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笑得太完美了
三人在夜風中吹了會兒,決定還是去柳螢家進行更深入的談話,畢竟李雪柔不在,她家沒有旁人比較安全。
傅漣把他偷開出來的越野車往路邊一停,上了傅洲寒被砸破的那輛舊車後還不忘嫌棄一番:「小叔你現在混的這麼慘嗎?你這車也太破了吧,開著開著會不會散架?」
駕駛座的小叔在無人看到的地方落下了心酸的貧困眼淚。
隨著車啟動,一陣風從前面灌進來,把傅漣的頭髮吹得亂糟糟的,他順手就把柳螢被吹得四處飛舞的劉海壓住,繼續嫌棄:「唉,這怎麼跟坐摩托一樣大風?」
傅洲寒聲音冰冷,柳螢怎麼聽都有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在其中:「你還好意思說?是誰把我擋風玻璃砸個大洞的?」
傅漣大少爺終於心虛閉嘴了。
出了廚房,柳螢穿著媽媽買的那雙小兔子粉拖鞋走到客廳,放下手中剛煮好的一壺奶茶。
「要多糖還是少糖?」
「多糖。」
「多糖。」
沙發上坐著的兩個長相相似的男人齊聲回答。
柳螢站在茶几前暗暗地打量著這兩位客人。
傅漣還是顯露些許稚嫩氣息的少年,整個人透露著朝氣蓬勃的氣息。
傅洲寒則像是他的成熟版,或者說是不修邊版。
明明跟傅漣相似的五官很是好看,但是他仿佛在刻意作自己那張臉似的,且不論那有些雜亂的頭髮,下巴上也還殘存了些許新長出的胡渣,唯獨那雙同傅漣一模一樣的眸子讓人見了能眼前一亮。
「就不準備回家看看?爺爺前幾……」傅漣半躺在沙發上想了想,思考著自己爺爺上次提及自己這位小叔的時間,最後確定後一拍手:「前半年還提過你呢!」
傅洲寒微微抬眉凝向傅漣,似笑非笑:「怕又是你惹了事,把我當壞榜樣拎出來教育你吧?」
傅漣卻並不順著自己小叔的玩笑話說下去,收斂起面上的笑鬧之意,認真道:「爺爺這兩年身體不太好了,你抽空回去見見他吧。」
男人沉默不答,摸了摸自己風衣的口袋掏出包黃鶴樓,正準備點煙的時候卻被傅漣從手中抽出打火機,還被這侄子瞪一眼:「她不喜歡煙味,你要抽出去抽。」
「……抱歉,忘了。」
傅洲寒把煙放回盒中,有些煩悶地按壓著太陽穴,沉聲道:「等我把最近這個調查弄完……我就收手不做了。」
傅漣家中是海州市有名的政界世家,他爺爺傅遠道更是已經做到了海州市這個全國經濟中心的書記。
傅遠道三個兒子,大兒子也在政界混,二兒子從軍,小兒子據說去外國學習藝術了。
但是也只有傅家人自己才清楚,那個所謂追求藝術的小兒子傅洲寒在做的是多麻煩的一件工作。
做調查記者注定要得罪太多高官富商,更何況他們家本就是高官。
說句難聽的,傅洲寒是作死。
這事兒要是爆出來了就是在給他親爹四面樹敵,能讓向來八面玲瓏的傅遠道多出上百個政敵。
傅漣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奶茶才算解渴:「你八年沒回家了吧?上次見你還是我中考結束後你來見了我一面。」
「沒事,這次頂多半年。對了,先跟我交代下,你跟柳螢同學是怎麼回事?」
說到後半句,傅洲寒的語氣又變得嚴肅正經起來,純然是記者的口吻。
被提及的柳螢跟沒聽見似的專心地喝奶茶,只是眼珠悄悄地轉動了一下,低垂的眼睫毛也跟著抖了抖。
柳螢決定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任憑傅漣跟他小叔扯,不過她自己也有些好奇傅漣會怎麼回答……
傅漣捧著杯子,表情嚴肅地看了看小叔,又看了看柳螢,毫不避諱地開口:「只要她點點頭,就是我女朋友。」
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氣勢非常,竟然把傅洲寒也給鎮住了。
可惜傅漣很快就擠出討好的笑對著自家小叔討饒:「你別查我們早戀的事兒,你要查就去查你那些大事件行吧?」
他可一點都不想被自己小叔扒出往事,那會兒他以為柳螢也喜歡自己可沒少做丟人蠢事……
可是傅洲寒這次卻並不像傅漣想的那樣又順著他回答了,他把目光投向一直沒說話的柳螢:「你想說的其實是這次不要把柳螢同學牽扯進去對嗎?」
傅漣扯了扯嘴角,沒法繼續裝傻充愣了。
他知道自己小叔做的工作很複雜也很危險,所以絕對不願意讓自己喜歡的小姑娘被牽扯進去。
「對,我不會跟爺爺和爸爸那樣反對你的工作,但是你要是想把小矮子搭進去,我就跟你急!」
傅洲寒並不理會他,只用詢問的眼神凝視著柳螢:「現在你知道我跟他的關係,應該相信我所言不假,也相信我的身份了吧?」
柳螢點點頭,當然她相信的並不是傅洲寒,而是傅漣。
她抿了抿唇,仰著一張平靜的小臉鎮定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我會配合你……」
「柳螢,住口!」傅漣迅速開口打斷柳螢的話。
他在學校雖說對誰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但是對柳螢向來都裝不了酷也耍不來帥,一句狠話都落不下。
但是今天他卻破了例子,甚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多險嗎!有家都不敢回,有臉不能露,有錢不能花,都不敢長期住一個地兒!就這麼小心翼翼的,大前年他還是被人給逮著了,往死裡揍了一頓,差點命根子都給打斷!」
「咳!」傅洲寒怒瞪傅漣一眼:「你不清楚就嘴巴少說兩句!我是腿被打折,不是命根子被打斷!」
傅漣卻梗著脖子用更兇狠的目光瞪回去:「總之,他在做的事兒太險,你一個小姑娘瞎摻和進去要真惹了道上哪位,我都救不了你!」
柳螢慢條斯理地抽出餐巾紙擦了擦自己嘴角奶茶漬,聲音平穩有力:「傅漣,傅叔叔現在正在的事情是我一直都想做,也是我未來一定會去做的事。如果因為他的出現能夠提前辦到我會覺得很開心。如果他沒有做到,那我以後也會去做的。」
她偏著頭看向傅洲寒,認真道:「我會幫你搜集更多長任醫院的罪證,希望有一天你能將他們全部曝光。」
被四面封鎖的小黑屋無光無亮,既然裡面的人被鎖著出不來,那麼就得讓外面的人破開那枷鎖將他們釋放出來。
不能因為畏懼黑暗,就將本該存在於光明之下的人棄置於黑暗之中,更不能自作聰明地以為將黑暗鎖住就再也看不見了。
只要不敢打破,黑暗便一直在眼前。
繞是傅漣因為傅洲寒的事情跟柳螢在賭氣,在準備回家的時候他還是沒能繼續保持冷傲的態度,忍不住開口問了句:「這幾天你媽媽都不在嗎?」
柳螢嗯了一聲,然後她就看到原本都踏出門的傅漣又返身回來了:「那我在你家陪你……你別多想!我不是那種人,我是怕你一個人在家遇到壞人了。」
這次傅漣還真沒任何歪心思,雖然那是他的親小叔不錯,但是從小在政治世家環境中耳濡目染長大的傅漣知曉某些人表面和氣一派,內裡卻無所不用其極。
柳螢這種沒有背景的小姑娘跟傅洲寒這種危險分子扯上關係,傅漣光是想想都覺得睡不著覺。
強行返回柳螢家中的傅漣直接躺到沙發上,沒過幾分鐘就沉沉睡了過去。
他今天晚上因為柳螢的事兒全程處於高度緊張狀態,還沒拿到駕照的他更是硬著頭皮碰碰撞撞地踩死了油門往前衝,累得夠嗆。
柳螢抱了張小毛毯給傅漣蓋上,點開了剛才收到的那條匿名短信。
「柳螢同學,如果可以的話想與你單獨談一些事,傅漣走後,我在你家小區地下停車場等你。」
是傅洲寒,他不知什麼時候有了她的手機號。
這人太可怕了。
聽見腳步聲後,傅洲寒掐滅了指間的香煙,不過柳螢靠近他身邊後仍然可以嗅到淡淡的煙草味。
傅洲寒出門後又戴上了那個黑色大口罩,聲音微沉:「抱歉,想問題的時候忍不住抽一根。」
「沒關係,傅叔叔背著傅漣找我是想談什麼呢?」
柳螢問得直接並不拐彎抹角,給她留下沉穩冷靜印象的傅洲寒這會兒看著卻像是有些苦惱,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柳螢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我之前不清楚你的態度所以沒有問一個問題,既然你願意幫助我的調查,那這個問題我差不多也該問出來了。柳螢,你進長任醫院是由於盧雪歡事件背後的兇手給了你爸錢,為了使你的證詞完全無效所以強行給你診斷為癔症。但是我搜集了很多紀錄發現,你那天的確不可能在場,所以你說的那些證詞,還有你找到的那些證據……到底是從何得知的?你說你能夠聽懂狗叫難道是真的嗎?」
傅洲寒的話音剛落,柳螢就微微笑著搖搖頭:「沒有想到傅叔叔也會相信小孩子的謊話啊,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人聽懂狗叫呢?太離奇了吧?」
「或許在幾年前我也會覺得這是個離奇的假話。」
傅洲寒皺著眉,像是在組織語言。
「但是,我曾經做過一個調查,期間遇到了一些擁有不一樣能力的人,有的人在黑暗中也能如常視物,有的人能夠將車輛運行時間推算到秒,儘管沒有聽懂狗叫這樣神奇,但是他們是真實存在的。」
「不,那只是一個小孩子的謊話。」
柳螢依舊微笑著,表情沒有任何破綻:「我聽不懂狗叫,當然也聽不懂貓叫。傅先生,我只是個最平凡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
傅洲寒的問話終於以失敗告終。
現在的柳螢絕對不可能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都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如果用在某些方面有多可怕,也知道這個能力被人知道了會帶來多大的危險。
柳螢絕對不願意成為他人的工具。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去的一瞬間,忽然聽見身後的傅洲寒輕輕歎了口氣:「你剛才笑得太完美了,柳螢。」
柳螢的身體頓時僵住。
正常的女高中生聽到傅洲寒那番離奇的話,絕對不可能這樣鎮定自若,所以他才說她的笑容不對。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