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銀熠正待去到君情身邊,卻被突然出現的染墨給攔住了。染墨二話不說,上來便與銀熠纏鬥了起來。
「滾開!」銀熠揮手劈向染墨。
染墨側身一閃,冷笑道:「我想方設法封你靈力,為的就是阻止君情被銀箭穿身之災,你倒好,傷勢還未痊癒,便先造了三支銀箭給那龍使幼子!」
銀熠無心和他理論,他的一顆心全都拴在了君情身上,下手越發狠厲起來。
他如此,染墨亦如此,話不多說,傾身向前便欲擒住銀熠。
兩人修為皆深不可測,打得難捨難分,在旁人眼裡卻是只有一銀一藍兩道強光在極速掠動。
銀熠心下焦急萬分,但又脫不開身,身形也逐漸慌亂起來,吼道:「他快死了!」
「正是因為他要沒命了我才要攔下你!吐出你的龍珠,否則別怪我自己動手取!」染墨心下焦躁不比銀熠少半分,招式分毫不讓。
「給了你龍珠他怎麼辦?」避開染墨探向心口的手,正待還擊,卻見染墨突然停了下來,來不及多想,便立即閃身來到君情身邊。
雖然染墨心中頗多不解,但見銀熠是準備救君情便也當即收住了手,面上殺氣也盡數褪去。
世間只當被龍君的法器銀箭擊中,便會令元神冰凍碎裂,魂飛魄散,毫無生還之可能。只有銀熠與染墨知道,若是銀熠將龍珠割捨一半給那受箭之人,銀箭察覺到銀熠的龍氣,便會化為靈力再回到那半顆龍珠里,此般便可使受箭之人的元神避免被銀箭攜帶的龍氣震碎。但是一半的龍珠,一半的修為,染墨從未覺得銀熠可以這般大方,還是對一隻靈力低微的小蛟妖。
當初他從幻境中窺得君情身上的銀箭,便用紙鶴傳音騙來了銀熠,再設法暗算封他靈力,一是為了阻止他再造銀箭,靈力不足,造銀箭只會使傷勢加重;二是銀熠靈力被封,就算很快恢復,也不及原來的強勁,他才有把握擒住銀熠,取他龍珠為君情續命。只是,為何銀熠看上去比他還急著要救君情呢?
聽這雷聲滾滾,君情的天劫已然提前到來,幸虧他之前在君情身上設下了法障,一旦君情有危險他便可立刻趕到。但天劫又怎麼會提前到來?
想不出頭緒,抬手一揮,染墨便幻化出了他人所不能見到的光幕,細看君情近期發生之事。
所謂魔君之眼可預知未來、洞察世事,便是如此了:一方面可以窺見未來之事的冰山一角,另一方面只要是三界已發生之事,沒有一件可逃得過他的眼睛。
另一邊,銀熠扶起君情靠於自己身上,探了探見仍有脈息,才松了一口氣,急忙吐出龍珠,用靈力催化其一分為二,將其中半顆推入君情口中。做完這些後,銀熠抬首看向天邊的洶湧雲潮,眸色一暗,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喝了君情摻在藥里的血,便想當然地認為君情是龍,卻忘記了純淨的蛟血和龍血一模一樣。差太宰將銀箭送與救下他的東海幼龍,本想保他平安,等自己傷勢痊癒再來尋他,卻差點害了他的性命。他只以為救下自己的是一條幼龍,卻不知道東海裡只有一條幼龍,並且還他早就見過的龍真。最後太宰回來復命說已把銀箭贈與龍真,他才發覺不對,急忙趕來東海,卻是看到了那差點生生把他心口挖去一塊肉的場景。
怪誰呢?怪太宰?他只是奉命行事。怪龍真?他稀裡糊塗便被贈與了銀箭,銀箭護主,自會攻擊眼下最危險的君情。怪染墨?他也是早就料到君情會被銀箭穿胸而過才會封他靈力。
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沒有認清君情的原形是蛟,怪自己沒有想到龍族又怎會居於林間小屋而非東海水晶宮,怪自己離開時未攜君情同登神域。
幸好,幸好,幸好君情還活著,銀熠將君情緊緊抱住。須臾,銀光一閃,低沈的龍吟響起,便只瞧見形態優美的銀色巨龍將一條青褐色的小蛟妖給環在了中間。
彷彿感受到了下方強大的靈力波動,空中風雲再聚,天劫刻不容緩,速度極快地一道又一道劈了下來,但全數都劈到了銀龍的身上,而內側的小蛟妖卻是絲毫未受波及。
此時,看完了事情全部經過的染墨臉色也不是很好。他想救君情卻陰差陽錯讓君情救下了銀熠?間接導致了君情被銀箭穿胸而過?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看向不遠處的銀龍與蛟妖,染墨內心越發五味雜糅,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才好。但是轉念一想,卻是更責怪銀熠,拐了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君情不說,還差點害君情死在銀箭之下,連那提前到來的天劫,都是因為君情知道銀熠的身份後心緒受損導致靈力暴動引來的。本來還準備過去幫銀熠一把,同他一起承受天雷加身之威,但一想到此處,只恨天雷火力不夠劈不死銀熠。
染墨正想著,忽然聽到古稀的聲音自海中傳來:「小君情啊小君情,你的天劫為何會提前啊!」語氣聽不出絲毫的焦急。
「……」看來古稀是早知曉他乃魔君,所以才會對君情的天劫有恃無恐。
不過現在嘛,哼,承受天劫的又不是他,是那個受了重傷還丟了一半靈力的銀熠!看了那裡一眼,不出所料,銀龍毫髮無損,連龍鱗都不帶焦一片的。確實,就算沒有了那自天地初開時修煉至今的修為護體,光憑鴻蒙元氣所化的龍身也是斷然不懼這區區蛟妖天劫的。
迷迷糊糊間,君情只覺得體內的寒意正慢慢消褪,努力地睜開眼睛,只瞧得見一片模糊的銀色,過了會兒,待視線對焦後,銀色事物上層層疊疊的鱗片才清晰了起來,薄而堅硬,璀璨奪目,狀似龍鱗。
等等!龍鱗?
君情忙轉過腦袋,不料卻對上了銀龍的雙眸,一時間愣住了——那眸子淺得近乎銀色,一如初見般承載亙古清冽,又不似初見般只有漫天飛霜。見小蛟妖黃澄澄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銀熠用腦袋蹭了蹭君情後,收緊了龍身,將他護得更嚴密。
未待君情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最後一道天雷便劈了下來。銀熠在天雷劈到他身上後,便立刻化作人形,退到一邊。
君情的蛟身自蛟尾開始纏繞上一圈一圈的靈光,但凡靈光游過之處,尾、軀、爪、鱗、角,蛟的特徵盡數被龍形替代。化龍的過程非常短暫,待全部轉化完畢,東海海水向兩側急速分開,靈光托著初生的龍族進入東海。
雷聲驟停,烏雲退去,浪潮復平。
蛟妖化龍,脫胎換骨,入海遨遊,方為神族。
染墨走到銀熠身旁,含笑瞥了銀熠一眼,望向海面,無奈道:「君情的法術是我所授,他靈力本與我同屬一脈,最後化的卻是銀龍,當正是好不容易養大的白菜給豬拱了。」
銀熠看也不看他,雙手負於身後,耐心等待君情飛出海面。
染墨早已習慣了銀熠不理自己,也不要洩氣,故意拉長了聲音,道:「餵,你說,君情懂得情愛之事嗎?」
聽到這個,銀熠倒是有反應了,但那反應也僅限於輕哼一聲。
「嘖,我也不管你們的事兒了,」染墨右手朝身側一划,空氣中便出現了一道裂口,「不過,你若是欺負君情,我可不會放過你,要知道你現在可是失了一半靈力,到時候我就把你抓來魔域,做成一條烤銀龍給我魔域眾魔加餐!」說完,染墨一腳踏進裂口,待染墨身形全部進去後,裂口慢慢合上。
待染墨離開很久,銀熠抬起了眼眸,望向越出海面的銀色幼龍,開口道:「他懂的。」語畢,便也化作銀龍,朝海上的那條幼龍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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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熠,你真的沒事嗎?不對,半顆龍珠,一半修為,怎麼可能沒事!你和我說怎樣把龍珠取出來,我還給你!」無論君情怎樣纏著銀熠,銀熠就是不睬他,自顧自地喝著茶。
「餵!」君情一把奪過銀熠的杯子,氣鼓鼓地看著銀熠。
銀熠視線先是跟著被奪走的杯子,然後才望向君情,語氣不輕不重,眼中卻是柔意滿滿,道:「無礙。」
「當真?」
「當真。」
「呼!」君情覺得他要是再和就這件事銀熠糾結下去,鬱悶的也只有他自己,只好作罷。這般想著,坐到銀熠身旁,把手中的茶杯遞還給銀熠。
不料銀熠卻不接,而是就著君情的手喝了一口茶。
「!」君情驚得瞪大了眼睛,嘴巴愣愣地微張著,紅暈悄悄從耳後蔓延到了臉上。
銀熠見君情的神態,心像被小爪子撓了撓般,忍了半天才忍住沒去摸摸君情的頭,抬袖掩飾般地咳了幾下,起身從書架上拿下幾本書,遞了一本給仍處在呆愣狀態的君情,道:「看書,看完書我再帶你修煉。」
君情回神,忙回道:「嗯……好的……」
神域中央,鴻蒙殿依舊是那個鴻蒙殿,龍君卻不再是那個龍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