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局中局(終)
第二日下起了雨,一大早起來天色就陰沉沉的壓著。陸子墨起床之後,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屋簷。此刻細雨綿糜,毛尖一般滿天飛舞。陸子墨拿著手上的槍,拆了卸,卸了拆,機械的重復著簡單的動作。
初雨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陸子墨這樣沉默的背影。她幾乎是剛正開眼睛他就回過了身來,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你醒了?」
初雨抬手,輕輕的撫摸過陸子墨的鬢角,然後是他的眉毛,鼻子,和嘴唇。隨著她的動作,他閉上了眼睛。英挺的面容就在她的掌下。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著這麼強烈的不安。可是很多事情,她阻止不了。即使危險。他也不得不去做。
「你今天要出去?」
初雨看著陸子墨身上已經換好的衣物,開了口。他反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輕輕一吻︰「嗯。」
「你自己小心一些。」
陸子墨看著她的眼神深了些,傾身過來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隨即抱著她起身︰「你在家裡好好的和可仁在一起。有什麼事情的話,聽她的安排。」
兩人來到客廳的時候可仁已經早早的就起了床,正盯著電腦。聽見身後的動靜她打著哈欠和兩人打了個招呼︰「早。系統已經連上,現在就等法國那邊把錢劃過來。」
陸子墨點點頭,抓過初雨揉了揉她的頭髮,轉身出門。
陸子墨出門的瞬間,天上打過一個炸雷。讓初雨更加的心驚肉跳,她在原地呆愣了幾秒,巨大的恐懼不安幾乎讓她滅頂。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追到了門口,推門看時,陸子墨的身影已經從樓道裡消失。
「不用這麼緊張。」
可仁過來拍拍初雨的肩膀,伸手關上了房門鎖緊︰「他比你想像的還要厲害。這麼多年生死都過來了,這麼點小事情他應付起來應該沒問題。」
不是這樣的。
初雨看著可仁,卻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怎麼去想對方描述自己心裡巨大的恐懼。即使說了,對方也許也只會認為是她軟弱和擔憂的表現。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要對他有信心。」
可仁笑了笑,回到了電腦桌前,頭也不回︰「你看會兒電視吧,能讓你的情緒放鬆一些。」
初雨不想讓可仁為她擔心,打開了電視窩進客廳的沙發裡。
可是她的心思完全沒有在上面。
驚雷之後雨勢變得大了,嘩啦啦的嘈雜聲即使隔著窗戶屋子裡也清晰可聞。可仁起身泡了杯咖啡,濃濃的香味在屋子裡彌漫開來。
有人敲門。初雨聞聲坐直了身子。可仁放下了咖啡杯,握住了自己後腰的槍,對著初雨搖搖頭,自己慢慢的靠向門邊。
可仁尚未走到門口,外面一聲喀哧的輕響讓她臉色大變,猛地轉身撲向初雨。兩人的衝力讓沙發翻了過去擋住了她們的身體,幾乎就是在同時,大門處響起一聲巨大的爆裂聲,木門連帶著部分牆體都粉碎開來。
可仁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初雨。響聲尚未完全消失,她便拿著槍從沙發後微微探頭,原本想要還擊。豈料額頭一冷,冰冷的槍口已經抵住了她。
大門處納卡慢慢的走了進來,看著被脅迫著起身的初雨和可仁,得意的笑了笑︰「兩個美人兒,你們聽說過那句話沒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初雨心頭巨大的慌亂突然沉寂了下去。當不安真的發生,她反而變得鎮靜起來。最起碼,現在身陷危險境地的是她,不是陸子墨。
納卡笑笑走到初雨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搖了搖頭︰「天意。如果不是我突然心血來潮去查看辦公室的監控錄像,也不會發現你這麼嬌嫩的人兒,竟然會在我眼皮子底下飛簷走壁。」
納卡說著話遞給初雨手機︰「給陸子墨打電話。讓他回來。」
初雨沒有動。冷了臉和納卡僵持著。
初雨的反應在納卡的意料之中。他毫不在意的聳聳肩︰「你不打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區別。他總歸是要回到這個地方的對吧。不過時間拖的越長,我們的兄弟們就越沒有耐心。也只好從你們兩個女人身上看看找點樂子了。」
一幫男人發出了□的笑聲。可仁吸了口氣,劈手奪過了納卡手上的電話,撥了出去︰「喂!你這個混蛋,怎麼辦事的?!我們被你盯著的人抓住了!你奶奶的熊……」
可仁還要繼續罵,納卡搶回了電話,瞪了面前這個潑辣的女人一眼,志得意滿的開了口︰「陸,我想這一次你會老老實實的出現在我的面前了吧。難得我也會佔一次先機,嗯?你老實點,來碼頭見我。」
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傳來了嘟嘟的掛斷聲。
納卡冷笑了一下。晃了晃手裡的槍︰「帶她們走。」
初雨咬著唇看了眼可仁。後者無所謂的抬手整理頭髮,一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他要我們去就去唄。難得他這麼熱情親自來接,你說對不對?」
納卡聞言陰沉的笑了笑︰「那就請吧。」
雨越下越大。嘩嘩的漫天漫地,像是要將這整個世界淹沒。初雨和可仁被帶到了碼頭的倉庫裡關起來,納卡讓人將她倆背靠背的綁在了一起,隨即慢條斯理的從手下的手裡接過來一個定時炸彈,調整時間放到了她們之間。隨即又將復雜的電線在兩人身上反復纏繞。
「你們可不要試著自己掙扎打算逃跑。」
納卡笑眯眯的開了口︰「這個炸彈的威力將這個倉庫夷為平地都是輕而易舉。你們動作太大,弄斷了哪根電線屍骨無存,那可就不是我的錯了。你們最好祈禱陸子墨能夠在一個小時之內趕到。否則,」納卡聳聳肩膀︰「那也不是我的錯對不?」
「走吧。」納卡放好了炸彈對著手下的人揮揮手︰「我們出去會會陸子墨。」
等到倉庫的大門沉重的關上,屋子裡只剩下初雨和可仁的時候,初雨才輕輕的開了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可仁扭了扭脖子︰「他說的沒錯,要是不小心把電線弄斷了,我們可真的會粉身碎骨。」
可仁依然是那幅老神在在的樣子。初雨沉默了一下︰「你不怕?」
本作品由非 凡TXT電子書下載論壇 「藍心燕子」整理收藏
「姐姐我見過的大場面多去了。」
可仁笑了笑︰「我剛入行第一年的時候,曾經被吊在油鍋上面。然後那個變態殺人狂用火在一旁燒綁住我的繩子。如果掉下去我就會被炸透,現在不也沒事?」
「還有六年前。我被困在一個密封的箱子裡,投進大海。箱子外面纏上了很多加重的鐵鏈。我也活下來了。」
「相信這次也一樣。和前幾次比起來。這次真的算不上凶險。」可仁搖搖頭︰「何況來之前我還給大熊打了電話呢?」
巨大的雨點密集的敲響著倉庫的頂棚,發出鞭炮一般的 啪啪聲,成功的掩蓋了初雨和可仁的交談聲。
「你沒打電話給陸子墨?」
初雨聞言驚訝萬分,然而心裡的不安也消退了不少。可仁冷哧一聲︰「他讓我打我就打?以為我傻的麼?」
「等著吧。」可仁安撫的握住了初雨的手︰「大熊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趕過來救我們。納卡打得那個如意算盤,未免太逍遙了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倉庫裡不能透風,悶熱無比。外面雖然下著暴雨,但是所有的暑熱仿佛都被逼在了這個房間裡無法散發。兩個女人熱的汗流浹背。衣服都濕透了。
的一聲,倉庫的大門被人踢開。納卡的一個手下過來看了兩人一眼,見著沒有什麼異狀,又轉身走了出去。
「大笨熊的動作真慢!」
可仁抱怨了一句。
此刻雨下的小了些。淅淅瀝瀝的水流從倉庫的房檐上接連不斷的滴落下來。方才天棚那陣陣被敲打的噪音也小了些。這時身後定時炸彈滴滴的時間倒數聲便分外的清晰起來。仿佛預示著死神一步一步接近的腳步,讓人心驚膽顫。
初雨突然間覺得面上有絲絲的涼意。這麼悶熱的房間裡突然吹進了一陣涼風讓人不由得覺得渾身一鬆。下意識的抬頭,只見倉庫的頂棚上不知道什麼身後被人掀開了一片,露出一個兩尺見方的洞。
初雨輕輕的踫了踫可仁,她也無聲的回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已經知道。
天棚上一個男人探身往下看了一眼,隨即扔進來一根粗粗的繩索。因為逆著光的緣故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面容,只能依稀判斷出他的身材很高大壯實。
初雨緊張的看著倉庫的大門口。納卡並非將她們扔到這裡便完全的放心。從剛才的情況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派人進來看一眼她們是否有什麼異樣。現在從大門的縫隙看出去,還能依稀看見守門人晃動的背影。
上面的男人順著繩索飛快的滑了下來。初雨輕輕的叫了聲巴與便住了口。看見他沒事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開心。旁邊可仁已經壓低了聲音罵起來︰「你這頭大笨熊,你怎麼不等姑奶奶成了肉醬才過來?!」
巴與衝著初雨點了點頭,抿著唇沒有說話。大踏步地走過來,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她們身上的炸彈。
「陸子墨呢?」
可仁輕輕的開了口。她同樣緊張的看著倉庫的大門。此刻只要有人再推門進來看一眼,他們三人就無所遁形。
「這是個圈套。」巴與開了口︰「納卡一開始就知道了初雨去他的公司裡盜賬務軟件。他設下這個圈套讓我們往裡跳。他今天確實是要交易。不過不是法國方面匯錢過來,而是在離這裡兩公里遠的廢棄碼頭見面交易。」
「什麼意思?!」
可仁瞪大了眼睛。巴與緊皺著眉頭︰「他順藤摸瓜抓住你們做人質,為的就是把陸子墨騙過來,然後一網打盡,也是為了保證那邊交易的安全。」
「所以陸沒有來,他去那邊阻止交易去了?」
巴與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陸子墨的去向,從懷裡掏出一把瑞士軍刀,亮出鋒利的刀刃︰「你們別動,我要割斷電線。」
「大熊。」
可仁開了口,笑了笑︰「割錯了我們三人可就一起做肉醬了。」
巴與低頭看著可仁,出乎意料的露出一個頗有些溫柔的笑容,隨即便板上了臉,挑起一根電線,果斷的割了下去。
初雨覺得巴與動手的那一瞬間,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住了。耳膜一陣發痛。
先前一直充斥著的滴滴聲嘎然而止。
三人鬆了口氣。巴與緊接著割斷了綁著兩人的繩子,首先扶著初雨站了起來︰「我們馬上走……」
巴與的話沒有完。被他拿下來放到一旁的定時炸彈突然冒出了一陣急促的滴滴滴滴聲響,螢幕上的倒數數字飛一般的從十五分鐘迅速倒數到零。
可仁動作飛快。她的腿還被牢牢地綁著不能隨意活動。但是她用自己的整個身體撲了上去。
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讓初雨完全無法反應。幾乎就在可仁用自己的身體撲上炸彈的同時,巴與也用自己的身體將她撲倒在地,就地一個翻滾,滾到了倉庫裡碼著的貨物旁。
轟的一聲驚天動地的怒響。初雨覺得自己的聽覺在這樣巨大的衝擊下幾乎都失去了作用。熱辣辣的氣浪撲面而來。巴與隨即收手,緊緊地抱住了她,讓她避開了這次爆炸的正面衝擊。
大地劇烈的震動著。依稀還有嘩啦啦破碎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才漸漸的平息下去。
本作品由非凡TXT電子書下載論壇 「藍心燕子」整理收藏
巴與動了一下,慢慢的放開了初雨。他的臉色慘白。方才的爆炸因為可仁用自己的身體緊緊捂住了炸彈,已經最大程度的減低了爆炸的威力,他撲倒初雨及時,兩人又處在貨物邊上被擋住了絕大部分,所以他只是在背部受了點輕傷。
倉庫的廠房房體結構還在,不過整個頂棚因為爆炸產生的巨大氣浪被掀起。現在雨點毫無遮掩的飄落下來,慘淡的落到兩個人的身上。
初雨的視線和巴與一起,落在了前方爆炸的中心點。那裡的地面被炸出了一個大坑。這樣的情況下,可仁當然不會奇跡般的存活下來。
初雨無法動彈。雖然她和可仁接觸不多,可是她開朗的性格和爽朗的作風卻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方才她還在笑著安慰她,說自己經歷了那麼多的生死,又怎麼會栽在這一次的行動上。
她本來也可以趁機滾到一旁。可是那樣他們三人都要正面承受炸彈所有的威力。在最緊張的時刻,她依然絕然勇敢的選擇了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他們。
「走!」
巴與用力拖住初雨走出廠房。他從背部抽出了槍。爆炸同樣波及了廠房門口留守的幾個人。他們反而受了重傷,在地上無力的呻吟著。
巴與看也沒看。一直用力的拉著初雨。他的臉色寒得嚇人。一直拖著她到了倉庫後面的吉普車上,方才瘋了一般開向前方。
初雨渾身都濕透了。因為爆炸臥倒在地蹭上的泥,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初雨覺得臉上癢癢的,抹了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瘋狂的流淚。
巴與。這個鐵一樣的漢子,臉上也帶著隱約的淚痕。
這一切果然是個圈套。
他們以為自己布下了一個局將納卡圈住,豈料反被他利用,局中有局,牢牢地套住。
納卡說要在這裡人質交換,其實只留了幾個人在這裡看守,自己跑去了廢棄的碼頭作正式的交易。
這麼說自己當時一進納卡的公司他就發現了。他在監視系統上看見了自己,將計就計。和文萊在辦公室故意說了那些話,引誘他們上當。
然後將她和可仁抓住,在正式交易當天引走陸子墨,又用一個無論如何都會爆炸的觸髮型炸彈作了一個陰險的陷阱。只是他以為來救人的會是陸子墨,萬萬沒有想到是他以為已經死掉的巴與。
他的如意算盤是。只要除掉了陸子墨。交易順利完成。錢進了他的口袋。從此也不必擔心自己是否會被毒蛇和金爺兩方面發現自己的背叛。
吉普車在路上橫衝直撞。一直開向離這裡不遠的廢棄碼頭。
雨又下的大了,白花花的雨點如同天地間濃密的線簾。巴與在一個山坡上停了車,從車後抽出一個盒子。打開來,拿出一把狙擊槍遞給初雨︰「陸說你會用槍。我們不指望你能有多大的作用,看見我們行動之後,能幫上一點算一點。」
巴與說著話,又將一個通訊器遞給初雨,示意她帶上耳機,把話筒別到胸前。接著從箱子裡面掏出來一把AK插到背上,自己手裡依然拿著那把散彈槍,做完這些準備他推開門往下走︰「我到下面去和陸回合。」
初雨看著巴與的身影在前面一閃,很快就消失。
她抹了抹臉上尚未乾涸的淚水,推門下了車。這裡將下面看了個一清二楚。河面上停著一輛快艇。隱約可見有人在來回走動。
初雨臥倒在地,用狙擊槍的瞄準鏡看了過去。
大雨極度的影響能見力。初雨閉了閉眼睛,復又睜開。
方才因為可仁的死而導致的悲傷在她的眼裡消失,餘下的只有近乎冷酷的堅毅。
她必須要冷靜要振作。可仁的死不可改變不可挽回。可是現在她還可以幫助陸子墨和巴與。
「初雨。」
耳機裡突然傳來了陸子墨的聲音,低低的仿佛他就在她的身邊。他還不知道可仁的事情。初雨同樣沉沉的回答了一聲︰「嗯。」
「保護好自己。」
這句話說完,他便掐斷了通話。初雨緊緊地咬住唇,倔強的在大雨和泥地中堅持著。
初雨費力的從瞄準鏡裡看向下面。不知道是不是下大雨的原因,此刻下面的河道上空無一人。方才還有三兩來去警戒的男人此刻也消失。除了河面上隨著波濤浮動的船隻外一片異樣的寂靜。
這樣沉悶的氣氛壓在人的心口讓人喘不過氣來。天邊突然一道閃電,緊接著一陣悶雷。初雨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再往下看時,遠遠的公路上一輛貨車駛了過來。
初雨頓然緊張,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槍支。冰冷沉重的金屬感讓她劇烈跳動的心安靜了少許。
冷靜。一定要冷靜。
貨車停到了岸邊。從車上跳下來幾個高大的男人。看他們的模樣像是歐洲人。全副武裝,手上提著幾個黑色的箱子。
幾個歐洲人出現的同時,納卡也終於從船上現了身。
距離太遠,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只是看見納卡和幾個歐洲人交談了幾句。隨即命令船上的手下將一個大舢板搭到碼頭上,隨即從船艙裡推出一個巨大的箱子,就在甲板上打開,示意歐洲人上去檢查。
初雨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她的槍牢牢地,幾乎不可控制的鎖定著納卡的頭部。只要輕輕叩動扳機。那個在泰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第二大毒梟就會死在她的手下。
歐洲人檢查完了貨物。滿意的點點頭。納卡手下的人便用力將幾個大箱子順著舢板推到了碼頭上。
就在他們卸貨的同時,後面的公路上突然轟鳴著 出數輛汽車,瘋了一般向著河邊衝來。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納卡和歐洲雙方均都迅速拿出了槍支,不問緣由的便向迅速接近的車輛射擊。
沉悶的嗒嗒聲響起。電光火石間車身與船身之間激起了點點火花。那一瞬間納卡看清楚了駕駛室裡面的人,臉色頓時慘白。第一輛車裡坐的,是索菲和拉瑪。
汽車的突然介入阻斷了初雨原本緊緊鎖定的視線。汽車猛地衝了過去原地一個大轉彎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拉瑪帶著人借著汽車為掩護,前後將歐洲人的車輛緊緊地包圍住。
他們的主要目的是貨,所以並沒有採取強硬的手段阻止船隻離開。眼看著納卡招呼著船上的人避往船艙。重新瞄準鎖定了納卡頭部的初雨,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為了可仁。
子彈尖銳的呼嘯著撕破了雨幕,沒入了那個男人的額頭。在他的臉上開出一朵燦爛的血花。這一下變故來得極其突然,船上的幾個歐洲人,包括拉瑪的人都愣了一下。一瞬間交火出現了一個短暫的暫停,然後便又更加激烈的繼續。
不過這一次。不僅是歐洲人,索菲的人也將自己的身子縮得更緊,從初雨的方向很難再找到合適的狙擊點。
初雨換了子彈。剛剛射擊完畢的槍身帶著微微的熱度,熨燙著她的手心。她覺得自己的心底一片冰冷。仿佛所有的感情都已經冰封遠去。
前方的陸子墨同樣拉開了保險,鷹一般銳利的掃視著河道。幾個歐洲人跑回了一輛貨車裡,妄想離開。他們拼命的踩著油門。車行極快,可是陸子墨的動作更快。槍口隨著車的行駛瞄準了車胎的部位猛地開槍。
消音器和這樣的雨幕掩去了槍聲和淡淡的火藥腥味。一擊命中。下面的車在高速行駛中突然爆胎,車身劇烈的一震一甩,在充滿雨水的路面上頓然打滑,猛地衝出了河道整個撲入了白浪翻滾的湄公河中。
「初雨,回到車裡。我們上來和你會和。」
陸子墨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初雨果斷的聽從了他的命令。過不多時,渾身是泥的陸子墨和巴與跳上了車。陸子墨沉聲開口︰「走!」
初雨沒有猶豫的時間,一咬牙猛踩油門朝著山下衝去。
越野吉普瘋了一般的衝下了山坡,劇烈的顛簸讓初雨幾乎握不住方向盤。吉普車臨近河道時遇到了火力阻擊。初雨猛打方向盤一踩剎車,吉普滑過一道恐怖的弧線,車尾撞上了先前下面的車輛。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那輛車吃不住撞擊,猛地翻進了湄公河。
「快走!」
陸子墨一聲沉喝。初雨再度猛地一腳踩下了油門。吉普車一個跳躍再度衝了出去。只見後面索菲的人眼看著已經將歐洲人乾的差不多了,便分出了一大半前來狙殺他們。領頭的赫然就是拉瑪。
「過河拆橋。」
陸子墨低聲開口,說話的同時閃電般的更換子彈,再度瞄準。這一次他捕捉到了後面一輛車裡駕駛的人。又是一聲輕微的槍響,開車的人身子一震,額頭被擊穿。駕駛者被殺車身立刻失去了控制,打著旋兒和旁邊自己的車猛烈的撞到了一起。
這一下成功的拖延了幾輛車。可是拉瑪的車躲過了撞擊,還在繼續緊緊地咬著不放。
陸子墨抓下了吉普車上的電話。迅速的撥通了警方的秘密專線︰「魚已上鉤,收網。」
初雨百忙中扭頭看了陸子墨一眼。明白了些什麼。
當初他曾經說過,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會將納卡手上貨物的所在地出賣給索菲。陸子墨的出現應該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的如意算盤就是,借此機會除掉金爺的左膀右臂,一舉拿下泰國市場。
很顯然陸子墨也料到了索菲的想法。他也同樣想借此機會拿下索菲。
如果說陸子墨的出現在索菲的意料之中,那麼警方的包圍就完全的在她的意料之外。
雙方在沿河大道上一路狂奔,拉瑪看見前方的來路上又駛來幾輛吉普車的時候下意識的察覺到了不好。
前方的車輛遠遠的便用機槍一陣掃射。密集的子彈當即在拉瑪車隊當先的車上留下了一排彈孔。子彈打破了油箱,轟的引起了劇烈的爆炸。那車輛就在急駛中爆著猛烈的火光衝天而起,翻滾著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拉瑪顯然沒有想到會遭遇這麼強烈的火力迫擊,可是後退已經來不及。
趁著這個間隙陸子墨再度換上了子彈,沉著的瞄準。
這一次子彈呼嘯而出,再度擊中了駕駛的人。不過這一次是拉瑪的車。在他驚恐的表情中,車身失控,重重的撞向公路邊的山崖,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初雨所駕駛的吉普車和前面駛來的吉普車轉眼間交匯。陸子墨拍了拍她的肩膀︰「停車。」
初雨於是將車停在了路邊。
對面的吉普車上刷刷的跳下來一群全副武裝的特警,上來用槍牢牢地逼住了剛剛下車的陸子墨三人,一個員警沉聲開口︰「放下武器,你們被捕了。」
陸子墨和巴與沒有反抗,扔掉了手中的槍支。初雨在這個間隙回頭。身後的公路上幾輛爆炸的車讓現場變得混亂不堪火光衝天。濃厚的黑煙在火光之上燎卷著天空。然而這個時候,雨勢終於漸漸的小了下去。
「走!」
特警毫不客氣的用槍托推著三人上了前面的警車,給他們帶上了冰涼的鐐銬。陸子墨閉著眼睛靠在冰涼的車廂壁上,一言不發。
那天的事情結束後。初雨先是和陸子墨巴與一起被帶回了清萊警局關押。隨後陸子墨和巴與被提走。她被送到了曼谷關押。幾天之後,羈留室裡來了一個律師,對著初雨和善的笑笑︰「對不起這幾天讓你受苦了。你也知道手續上的事情比較麻煩。現在你自由了。我們會先安排你在曼谷住三天,然後遣送回國。」
「遣送回國?!」
初雨站了起來︰「我是泰國正式的居住民。為什麼要遣送我回國?!」
「對不起。」律師笑了笑︰「這個我不太清楚。我也是按照吩咐辦事。」
律師說著話,讓初雨簽署了檔,示意她和他一起離開。兩人上車的時候初雨忍不住打聽陸子墨的事情。律師從轎車的後望鏡裡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這可是泰國現在最大的新聞。泰國兩大毒梟納卡在交易的火拼中被擊斃。陸子墨被捕,執行槍決。還有緬甸毒王毒蛇的女兒也在這次交易中人贓並獲。收繳的海洛因足夠她槍斃十次的了。」
初雨不敢再問。陸子墨明明說過他的身份,又怎麼會執行槍決?
可是她的心裡一團亂麻,卻沒有人替她解答。
初雨在警方的安排下在曼谷住了三天。誠如那個律師所言,現在泰國最大的新聞,就是泰方和緬甸警方聯合摧毀了金三角的幾大毒梟。
初雨天天在賓館裡看新聞。納卡被殺,陸子墨執行槍決。有傳聞說金爺秘密出逃。金爺在泰國打下的這壁江山算是徹底的垮掉了。
至於索菲。人贓並獲,武力拒捕。聽說在追捕過程中也受了重傷,被引渡回國。毒蛇在緬甸的所有產業和莊園,也因為索菲的事情受到了幾大的衝擊。但是毒蛇在緬甸的地位畢竟特殊。加上有自己獨立的地方武裝,公然和政府對抗。與緬甸政府發生激烈的武裝衝突三天後,被擊斃。
整個金三角欣欣向榮幾十年的毒品市場,就此四分五裂。
第四天.初雨回了國。聽說那天也正好是陸子墨執行槍決的時候。
飛機在北京機場降落。初雨身心俱疲的出了站。負責護送的泰方員警和中方員警做了交接手續,初雨被帶出了機場,上了外面停放的一輛警車。
車輛慢慢駛入車道之中,坐在初雨前方的一個員警回過了頭。初雨扭頭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所以不知道他正慢慢的取下頭上的帽子看著她。
「小雨滴,現在想去哪裡?在北京逛逛還是直接回南方?」
初雨一震,慢慢的扭過頭來。前面陸子墨靠著車背衝著她笑出一口白牙︰「歡迎回家,小雨滴。」
關於一些後續︰
想要把一個幾十年的毒品市場就這麼完全的鏟除,顯然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
金爺確實倒了。緬甸方面毒蛇也散了。準確的說,金三角的毒品市場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可是在這場大地震中,有人失利,就有人得利。
原本在老撾的大毒梟花喜,趁此機會大肆壯大自己的勢力。而泰國和緬甸市場雖然沒有了龍頭,卻也出現了各個中小勢力爭相崛起的情況。
緝毒,畢竟是一個長期而艱難的過程。哪怕有人為此付出了生命,有人為此不生不死臥底十年,想要徹底的讓它消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至少現在。這些事情已經與陸子墨和初雨沒有了關係。
陸子墨按照他的中文音譯取下了這個名字。現在是杭州特警隊的隊長。而初雨,在這裡找了個醫院安頓下來。兩人低調的結了婚,低調的買了房子,低調的在這個人潮湧湧的城市生活。
平時正常上班,週末的時候偶爾出去逛街或者乾脆窩在家裡一起看電視,生活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平靜的不能再平靜。
誰也不知道。那個看上去英俊沉默的男人曾經是泰國赫赫有名的第三大毒梟,也沒有人知道,那個看上去溫柔的鄧醫生,曾經毫不眨眼的為了自己深愛的人手刃數人,甚至擊斃了金三角第二大毒梟。
在這裡,他們和許多普通的小夫妻一樣,平靜瑣碎而幸福的生活著。掩掉了所有的過去,一切重新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