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在戀人兄長家
墨瀲沒料到顏涼子會出現在這裡。他差點就傷到她了。
他想把顏涼子從冰冷的地磚上抱起來,可他一靠近顏涼子就躲他。
墨瀲以為顏涼子在抗拒他身上的血腥氣息,他摘去浸滿鮮血的手套,將斑斑血跡擦拭乾淨。當他再一次伸出手時,顏涼子還是躲他,甚至用牙咬住衣袖,一聲不吭地哭著。
他只得停住動作,暫且確認顏涼子有沒有受傷。視線下移間不經意看到了她藏衣袖下的手腕。右手腕上一截皮膚與周圍有微妙的不同,白嫩得不正常,很像是新長出來的。
墨瀲稍微聯想了一下,輕輕皺起眉。
失去控制的感覺。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碰你了,別哭了好不好?」
見顏涼子沒有反抗的意思,他接著開口:「我帶你回去。」
「……」顏涼子抬起臉,手指不安地抓揪緊腮邊的髮絲,有點苦惱的樣子,「可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
「那就去別的地方。」墨瀲放柔聲音,耐心地向她解釋,「目前這裡很危險,借著宣戰名義作亂的叛黨到處都是……先跟我去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他的手掌按在顏涼子的頭上,聲音微啞:「聽話。」
顏涼子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開口:「不要……就像上次那樣,用槍管……」
「不會了。」墨瀲將她帶進懷裡,整個抱起。
顏涼子在他懷裡亂動,臉被捏了一下才安分下來,乖乖地把頭靠在他胸膛上,沉緩的心跳一聲一聲傳進耳朵。她聽著,將衣角捏進沾了冷汗有點黏糊糊的指縫,不由自主跟著他的心跳數了起來。
一、二、三。
跟隨著墨瀲來剿滅叛黨的國王軍面面相覷。副官上前一步,小心地開口:「大人,您……」
墨瀲皺了皺眉,副官立刻噤聲。
四、五、六、七。
伴隨著他的行走,國王軍紛紛退讓。被火灼燒過的廣場上空出了一條足夠兩架馬車並行的道路。墨瀲低下頭,在眾多士兵恭敬又慌忙掩飾的眼神中貼近顏涼子的耳垂,低聲說了些什麼。
九、十。
「接下來你得閉上眼。」
「好,好的。」
十一。
顏涼子閉上眼睛,不自覺在墨瀲懷裡縮得更深了些。耳邊其他聲音都遠了,模模糊糊,像是有魚在數百米深的湖心底吐著泡泡。耳邊的心跳聲越發清晰,佔據她整個意識。
偶爾她能聽到一些肉體撕裂的鈍響,一些慘叫,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兒。
當她數到三十六時,多餘的聲音徹底消弭了。
「到了。」墨瀲在她耳邊說。
顏涼子睜開眼,發現他們正置身於學校的住宿區。
顏涼子疑惑地望著墨瀲。他將她放下,上前敲響了唯一一棟還亮著燈的房子。
沒反應。
「是我。」墨瀲開口。
還是沒反應。
「還有小涼子。」他補充了一句。
門一下子打開了,顏涼子看到墨梨站在門口,暗灰的眼睛中映不出一絲光澤。
墨瀲攬著她走進房門。
「照顧她一段時間。」墨瀲對他的兄長說。顏涼子剛想開口說她要回人類世界,墨瀲就伸出手指在她嘴唇上點了點:「人與妖關係緊張,現在不太方便。」
「墨瀲。」一直沉默的墨梨突然出聲,「你弄髒我的地板了。」
顏涼子才發現,墨瀲的衣袍上洇著暗色水漬。
是血,大團大團的血汁像花似的在衣服上綻開,新鮮的尚未凝固。墨瀲抖了抖衣袍,數不清的血粒沿著搖曳的衣角滑落,地板上落了一串斷線的瑪瑙珠子。
「那真是抱歉。」墨瀲眯了眯眼。
顏涼子本能地伸手去扯他的領口,有點擔心他的傷勢。
墨瀲的手掌按上她的額頭,對著她笑了笑:「我沒有受傷,放心。」
「她我會照顧的。」墨梨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隔開他們兩個,灰眸冷感,「你可以走了。」
顏涼子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似乎只要這兩個妖一碰面,氣氛就會變得非常不對勁。
「我之後會來接你。先委屈你在這裡住幾天。」墨瀲歪了歪頭,視線掠過墨梨身側落在顏涼子身上。
墨瀲本想在走之前索要一個告別吻,但顏涼子被墨梨擋在身後,墨梨又是一副不肯退讓的樣子。最後他托起顏涼子的左手掌,在她的無名指上吻了吻。
墨瀲走後,墨梨關上了門,將地板上的血跡清理乾淨。
氣氛一瞬間有點凝固。
墨梨看了眼規規矩矩站在他身後的涼子,提醒她:「可以先坐下。」
顏涼子道了謝。不過……根據墨梨剛剛訓斥他弟弟那句話來看,這人應該挺注意房間整潔的,聯想自己在外面亂跑了一天,她頓時覺得自己坐哪兒都不太合適。
「我能先去洗個澡嗎?」顏涼子詢問道。
「嗯。」墨梨低低地回應,轉過身告訴她,「浴室在左手邊。」
顏涼子立刻逃向浴室。
三分鐘後,她在浴室裡脫了衣服,整個人癱軟在浴缸的熱水裡。
馥鬱的熱氣將她熏得暈乎乎的。熱水漫進毛孔,淤塞在關節肌肉內的困乏逐漸融解。顏涼子將腦袋隔在浴缸壁上,腦子裡亂哄哄的。
人類世界暫時回不去了。
關於她為什麼不是人類,她到底是什麼東西,這也是個未解的迷。
「啊――」她將手指埋進髮絲,低著頭發出長長的歎息。
耐心地等幾天吧。
顏涼子抬起頭,雙手掬起一捧水迎著臉頰拍下。水花四濺,水流沿著皮膚淌下,在她的身上刻下無數纖細蜿蜒的水痕,仿佛無數透明的細蛇正沿著柔韌的肌理飛快爬動。
暫住在墨梨這裡,顏涼子多少有點不安。
墨梨在校時就對她異常嚴苛。大多數人都會犯的小錯誤,她只要涉及一點就立刻會被叫去辦公室面談。多次積累下來,顏涼子覺得自己如果還察覺不到墨梨別有用心,那就真是傻了。
關於那方面的關係她拒絕了墨梨許多次,墨梨也從未強迫過她。這點倒和他弟弟不太一樣。
顏涼子不由得開始回想和墨梨有關的一切。
嚴苛,令人畏懼。
墨瀲的兄長。
令她有點驚訝的是,墨梨的住處裝飾得很溫馨,以暖色調為主,窗簾上印著小花,窗邊的綠色植物修剪整齊。跟他的氣質迥乎不同,卻是顏涼子很喜歡的風格。
墨瀲跟她提過一次他的兄長有一位早逝的妻子。
都是結過婚的人了,有點情趣也挺正常的。
浴室門突然被敲響了。
「什,什麼事?」顏涼子後脊一僵。
「睡衣。」
「哦好。」顏涼子爬出浴缸,踩著濕漉漉的地板來到門口。
她將門打開一線。
墨梨將印著小碎花的睡衣透過門縫遞進來,顏涼子接過,反手就想關上門。
門突然被拉開,涼氣灌進來。
顏涼子愣愣地看著門口的墨梨。等她意識到自己一絲不掛時,過去的時間已經足夠墨梨將她的身體從髮梢到腳趾一個不落地欣賞一遍了。
不過看墨梨那肅冷的眼神,顏涼子突然就不確定該不該捂了。
「……還有內衣。」男人揚了揚手中的東西。
「……謝謝。」顏涼子乖乖地接過東西。
她重新關上門。
墨梨的態度……太坦然了,該說不愧是結過婚見過大場面的妖嗎?
顏涼子擺弄著一堆衣物,臉慢慢紅了,一直紅到耳尖和脖頸。
符合她的尺寸,一件都沒錯。
墨瀲那個蛇妖,不會把這種事也彙報給他哥哥了吧……?
顏涼子穿戴整齊走出來時,墨梨遞給她一個小瓶子。
「謝謝……」她說著,老老實實地捧著瓶子往嘴邊送。
墨梨皺起眉,幾不可聞地歎息。
險些碰上嘴唇的瓶子被他拿走了。
「?」顏涼子雙手僵滯在空中,愣愣地望著他。
墨梨揉了揉小姑娘潮濕的髮絲,凝視著她仿佛被搶走鬆子的松鼠一般茫然失措的臉,告訴她:「不是喝的,是藥膏。」
顏涼子還是有點懵:「你給我藥膏幹什麼?」
墨梨撩起她的一縷髮絲,水珠呈串滾在掌心,暖意沿掌紋滲進皮骨。
「你身上有很多咬痕。」
「……!」
顏涼子用手背擋住嘴唇,臉紅得能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