就算她今日這話說出口,沒有好下場,她也要說。

  她在賭,她賭的是郎君定能明辨是非。她賭的是她伏侍郎君這些年來的情意。

  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貝葉乾脆跪了下來,不顧衛檀生的視線,攤開了繼續說,「婢子實話與郎君說了罷,少夫人恐怕已經生出了二心。方才婢子親眼所見,那馬奴與夫人雙手相疊……」

  「貝葉。」

  頭頂的嗓音如冰似霜,凍得貝葉一個哆嗦。

  她抬起眼。

  衛檀生臉上仍舊是沒什麼變化,低垂著的眉眼,就像佛龕中的菩薩。

  但這一眼,卻看得她如墜冰窖,還沒說出口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裡。

  為了郎君哪怕犧牲一條性命也在所不惜的自我感動,霎時也全都凍結在了心中。

  「郎……郎君……」

  「下去罷。」

  衛檀生歎息了一聲:「主人的事,你不該過問。」

  未曾想到會落得眼下這個情形,貝葉猶自不甘心,「郎君!」

  「貝葉,」衛檀生道,「你逾矩了。」

  「你不該亂嚼口舌,在我面前搬弄少夫人的是非。」

  「退下罷,」他低聲道,「不要我再說第二次。」

  眼睫一斂一揚,那一抬眼,看得貝葉渾身發冷,到底是怎麼退出書齋的,她也想不起來。

  初春的日光曬在她身上,她從腳底板一直冷到頭頂,怎麼也暖和不起來。

  回想剛剛那一眼,貝葉怔怔心想,那明明是郎君。

  那個京城裡人人誇讚的,溫和可親的小菩薩。

  怎麼那一眼……

  那一眼看著就像地獄裡的鬼?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在孫氏的主張下,惜翠挑了兩匹緞子,交由連朔過段時間裁成新衣。

  連朔看著她,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礙於孫氏在場,卻不好開口,只能埋下那些心思,恭恭敬敬地聽從惜翠的吩咐,打躬應聲,「奴曉得了。」

  孫氏看了他一眼,「行了,你下去罷。囑咐你的事莫要忘了。」

  連朔無可奈何地退去後,喜兒坐在椅子上,搖著兩條藕節似的短腿,鬧騰得厲害。

  「叔母——叔母——」

  「陪喜兒玩好不好!」

  孫氏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兒子,倒不去攔著。

  至少,在惜翠表露出不耐之前,她都沒有去管。

  畢竟她還要借自己這個玉雪可愛的兒子,和二房朵拉拉關係。

  想到衛檀生,自己那小叔子,孫氏就忍不住直歎氣。

  派人暗害小叔子的事一旦暴露了,她無非是死路一條,為求自保,衛檀生說什麼她做什麼,不敢有半分違背,他要帳本,她也只能全送了過去。

  如此一來,更是又將自己的把柄交到了他手上,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如今,府上的鋪子名義上還是孫氏在料理著,實際上,不管大房還是二房的生意,統統全落入了衛檀生一人手中。

  她那個小叔子,平日裡不動聲色,看似無欲無求,一門心思撲在佛法上,實際上,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她掙扎也掙扎不得,手上的權力就被他絞殺個七零八落,表面上卻還要維持著親同的模樣。

  奈何這都是她自己一步踏錯,誤認為他是個只知道吟誦風雅的富貴閒人,盡被他這幅模樣欺騙了,一步一步被他引誘著往坑裡跳。

  眼下落得這個下場也只能認命。

  也因此,料子一抱上來,孫氏就積極地先幫著他夫妻倆挑,百般討好,不必細說。

  惜翠陪著喜兒玩了一一會兒,孫氏在一旁看著,笑眯眯地說著些話。

  她分寸拿捏得好,在惜翠厭煩前,見好就收,抱起兒子,「好了,別鬧你叔母了,到娘這兒來。」

  孫氏抱著喜兒,看惜翠面有倦色,體貼地問,「翠娘你可是累了,要不回去歇歇。」

  她歎了口氣,戳著喜兒腦門,「都是你這個皮猴,整日纏著你叔母。」

  小男孩扭著身子,「我喜歡叔母嘛。」

  孫氏見兒子會說話,口中指責,眼中卻含著笑。

  「如今這兒也沒什麼事了。」孫氏道,「翠娘你若是累了,就去歇一會兒罷,其餘的事交給我來做便是。」

  惜翠知道這些日子孫氏都在想法設法討好二房,也沒有再客套,「那就多謝大嫂了。」

  她也不是累了,正好沒事,她想回到屋裡,再收拾收拾妝奩,看看有什麼能拿出去賣的。

  就算賣首飾,也得賣的隱秘些,衛檀生他洞察力高得驚人,包養顧小秋這件事,惜翠不想露出任何馬腳。

  幸好之前吳惜翠做過不少不能見人的陰損事,手下也有一批心腹。

  海棠忠心耿耿,只要是她吩咐下去的,就一定照辦。她不出面,想來也能應該趕在於自榮之前包下顧小秋。

  惜翠一層一層地清點。

  那對銀鐲子她沒怎麼戴過,應該能拿出去賣。

  點翠的多寶簪——

  受後世的影響,她沒戴過一次點翠的髮簪,這支多寶簪也能拿出去賣掉。

  過了半個時辰,妝奩中的首飾她都已經清點了個差不多,再湊些銀票,就算顧小秋名聲再大,包養他也應該是綽綽有餘。

  晚些時候,衛檀生從書齋回到了屋裡。

  惜翠鎮靜地合上妝奩,吩咐下人們擺上晚膳,兩個人就坐在屋裡用膳。

  吃完飯,她洗完澡,坐在鏡子前梳頭。

  剛洗過的頭髮很難梳通,打結打得厲害。

  衛檀生剛從屏風後出來,走到她身後坐下,拿起梳篦,微笑道,「我幫你。」

  惜翠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笑著反問,手指靈活地疏通著她糾纏成一縷的髮絲,動作很輕柔,語氣也很柔和,「怎麼了?」

  「沒什麼。」惜翠轉過頭。

  衛檀生也再多問,手執梳篦,一下又一下,不急不躁,耐心地幫她一點點打理。

  「翠翠?」

  「嗯?」

  他好像隨口一問,「你愛我嗎?」

  惜翠道,「我愛你。」

  「你當真愛我?」

  惜翠頓了一頓,「我愛你。」

  「隻愛我一個嗎?」他手上動作不停,輕輕地問。

  惜翠轉過身,終於察覺出了點兒不對,「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四目相對中。

  「沒什麼。」衛檀生放下梳篦,代之以手,攏了攏她的髮絲,笑道道,「只是突發奇想。」

  惜翠看了他一會兒。

  青年含笑著對視。

  「這世上只有你。」她聽到自己這麼說。

  話音方落,衛檀生的神色好像微微一變,又好像沒有。

  他只是俯過身,輕輕抱住了她,低低地喚道:「翠翠……」

  過了一會兒,他一下沒一下地梳弄著她肩上的濕發,又問,「翠翠,當真只有我一人?」

  窗外的天已經全黑了。

  草葉間已經有悉索的蟲鳴聲。

  惜翠沉默片刻,重複了一遍,「只有你。」

  插.入她發中的五指緊了緊,倏忽,又鬆開了。

  「衛檀生……那你呢?」惜翠咽了口唾沫,滋潤著發幹的喉嚨,試探性地低聲詢問,「你……愛我嗎?」

  衛檀生放開了她。

  「我不知道。」

  他看著她,「我不知道,翠翠。」

  他不知道什麼是愛,他只知道,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妻子,理當屬於他。

  他再次抱住她,將手指插.入她發間,冰冷的唇也落在她微濕的髮絲上。

  「沒什麼。」惜翠在心中歎了口氣。

  這個答案不出乎她的意料。

  她將目光放下廊下懸著的燈籠上。

  春天已經到了,天氣轉暖,飛蛾正繞著燈籠來來回回地飛,像是在尋覓一場焚骨成灰的死亡。

  良久,她聽到衛檀生的聲音。

  「時候不早了,我們上床歇息罷。」

  這一晚上,什麼也沒發生。

  過了幾天,紀表哥一家終於來到了京中。

  車馬到衛府門前,府上已經上燈多時。

  幾隻燈籠擠出來迎接,將階前照得亮堂堂的,好不熱鬧。

  紀表哥,本名紀康平,娶妻黃氏,如今膝下只有一女紀書桃。

  紀康平與黃氏是青梅竹馬之誼,黃氏自小身體就不好,生女兒書桃時過了趟鬼門關,紀康平憐惜她,不曾再讓她繼續生下去。

  故而兩個人年少夫妻,到現在成親已有十年,也隻養育了一個女兒。

  紀康平對這娘倆呵護如珍寶,就算上京趕考,也不忍與之分離。正好也有親戚在,便帶著妻女來投奔衛楊氏。

  紀康平扶著妻黃氏下車,又將女兒抱下來,領著妻兒一齊上前行禮。

  他容貌算不上多麼俊美,但勝在長得周正,周身沒什麼架子,風度翩翩。燈籠的光暈下,他望向妻女的目光柔和,一看就是個好丈夫與好父親。

  黃氏青絲挽作一個髮髻,斜插著髮簪,打扮得素淨,眼若明珠,笑容乾淨。那是被保護得很好之下,才會有的笑容,溫婉又慈愛,很符合男人對一個好妻子的想像。

  而兩人的女兒書桃,正和喜兒差不多年紀,也是生得玉雪可愛。

  一家人手牽著手,和和睦睦。

  惜翠隨衛楊氏一起迎出來,看著眼前一幕,有些難受。

  原著裡,吳惜翠根本不愛紀康平,她想方設法地勾引他,一是為了報復衛檀生,二是看不得這一家如此和美。

  黃氏一副多病身,吳惜翠難免聯想到自己。黃氏有丈夫體貼呵護,而她卻嫁給了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男人,她心中不平,更想要拆散這一對夫妻。

  互相寒暄了一番之後,介紹到了惜翠與衛檀生身上。

  紀康平與衛檀生是認識的,笑著招呼道,「檀奴,許久不見了。」

  又看向惜翠,笑容親切,「這位便是弟妹罷。」

  他眉眼正氣。

  惜翠行禮,「見過表哥。」

  紀康平笑道,「我一看弟妹便知曉,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婦子,檀奴,你有福氣。」

  惜翠決定對這位紀表哥的話不予評判。

  沒想到,身旁衛檀生倒眉眼彎彎地跟著笑,「能娶翠娘為妻,確實是我的福氣。」

  「當初看你一門心思撲在佛法上,我還替姑母擔心,沒想到這麼快你也成家立業了。」紀康平言語中似有感慨。

  「俗世也有俗世的歡喜。」衛檀生笑道,「下山之後,我體會到了不少此前在廟裡不曾體會到的喜怒哀樂。」

  又說了一通話,一家人往府裡走。

  僕從們忙著從車上抬下箱籠褡包。

  惜翠低下眼,跟在他們身後,眉心緊鎖。

  不論是勾搭連朔,還是包養顧小秋,做也就做了,但讓她去勾搭別人的丈夫……

  惜翠移開視線,不去看這一家。

  她自己都過不了心理這一關。

  幸好書中紀康平對黃氏感情深厚,不論吳惜翠如何費盡心思,紀康平對妻子的愛都未能撼動半分。

  紀康平這個角色,不同顧小秋與連朔。

  作者在顧小秋與連朔身上沒有多著墨,隻簡略地提了提,表示一下吳惜翠是如何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的。

  但為了突出吳惜翠的可笑與滑稽,作者在紀康平這個角色上,費了些筆墨,特地描述了一個「勾引不成反遭義正言辭拒絕」的片段。

  這個情節,是要惜翠補全的。

  想到這兒,惜翠頭疼欲裂。

  席上,紀康平對妻兒也十分關切,特地將那口味清淡的菜肴挑出來,夾到妻子碗裡。

  喜兒好不容易碰上書桃這麼一個同齡的玩伴,兩個人早已興高采烈地玩到了一起去。

  他們來到府上的時候,夜已深,時候已經不早。

  憐惜他們一家舟車勞頓,用完晚膳,衛楊氏沒多留他們一家寒暄,安排下人整理出來了房間,收拾收拾住進去,只待明日再說。

  到入睡時,惜翠正對著鏡子拆髮髻。

  衛檀生突然問,「翠翠,你看紀表哥這一家如何?」

  惜翠正想著這件事,到底有些心虛,一枚重瓣蓮花發鈿正好卡在了發間。

  這小變態一問,她雖然不明所以,但仍舊是謹慎地斟酌著回答,「才見過一面,表哥一家又長我一輩,我不敢評判。」

  惜翠:「但是表哥與表嫂,看起來人都不錯,應該是好相與的。」

  「我瞧你方才一直盯著他們二人瞧,想來心中定有不少話要說。」衛檀生彎彎唇角,「他們夫妻二人確實恩愛。」

  說完,沒再問下去了。

  惜翠吐出一口氣,只是發鈿卡得死死的,她解了半天也沒能解下來,對著鏡子也看不太清楚,究竟纏了多少頭髮。

  「翠翠?」

  惜翠如實回答:「發鈿卡住了。」

  「過來。」

  有衛檀生幫忙,那卡在了重重蓮花瓣之間的髮絲,被他輕而易舉地解了下來。

  「疼嗎?」他揉著剛剛勾著頭髮的那處,低聲詢問。

  惜翠:「還好,不疼。」

  紀表哥上門的第二天,沒待在府上。

  他忙著春闈,也要多走動走動,聯絡同年們,好為日後踏上仕途做準備。

  翌日一早,她額上落下一個親吻。

  「時候還早,睡罷。」

  衛檀生起身披衣。

  他在京中有些名聲,今天要帶著紀康平一起去京城裡四處轉轉。

  惜翠躺在床上,額頭上仿佛還停留著剛剛的觸感。

  很冷,沒任何溫度。

  奇怪的是,衛檀生對她的態度倒是極盡溫柔。

  惜翠也想不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似乎潛移默化中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衛檀生和紀康平一走,一直到晚上都不曾回來。

  跟著他們的小廝傳來消息,說是不回了,被薛家的郎君留著在府上過夜。

  衛檀生和紀康平,一個顧家,一個自小在寺廟中長大。兩個人徹夜不歸,也沒什麼人擔心他們兩人去花天酒地,衛楊氏一頜首,沒有在意,隻讓那送信的小廝退下。

  黃氏也如她的外貌一樣,是個安靜的性子,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知道丈夫不歸家也不著急,依舊溫溫柔柔的笑。

  早已經習慣了枕側多一個人,現在只剩下她一個,惜翠反倒有些不適應。

  天雖然已經黑了下來,但時候還早,換算成後世的時間,也不過八點鐘的樣子。

  小變態不在,她正好能喘口氣,看些話本打發時間。

  雖然後面還有些麻煩事,但當下總要好好放鬆一下,才能迎接之後的挑戰。

  這些話本都是海棠幫她買的,她沒什麼要求,她乾脆就一股腦買了許多市面上正受歡迎的。

  大多都是主角開後宮,三妻四妾,擁香偎玉的故事。

  摒退了其他下人,惜翠仿佛回到了從前熬夜看小說的時候,正看到主角跳牆私會的那一段,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接一聲的叩門動靜。

  這叩門聲,時響時靜,似乎在小心提防著什麼。

  她早已經吩咐過不需要人伺候,這個時候還能有誰?

  惜翠擱下話本,披上衣,一開門,頓時愣住了。

  月色下,連朔的手正好停在半空。

  「少夫人。」

  這個時候,惜翠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現實和小說交錯著的荒謬感。

  俊俏的僕役一見她,眼中迸發出激烈的神采。

  「你怎麼在這兒?」來不及多想,惜翠環顧了一圈四周,趕緊將他拉進了屋裡,蹙眉問。

  「奴思慕少夫人心切。」

  女人似乎剛洗過澡,青絲未束,閒適地披散在腰後。天氣漸漸地熱了,她只穿了件鵝黃色的春衫,杏紅色的薄絹裙。

  鮮嫩的顏色衝淡了她周身的病氣。

  草葉中蟲鳴嗡嗡瑟瑟,夜間的風燥熱不安,帶著連朔整個人也有些發熱。

  「少……少夫人,上回奴沒來得及說,這回奴想親自過來告訴夫人。」

  「夫人讓奴做的事,奴做到了。」

  他知道自己這次莽撞了,但他本來就有野心,最瞧不起那些唯唯諾諾,瞻前顧後的。

  他已經達成了當日的目標,這回她總不至於拒絕他。

  他忐忑不安,又滿含期盼地看去。

  「不。」沒想到女人卻搖了搖頭。

  連朔的神色僵在了臉上。

  「現在還不行。」

  「你眼下不過只在鋪子中做個幫工罷了。」惜翠壓下心頭的不安,說道,「你以為幫工又有多大的出息?」

  連朔有些急了,「那夫人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答應奴?」

  惜翠耐下性子看著他,「你想往上爬是不是?」

  連朔一愣,「是。」

  惜翠走到妝奩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順袋。

  雖然連朔來得意外,但她早在幾天之前就已想好了對策。

  「夫……夫人這是何意?」連朔怔怔地問。

  「拿著。」

  惜翠想了想,還是露出了一抹微笑,「你答應我的事做到了,這很好,但是我知道以你的才能,能做到的還遠遠不止這些。」

  「我賞識你,連朔。」

  「你既然想往上爬,這些銀錢就拿著,就當是你眼下的資本。」

  「我相信你能靠著這筆銀錢,做出一番事業。」

  惜翠刻意將嗓音放得很慢,少女的聲音軟而清。

  落在連朔耳中,他聽得愣神。

  從小到大,就從沒有一人對他說過我相信你這種話,每當他表露出自己的野心時,總有人諷刺挖苦,譏諷他癡心妄想。

  他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心甘情願,屈居人下,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

  但他不願意,上天給了他這麼一副容貌,他不想每每遇人總要卑躬屈膝,低著頭,他想要抬起頭直起腰,與他們平起平坐。

  他的容貌是他的資本,為此,他可以不擇手段,拋去自尊。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沒有嘲笑他。

  那個總是容色冷淡的少夫人,恍若變了個人一般,微笑著,輕柔地說著她相信他。

  一時間,連朔也說不上來自己心中是什麼感受,他只是愣愣地看著,竟是連自己的來意都忘了。

  還是少女將那順袋塞到了他手中。

  「拿著。」

  順袋觸手沉甸甸的,那些一門心思盤算著往上爬的功利性,好似也被順袋的重量給壓了下去。

  馬奴再看向少女的臉,竟感到有些羞愧漫上心頭。

  「少……少夫人,我……」

  一聲少夫人更帶上了此前未曾有過的真情實感。

  「回去罷。」惜翠搖頭,「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來得太莽撞了。」

  「你拿著這些錢,回去之後繼續放開手腳去做,等你真正地做出一番事業後,再來見我。」

  「少夫人。」

  或許本就對少女有兩分愛慕,他走到門前時,驀地轉身。

  「奴能不能抱一抱你?」他早已打算爬上她的床,但問出這麼一句話時,反倒是猶豫了。

  惜翠也是一怔,旋即又點了點頭。

  她畢竟不是個純正的古人,對於擁抱看得並不算重,而且連朔一直站在這兒,不知為何她心頭有些發慌,不想再多作糾纏,只能希望他早些離去。

  她猶豫片刻,主動上前,抱了抱這個年輕俊秀的僕役。

  少女的身體溫軟,連朔激動地臉色都有些發紅。

  他緊緊地攥住了順袋,真情實意地道,「少夫人,奴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盼,請夫人務必要等著我。」

  惜翠頜首道:「好。」

  送走連朔後,惜翠鬆了口氣。

  這樣一來,總算是解決了一樁事。

  正當她提步準備回屋看那本沒看完的話本時,燈籠不曾照到的陰影中,驀地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

  「翠翠。」

  嗓音涼薄如碎冰。

  明明淡而遠,卻又如同一聲鐘鳴,震得惜翠雙耳轟轟作響。

  惜翠腳步頓在原地,再也邁不動一步。

  那廊下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一個青年。

  袍袖翩翩,系著棕褐色的發帶,烏髮墨鬢,貌若好女。

  惜翠睜大了眼。

  那個本該在薛府上過夜的青年,腳步不疾不徐地走來。

  他走得很慢,眼神也很冷。

  但每一步卻重重地敲擊在她心上,惜翠的心好像被一根琴弦牢牢地絞住,琴弦哀哀地發出一陣顫音。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了一步,退入房中,想要關上門。

  但衛檀生快她一步,一側身,伸出一隻手掌,擋住了門。

  那曾經受過傷的潔白而醜陋的手背,被壓出一條紅印。

  他硬生生地擠入了門中。

  一進屋,門,反倒被他關上了。

  他耐心地拴上了門栓。

  「哢嗒——」,是落鎖的輕響。

  衛檀生這才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惜翠:「衛檀生?」

  他臉上還維持著抹笑,眉目疏朗,笑意盈盈,溫和從容,「我回來得晚了,叫你久等。」

  他剛剛究竟看去了多少?

  惜翠閉了閉眼,複又睜開,腦中也在嗡嗡地響。

  衛檀生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

  「你……」她艱難地開口,才吐出一個字,接下來的話卻說不出口。

  「我?」青年緩步走近,紺青的眼凝望著她,「我怎麼了?」

  衛檀生:「可是我回來得不是時候?」

  「你怎麼會在這兒?」

  面前的男人又笑起來,「翠翠,我想你了。」

  他垂下眼睫,「我想你了,便連夜回來看看你。」

  「說來倒也巧,」衛檀生眼神溫潤,「若不是我今晚有意傳信回來,又怎會撞見這一幕。」

  「翠翠,」他抬起手,腕間人骨佛珠噹啷地響,「過來。」

  惜翠渾身僵硬,沒有動。

  「過來。」衛檀生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他彎唇微笑時,當真像極了慈悲的菩薩。

  她走了過去。

  他扣住她的手腕,唇瓣微動,歎息著說,「翠翠,你在發抖。」

  惜翠狼狽地別過頭,「我能解釋。」

  這話說出口,她自己也覺得蒼白而無力。

  草葉中蟲鳴更甚,像琴弦滑過的顫音。

  悉索的鳴聲中,混入了貓兒的叫聲。

  貓兒全然沒有了昔日的軟糯,叫聲粗啞,一聲疊著一聲地在叫.春。

  她穿得單薄,與男人緊緊貼著,不一會兒,就冒出了黏膩的汗。

  「你要解釋什麼?」男人吻過她髮絲,發間含著些潮濕的芳香。

  他突然開口,「這裡。」

  惜翠一愣。

  青年沒有理她,冰冷的吻移至她耳後。

  他的呼吸很穩,半分未亂,炙熱的呼吸噴吐間,她全身上下不自覺地發抖。

  「這裡。」

  「這裡。」吻落在了她脖頸。

  「還有這裡。」

  他嗅著她手腕,輕歎似地說,「翠翠,你身上的梅香又是從哪兒來的?」

  「我不喜梅香。」他垂眸說著,突然使了些力氣,將她按倒在地上。

  「衛檀生?」惜翠掙扎著想要起來。

  他的狀態不對。

  青年的模樣倒映在她眼中,她清楚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翠翠。」他按著她,冰冷的手摸上她腳踝。

  惜翠心中登時浮現出一陣不可名狀的恐慌。

  她往後退。

  察覺出她的掙扎,他按得更緊。

  她越往後,他就越緊緊扣住她腳踝,將她往身前拖。

  身體比心更先一步地行動,惜翠踢開了他。

  青年一時不察,被她踹倒在地,肩側的髮絲輕輕一揚,又落回肩頭。

  惜翠來不及站起身,手腳並用慌忙想要爬離。

  突然,她腳踝上一緊。

  衛檀生他,拉住了她腳上那根杏色的發帶。

  男人輕輕一拽,她反抗幾乎都不能反抗,發帶收緊,又將她拖了回來。

  散亂的衣衫在織錦牡丹毯上鋪開豔麗的紅。

  一具溫熱的身體附上她的後背,重量傾壓過來,伴隨著黏膩的汗。

  旃檀香氣蓋過了梅香,像繭一樣裹住了她。

  「翠翠。」菩薩垂眸微笑,看上去既慈悲又冷漠。

  他鬆開了她腳踝上的發帶。

  「你在害怕什麼?」他滾燙的喘息在她耳側高高低低。

  在她再次掙扎之前,他的手移到了她脖頸前,死死地壓住。

  她被他按倒在地毯上,肌膚貼著肌膚,嚴絲合縫,膝蓋頂入裙中。

  脖頸上的命門被掐住,汗濕了的髮絲黏在了白皙的脖頸上,烏黑的發映襯著雪樣的白,有種驚心動魄的豔麗與淫.靡。

  他俯身舔去她脖頸上欲落不落的那滴汗。

  就著這麼一個屈辱的姿勢,餘下的另一隻手解開褲腰,掀開了她的裙擺,峻膝沉腰。

  她脊背高高地弓起,青絲散落,鬢角雲紋髮簪噹啷一聲落在地上。

  「翠翠。」

  「你為何總要騙我?」

  一陣燥熱的夜風吹來,屋裡的燭火搖曳了兩下,倒映著牆上的人影。

  牆上人影交疊起伏。

  衣襟散亂,似羅羅翠葉,新垂桐子。

  總是捧著佛經的手,指尖緩轉。

  總是吟唱著佛偈的口,明吞暗齧。

  她像拉滿了弦的弓,雙肩微竦,白淨的五指陷入柔軟的地毯中,往前伸去。男人醜陋寬大的手覆蓋住了手背,五指交纏著,又將其拖了回來。

  織錦的地毯上,碗口大的牡丹勾勒著金線,落了些薄薄的水光。

  空中的旃檀香氣濃得仿佛實質化,沉甸甸,溚溚渧,欲滴落出來。

  他終於得到了她。

  「翠翠……翠翠……哈啊……」青年低下頭,滿足地喘息著。

  他撒著嬌,輕聲細語地說,「讓我殺了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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