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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攻略病嬌在死亡邊緣反復橫跳》第121章
121、番外:兩同心(四)

  屋裡,衛檀生正和宋修敏對坐著。

  兩人之間隔著張桌子。

  宋修敏今天穿了件魚肚白的裙, 髮髻上別著隻雕花的玉簪, 素來冷淡的臉上, 泛著些柔和的光澤, 那是女兒家面對心上人時, 才會有的神情。

  衛檀生打扮得就要閒散許多,像是空山新雨下的潔淨清潤的鬆柏。

  竹簾半卷著, 篩了點兒春光,落在人衣服上。

  衛檀生與宋修敏其實很像。

  惜翠突然發現。

  他們兩人坐姿一樣端正, 舉手投足之間行雲流水般的優美,那是從小所生活的環境培養出來的,他們之間有著相似的家庭背景和教育經歷。

  看著這一幕, 惜翠她哪裡還不明白,她心裡又酸又澀又脹痛的感受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喜歡衛檀生的。

  但衛檀生喜歡她,卻像是她在作弊。

  如果沒有系統, 沒有前兩次重生, 惜翠也不確定衛檀生會不會喜歡上她。她一直以來的行為處事, 在一定程度上象徵了系統的意志。

  如果系統沒有選中她作為「宿主」,而是選擇了另外一個人。而那個「宿主」在系統的要求之下,去攻略他。衛檀生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喜歡上另一個「宿主」。

  她和衛檀生之間的感情,就像空中樓閣, 好像誰都能代替。

  相較之下,他和吳懷翡、宋修敏之間,則是不受系統所操控的真實情感, 是自然而然地彼此吸引。

  她在門前停留了一會兒,宋修敏眼神無意中一瞥,就看見了她。

  她臉上的柔情很快冷了下來,繃緊了面皮。

  惜翠心知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有劉婆子此前報了信,衛檀生一見她,眉眼彎得像月牙兒,亮亮的勾著人心弦,「翠翠,你來了?」

  宋修敏揚著下頜,淡淡地道,「孔娘子,又見面了。」

  惜翠整理好思緒,走到兩人面前,點點頭,和宋修敏打過招呼,「宋娘子好。」

  宋修敏坐直了些,卻不再答話,心中卻有些猶疑,這翠翠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這孔蘭的小字嗎?

  想到這兒,宋修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平日裡最厭惡的便是這些輕浮之輩,但如今瞧見衛檀生與她如今親密,自然而然地便叫出了夫妻之間才彼此稱呼的小字,竟也有些羡慕。

  但宋修敏轉念一想,又道,做妻子的定要是寬容知禮,如此放浪輕浮的行徑,終不適合去做人正妻,主持中饋。

  衛檀生一眼便看見了惜翠手上的食盒,「劉媽媽說你帶了食盒來?」

  惜翠將食盒放到桌上,她本來就沒有打算多待,因此也沒有落座。

  「那是林娘子托我帶來的榆錢糕。」

  衛檀生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會聽到林巧兒的名字。

  他不自覺地抬眼看了看惜翠,女人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她的神色中看不出什麼其他的情緒變化。

  劉婆子剛剛來傳話的時候,也沒多提食盒的事,他還以為這是她特地做了吃食,裝在食盒裡帶過來的。

  既然不是,衛檀生面上也沒有流露出什麼失望之色,隻輕輕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原來如此。」

  當著宋修敏的面,他無所顧忌地輕輕眨眨眼,笑道,「我還以為是翠翠你親自做了吃食帶給我,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衛檀生的眼神其實和之前一樣,沒什麼區別,一樣的溫暖和煦,但他的目光與宋修敏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就像是烙鐵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惜翠突然想到了她上高中的時候,校門口的煎餅果子,她這個時候,就像是烙鐵上的煎餅,四仰八叉地,裡裡外外,被攤開得平平的,被人翻來覆去地煎來煎去。

  想到這兒,惜翠抬起臉,「榆錢糕我帶到了,你與宋娘子應該還有些話要說。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衛檀生還在看著她,好像終於察覺出了點兒不對勁。

  但惜翠卻沒有再多待,轉身走了出去,將他的目光留在了背後。

  外面陽光有些曬人,但走出內室之後,惜翠呼吸一輕。

  衛檀生和宋修敏還在屋裡,惜翠在門前停頓了一會兒,正要提步離開,守在門前的柴鴻光突然又出聲叫住了她。

  「孔娘子且慢。」

  柴鴻光看著她,說道,「娘子,能不能聽我說兩句話。」

  惜翠問,「郎君有什麼想說的?」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娘子請跟我來。」

  柴鴻光領著她走到了廊下,這才站定了,開門見山地說,「恕奴冒昧,奴想問娘子,娘子知不知道郎君與我家娘子之間的婚事。」

  惜翠一怔,「婚事?」

  柴鴻光留意著她的神情,「看來,娘子是不知道了。」

  「郎君與娘子,一年前相識,婚事是由衛夫人親自點過頭的。」柴鴻光頓了一頓,含蓄地說,「這間院子,也是當初郎君與娘子一同看中。娘子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奴的意思。」

  這個男人生得高大結實,望著她的眼神,也坦坦蕩蕩,沒有任何心虛的意味。

  他說的,應該就是真的了。

  這個時候,惜翠反倒不感到吃驚或是難受了,聽到柴鴻光的話,她出乎意料地平靜下來,心好像終於落到了實處,竟然是鬆了口氣。

  如果她沒有回來,衛檀生或許會和宋修敏走到一起。六年的時間,錯過了就錯過了,衛檀生和宋修敏在一起會比現在好得多,妙有也應該高興。

  她和衛檀生之間隔了一個時空,就算有app的存在,這其中的艱難和鴻溝也不是輕而易舉能消弭的,到時候她又要怎麼對她爸和她家太后解釋。

  如果說,之前惜翠還在猶豫,但現在,她終於堅定了心神。

  柴鴻光在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他說的話,實則是一半真一半假。

  衛楊氏確實是看中了宋修敏,想要為衛檀生續娶,但這也僅僅只是衛楊氏有這意思,這話還沒來得及同他說,哪知道衛檀生卻帶著妙有離開了京城。

  在此之前柴鴻光已經打聽過惜翠的身家背景,只聽說是,她與夫婿和離後,打算背上尋親,丟了路引,暫居客棧。

  「我聽聞娘子似乎是要去北邊尋親?」柴鴻光心下盤算了片刻,決心還是要一不做二不休,沉聲問,「娘子可想過什麼時候動身?我認識的幾個浙商,近日正打算去京城做生意,娘子若是要北上,不妨和他們一道兒,路上也能有個照料。」

  惜翠回神看著柴鴻光,哪裡聽不出他話裡的深意,他這是放心不下她留在杭州。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惜翠道,「但我已經決定了,不北上了。」

  柴鴻光面色一變。

  惜翠像是沒看見男人神情難看,接著說,「出來這麼久,我打算回去了。」

  「回去?」柴鴻光皺眉。

  「回家。」

  惜翠前腳剛走,沒多久,小院又迎來了另一個客人。

  黃宜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他今天過來,是特地問衛檀生借錢的。

  被劉婆子領著進了屋,黃宜春一眼就看見了宋修敏,頓時便笑了起來,「沒想到宋娘子也在,我今日可算是來得巧了。」

  他們同屬於一個圈子裡的人,圈子裡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是再清楚不過。這宋修敏到了杭州的事,黃宜春也聽說過。

  宋修敏對衛檀生的意思,那幾乎都已經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當然也是瞞不過黃宜春的。

  此刻瞧見她,黃宜春也忍不住想嘴賤兩句。

  瞧見宋修敏冷著臉,他也不在乎。

  宋修敏生得美則美矣,但太冷,性子也糟,誰娶了她回家,那簡直是娶回了個牌位,每天得供著上香,守著牌位,看著她這棺材臉,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

  黃宜春自覺他還沒這癖好。

  他今天是來借錢的,這話不方便在宋修敏面前說。

  衛檀生倒也看出了他在想什麼,領著他去了偏廳,兩人序了主客坐下。

  「你衛家三郎最近這幾天豔福不淺,溫香軟玉的。你這幾日風光,想來也有我前幾日的功勞吧?」黃宜春一屁股坐下來,沒個正形地笑道,「我向你借點錢,總不算過分。」

  黃家這幾日管他管得甚嚴,黃宜春又是個花錢如流水的祖宗,這銀子到手還沒焐熱,轉頭就全散了出去。窘迫之下,自然而然就將念頭打在了衛檀生身上。

  黃宜春一看,衛檀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甚至提都沒提錢的事。

  「我前些日子都按你說得做了,」青年端起茶壺,倒了被茶推到他面前,沒頭沒尾地問,「為何,與她之間卻還是毫無寸進?」

  想到方才惜翠離去前的模樣,衛檀生眼神微凝,沉下心來。

  黃宜春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毫無寸進?

  這怎麼可能?

  這小菩薩話裡的意思,明顯是讓他先解決了這事,再來提借錢。

  頓時,黃宜春茶也沒心思喝了,「這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黃宜春道,「你仔細說給我聽聽?」

  等聽完衛檀生話裡的意思,黃宜春有點懵,「你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對那宋修敏沒什麼旁的想法?」

  衛檀生擱下茶壺,收回手,「你為何會認為,我對她有什麼想法?」

  黃宜春看著他這麼一副模樣,更懵了。

  「你既然對她沒那意思。」黃宜春扭頭看了眼偏廳的方向,「怎麼不把話說清楚?婉言謝了她?」

  衛檀生淡淡地問:「我為何要拒絕她?」

  「那你這就是吊著她了?」黃宜春咋舌,「你既然對她沒那個意思,當然是要說清楚的,否則,吊著人家姑娘算怎麼回事?」

  他雖然自詡風流薄情了,但這欺騙人家姑娘心意的事,就連他都幹不出來。

  衛檀生的神情還是很平靜,似乎沒覺得自己所做所為有任何問題,垂眸答道,「她對我有意還是無意,那也只是她自己的私事,和我並無任何干係。」

  黃宜春:「但你吊著人家,人家姑娘總是會傷心的。」

  「她傷心也好,歡喜也罷,與我何干?」

  黃宜春傻了眼。

  衛檀生說的這話,哪裡是小菩薩,這簡直比那最無情的浪子還有冷酷兩分。

  偏偏,看他神情,倒是看不出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黃宜春吃驚地瞪大了眼,過了片刻,總算慢慢地意識到,衛檀生他這話是真心的。

  他是打心眼裡沒覺得自己的處理方式有任何不妥之處。

  黃宜春這個時候,總算明白了過來,那孔娘子那兒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你若是對宋修敏無意,就該好言拒絕她,」黃宜春苦口婆心地說,「你不拒絕她,落在那孔娘子眼裡,還以為你對宋修敏存了幾分心思。」

  「女人都是小心眼,容不下自己的男人身邊還有別人,你這不是平白地給人找氣受呢?」

  黃宜春心裡納悶,難不成衛檀生他是在廟裡待久了,怎麼連這都不明白。

  衛檀生一怔。

  他確實是看出了宋修敏對他有意。

  但她有情無情,和他並沒有任何干係。

  妙有喜歡她,他對她便比旁人多兩分禮遇,其餘的,都不曾記掛在心上,也根本想不到要直言拒絕。

  他垂落眼睫,難得沉思。

  花草人畜自始至終在他眼裡並無任何區別,從前,也不是沒有人愛慕他,但他都不曾放在眼裡,他們愛也好恨也好,他未曾在花上半分心思。

  唯獨翠翠。

  他之前厭惡她,更多是因為她擾亂了他的心神,他的七情六欲,全系在了她一人身上。

  黃宜春見他思忖了半天也沒有個反應,忍不住出言問道,「那錢,你究竟是借還是不借。」

  青年抬眼,「稍後,我會吩咐人封一包銀子給你。」

  黃宜春聽了,自是喜上眉梢,千恩萬謝。

  等黃宜春離開後,衛檀生穿過長廊,回到了正廳。

  宋修敏依然坐在桌前等著,手旁的茶基本上沒動過。

  瞧見他回來,宋修敏略顯歡喜,但很快又按捺了下來。

  衛檀生在她面前施施然地坐下,思及黃宜春方才所言,開口問道,「娘子今日過來可還有什麼事?」

  宋修敏一愣,「郎君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無其他要事,」衛檀生道,「娘子也是時候離開了。」

  宋修敏臉色遽變,「你這是趕我走?」

  「我並無此意,」衛檀生道,「只是我與娘子,孤男寡女,難免落人口實。」

  宋修敏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不過片刻的功夫,他竟然就要下逐客令。

  但看他神情,疏淡有禮,和之前並無任何分別。

  宋修敏驀地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他語氣溫和,但說出去的話,卻毫無情面可言。

  宋修敏面色慘白,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失聲質問道,「衛檀生,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這是在趕她走?!

  昨天,他不顧情面,當著她將頭面送給那孔蘭,今日卻又要趕她走?!

  從前,都是旁人畢恭畢敬請她去家中設帳,宋修敏生平還沒受到過如此奇恥大辱,氣血翻騰之下,袖中的手一陣震顫。

  她今日特地將那卷佛經帶過來,想著當面送給他。

  他……他總該意識到她的心意。

  她從小到大,從沒喜歡過什麼人,唯獨他,隻唯獨喜歡過他這麼一人,為了他費盡心思。

  他今日,竟然要趕她走?!

  衛檀生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他自然是有心的。

  「我知曉娘子的意思,但我對娘子並無他意,若是辜負了娘子你心意,我在這兒想娘子賠個不是。」

  這個男人,自私虛偽之極,行事無所顧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全然不會考慮到旁人的感受,亦未曾將人放在眼裡。

  柴鴻光顯然沒料到宋修敏會突然衝出來。

  她面色白中泛著鐵青,眼角已落下淚來。

  柴鴻光愣了一愣,瞧見她這幅反應,頓時心疼如絞,來不及多想,迅速拔腿跟了上去。

  「娘子。」

  「娘子。」

  柴鴻光道,「娘子,發生何事?」

  沒想到剛追上宋修敏,女人卻突然轉過身,眼中蘊著團冷冷的怒火,站定了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住嘴!連你也看我笑話不是?!」

  「若非你昨天攛掇,我今日如何受此屈辱?」

  這一掌用了女人十成十的力氣,柴鴻光避讓不及,被這力氣帶得側過臉,臉上也迅速浮現起一個鮮明的五指印來。

  宋修敏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她今日所受的屈辱,都讓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她如此高傲之人,在衛檀生面前顏面掃地也就罷了,怎麼能允許這一個下人瞧見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她應該早看出來的,宋修敏如今怨氣無處發洩,柴鴻光正好趕上來。

  這賤奴一直對她有些非分之想,若非他攛掇,怎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想到這兒,宋修敏更覺眼眶一陣酸澀。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是克己守禮地活著,都怪他昨日慫恿,她急於求成,昏了頭才做出這種事來。

  「你不過一條狗,還問起我的事來了?」

  說罷,也不管柴鴻光是何反應,宋修敏咬緊了唇,快步離開了,獨留柴鴻光一人站在原地。

  他看著宋修敏離去的方向,到底還是沒繼續追下去,又轉頭看了眼佇立在門前的青年。

  青年垂袖靜靜地站著,似乎根本沒將這場鬧劇放在心上。

  直到宋修敏的背影消失不見了,他這才泰然自若地收回目光,問,「方才,她與你說了什麼?」

  他不說,柴鴻光也知道衛檀生問的絕不會是宋修敏。

  他臉上指印未消,開口說話時,牽連著頰側的肌肉一陣刺痛。

  「孔娘子方才同奴說,」柴鴻光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她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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