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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骨焚箱》第78章
第78章【05】

  江煉一開始, 就被孟千姿那一聲「六媽」給叫懵了。

  他是真的以爲, 曲俏只是個他在戲院裡偶然遇到的、對粵戲有執著的女人,對於這種萍水相逢, 他也下意識隻將關係維持在萍邊水間——吃夜宵時,聊的也都是戲, 聽曲俏講些早年的規矩、戲臺上鬧出的好笑事兒。

  然而陡然間風雲流轉:曲俏居然也是山鬼, 還是孟千姿的六媽。

  而且,他很快發現, 孟千姿對他的態度與先前判若兩人。

  這相遇, 隻三個人,又不是三十個哄哄亂圍上來,怎麽也不可能出現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情形——她目不斜視,顯然就是故意的。

  後頭的那句話也佐證了這一點。

  ——我沒興趣認識。

  上次見面,還是在午陵山看蜃景,他自忖這期間, 沒做過什麽不端的事, 大部分時候,都在操辦况同勝的葬禮。

  發生了什麽事嗎?

  還是說, 她幷不想在這位六媽面前與他相認,所以先聲奪人,「明示」他配合、別跟她打招呼?

  江煉鬧不清楚她的用意,她的來去又太快, 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上了車,又看著車子離去。

  好在, 記下了車牌號。

  他盤算著去給萬烽火那頭的連絡人打個電話、追加上這一單:以這幫人的本事,查出車子的去向應該不難吧?

  哪知曲俏心思轉得也是極快:「你和我們千姿,是不是認識?」

  江煉猶豫了一會,不好在她面前作僞:「是。」

  「怎麽認識的?認識多久了?」

  江煉說:「就是上個月,在湘西。」

  曲俏的眸光一閃:「湘西,你們是去……」

  她話只說了一半,江煉知道,她是在試探湘西這事、他參與到了什麽程度:「我陪著孟小姐下了懸膽峰林,取了山膽。」

  曲俏倒吸一口凉氣。

  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外人,能陪千姿下峰林、取山膽,那就絕不是一般的交情了。

  她退後一步,審視般把江煉從頭到脚,又打量了一遍,看到末了,突然笑起來。

  這樣條件的男人,出現在千姿身邊,是一定會被提防的,更何况,她聽說,五姐仇碧影也去了,她就不信,五姐那性子,會坐視江煉陪千姿下峰林。

  「你下峰林,是在見到我五姐之前吧?」

  沒錯,江煉點頭。

  「然後呢?」

  然後?

  好像也沒什麽然後了,回到雲夢峰之後,他去看了蜃景、貼神眼畫了圖……

  「然後,我家裡長輩病危,我就趕回去了。」

  「那之後,跟千姿聯繫了嗎?」

  江煉苦笑:「沒能聯繫上,因爲走得太急,來不及當面道別,我留了聯繫方式,請人轉交……後來,大概孟小姐太忙了吧,一直沒聯繫我。」

  曲俏嘲諷似的笑了笑。

  孟小姐太忙了嗎?不不不,是她身邊的人忙吧。

  沉默半晌,她又問:「你和千姿,現在是什麽關係?」

  江煉說:「就是……朋友關係啊。」

  可能……比一般的朋友關係要好一些吧,畢竟有著生死過命的交情。

  曲俏說:「是嗎?」

  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江煉被她看得莫名心虛,自己也問自己,是嗎?

  然而事實,確實也是啊。

  曲俏輕輕笑起來。

  那些涉世未深的小雛鷹,總以爲自己藏得好,其實情不自禁這種事,叫老鷹眼隻瞧上那麽一下,就全瞧穿了——畢竟,哪隻老鷹,不是從小雛鷹過來的?

  千姿出現前後,江煉對她的態度,有了太明顯的變化了。

  那之前,他當她是朋友,聊天、說笑都很放鬆,但那之後,他一下子就拘謹了,回她的話,像在回長輩的問詢,反復斟酌、再三思量。

  還有千姿,這丫頭,從小有個習慣,心裡不爽或者不高興,一定不會憋著,勢必要叫那個招惹她的人明白:我生氣了。

  她親親熱熱叫她「六媽」,言笑晏晏送上禮物,然後說走就走,這可不是誠心祝壽的態度——話說得重點,這是連帶著讓她都看了臉色了。

  誰招惹了她?

  她可沒有,她和這丫頭,好幾年沒見過了,更何况……

  曲俏打開禮盒一角,看裡頭珠光縈繞的頭飾:千姿這一晚,是真的來給她賀壽的。

  臨時置氣,要麽是因爲江煉,要麽是因爲她和江煉走在了一起。

  這真是……

  曲俏想笑,人生就是個戲臺,這一晚,給她唱得哪一出啊?

  她從江煉手裡拿過那束花,吃力地和大禮盒抱在了一起:「行了,你走吧,送到這裡,可以了。」

  她向著小洋樓走去,路燈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江煉看著她走遠,初見時的那種感覺又來了:總覺得她像一聲嘆息,身形像,走路的姿勢像,連路燈光下那落寞的影子,也像。

  他叫她:「曲……」

  又中途改口:「六姑婆。」

  曲俏停下脚步,回頭看他。

  江煉猶豫了一下:「你有孟小姐的聯繫方式嗎?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想跟她說清楚。」

  曲俏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她說:「本來,那頭的破事,我早就不理了。不過今天在戲院裡,你有幾句話點醒了我,投桃報李,我也點你幾句——就幾句,說完就罷,不要多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江煉想說什麽,又咽回去了:孟千姿的五媽六媽,說話似乎都帶玄機。

  「千姿沒有聯繫你,不是因爲她忙,很可能是因爲,她什麽都沒收到。你以後想遞東西,記得直接交到那個人手裡,不要托別人:人家不是你,不會有你的心情,不會把你的事當要事辦。」

  江煉心頭一動,隱隱猜出了一些端倪,只是一時間還理不清。

  「還有啊,如果跟她解釋,記得提一句,跟我是在戲院遇到,一起吃了飯,你怕我一個人不安全,才送我回來。」

  「千姿的聯繫方式,我不能給,你自己找吧,剛我看到,你一直在看車牌,我估計你也有法子。」

  江煉有點窘,想不到那麽小的動作神情,都被她給捕捉到了。

  「最後,我個人送你一句話。」

  還有話?江煉抬頭看她。

  曲俏說:「其實,不去解釋最好,也別去靠近千姿,再近一步,你就會發現,從大姐到七妹,再到孟勁鬆,沒有人歡迎你。」

  江煉一楞,脫口問了句:「爲什麽?」

  曲俏沒回答,她一早就說了,不要多問,問了也不會說。

  她抱著禮盒和花,繼續往回走,小洋樓門口有拾級而上的臺階,她一級級上去,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

  她看到,江煉還站在原地,握著手機,也不知道在打著什麽,過了會,他轉身就走了,步子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了。

  大概是去找千姿了吧。

  曲俏笑,想起千姿方才那虎虎的勁兒,真像頭傲嬌的小獸啊,橫挑鼻子竪挑眼、看誰誰不對的,而江煉呢,像隻小雛鷹,會撲騰著翅膀去到她身邊,挪著小脚爪圍著她轉,邊撲騰邊問:「你怎麽了啊,你到底怎麽了啊?」

  年輕真好啊,年輕真好。

  她在冰凉的臺階上坐下來,打開了禮盒蓋,頭冠上,水鑽盈盈顫著,無數串珍珠蜷窩在一起,泛著比月色還凄清的光。

  她戴上頭冠,如上了戲臺的大家閨秀般,慢慢梳理那垂下的珠簾。

  她有這昂貴的珠寶頭冠,有花,有一個做了二十多年、終於醒轉的舊夢。

  她仍是最寂寞的人。

  ***

  孟勁鬆把車子徑直開入了主路,手心微微發汗。

  孟千姿坐在後座,面沉如水,看不出生氣,也看不出不生氣。

  三人之中,唯有辛辭把自己活成了一座不能爆發的小火山,他表面不得不冷靜,內心却有火焰chua chua四射,想大肆評論、想激情八卦,然而唯有忍著。

  孟勁鬆從後視鏡裡看了孟千姿一眼:「千姿,要麽我們直接去……機場吧?」

  原本的計劃,就是見完六姑婆之後儘快回去的。

  見孟千姿沒异議,他調整車輛導航,很快,有甜美的女聲傳來:「導航開始,請系好安全帶……」

  孟千姿突然說了句:「去這頭的山捨。」

  辛辭目視前方,心裡有個聲音說:開始了開始了,爆發了爆發了。

  孟勁鬆嗓子發幹:「千姿,本來就是瞞著大姑婆出來的,現在突然去桂林的山捨,問起來不好交代……」

  孟千姿冷冷說了句:「勁鬆,你今天很反常啊。」

  辛辭激動:我靠,先拿老孟開刀,果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孟勁鬆心頭一顫,抬眼看後視鏡,在後視鏡裡,和孟千姿的目光猝然相遇,他有點心慌:「反常?」

  孟千姿冷笑:「江煉出現在湘西、出現在我身邊,還可以解釋是爲了蜃珠,但他現在出現在六媽身邊,難道這是巧合?連辛辭都會覺得有問題。」

  辛辭接了句:「就是。」

  接完了才發覺不對,什麽叫「連辛辭都會覺得有問題」,用了個「連」字,他智商很差嗎?

  然而沒人顧及到他這點小心思,孟千姿繼續往下說:「你身爲特助,不該第一時間嗅到异常嗎?你居然不覺得這裡頭有陰謀,只想著趕緊回去,是不是反常?」

  孟勁鬆無言以對,半晌才回了句:「是。」

  孟千姿冷哼了一聲:「在湘西,我是受過他的恩,但我也還了他的情,兩相歸零,互不相欠。現在,如果讓我查到他有什麽陰謀,我就請他……去山裡住。」

  辛辭大失所望。

  還以爲千姿會說出什麽狠的,結果只是去山裡住:山裡頭花紅柳綠的,空氣清新,還包吃包住,也太便宜那個江煉了。

  ***

  江煉到底有什麽陰謀,孟千姿很快就知道了。

  因爲桂林這頭的山捨叫秀嵐居,負責人叫路三明,路三明前脚得知了大佬要來的消息,後脚就衝到了一個人的房間,這個人,恰是孟千姿新任的三重蓮瓣。

  路三明激動地對神棍說:「神先生,你真的是很……神啊,先前還請你跟孟小姐說,讓她多來廣西轉轉,她居然說到就到了,真是……太感謝你啦。」

  神棍一頭霧水。

  其實路三明也知道,孟千姿來得這麽快,多半跟神棍沒關係,但是誰讓他叫「路路通」呢,借機大拍神棍馬屁,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兒。

  所以,當孟千姿在頂層的豪華套房裡坐定、等著路三明進來叙話時,打頭陣進來的,居然是神棍。

  這一照面,又是一陣小騷動,孟千姿一直以爲,神棍還在湘西的山裡倒騰。

  她奇道:「你怎麽在這?」

  神棍說:「查事兒啊,我和小煉煉,中午剛到的。」

  小煉煉?

  孟千姿心裡一突:「是江煉嗎?」

  「是啊。」

  她有點糊塗:「你怎麽會和江煉搞在一起的?」

  神棍說:「尋箱者聯盟啊……我找的他,原本,想讓他來找我的,但是况同勝死了,他走不開,我就去找他了。」

  「况同勝死了?」

  「是啊,你不知道?死十來天了,都出七了。」

  信息太多,孟千姿腦子裡有點亂,頓了頓,她讓辛辭出去,只留孟勁鬆在身邊,又吩咐神棍:「你慢慢說。」

  ***

  神棍如數家珍,把那之後發生的事都說了,當然,重點渲染了自己的努力:如何在花瑤寨子通過巴梅法師拿到了那幾句撲朔迷離的隱語,如何發現了况美盈遺落在複印機上的畫,如何聯繫起七根凶簡,又如何爲了追查閻羅來到了桂林……

  還把手機上拍照留存的各種證據給她看,作總結發言:「所以,最終確認,我和小煉煉目標一致,要找的箱子絕對是同一口。」

  孟千姿一張張翻看手機上的照片,把閻羅的人像放大再放大,又細看所謂的鳳凰鸞結扣。

  她沒想到,隻這十來天,神棍這頭的進展居然這麽大。

  「那下一步……」

  「下一步,小煉煉想調查一下當晚去火葬場救火的住戶,我們都覺得,那把火起得太蹊蹺了。」

  孟千姿點頭:「是挺蹊蹺的,時間點太巧了。」

  又吩咐孟勁鬆:「讓這頭的山戶也幫忙,這口箱子也關係到山鬼,得當自己的事來辦。」

  她繼續看那些照片,思緒却慢慢飛開了。

  况同勝死了,推算一下,那時間,恰好是江煉離開雲夢峰之後一兩天,難道當時江煉匆忙離開,是因爲况同勝病危?

  這就情有可原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大娘娘彌留——啊呸,自己在亂想什麽——她也會拋下手頭一切往回趕的吧。

  只是,爲什麽從來沒人跟她說,江煉是爲了况同勝病危回去的呢?是江煉沒對外說?不太可能,倉促離開,總要解釋一句的,而况同勝病危,又不是什麽忌諱而不能提的事。

  她抬起頭,看了孟勁鬆一眼。

  孟勁鬆避開她目光,不自覺地抿了下嘴唇。

  孟千姿把手機還給神棍:「江煉呢,去哪了?」

  神棍指了指她手邊茶几上的果盤:「看戲去了,不是有票嗎,免費的。」

  還以爲是迎賓卡呢,孟千姿拿起戲票細看:估計是今天的場已經過了,現在放的票,是明天的場次。

  這麽說,江煉今天,跟六媽也是第一次見?在戲場見的?

  她忽然有點高興。

  但只高興了那麽一小會,餘味就全是酸了。

  跟六媽第一次見面,就又送回家又送花的,她和他在湘西一起曆了那麽多事,也算幫了他的忙,結果連根草都沒撈著。

  眼見沒別的要問了,而門外頭,路三明還在巴巴等著跟大佬見面,神棍提醒她:「那我……回去了?讓路三明進來?」

  孟千姿嗯了一聲:「你回去吧,讓路三明也回去,我和勁鬆,有點話說。」

  ***

  神棍一走,屋子裡的氣氛就不大對了。

  孟千姿問孟勁鬆:「當初江煉離開雲夢峰,是向誰道的別?」

  終於來了。

  孟勁鬆反不緊張了,回她:「柳冠國。」

  「那江煉有沒有跟柳冠國說過,是爲了况同勝的事回的?」

  「說過。」

  「那怎麽沒見你跟我說過呢?忘了?」

  孟勁鬆說:「不是,故意的。」

  孟千姿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故意的?」

  孟勁鬆點頭:「故意的,爲了你好,也爲了江煉好,至於原因,你應該知道。」

  孟千姿沒有說話,她死死盯住孟勁鬆的臉,半晌,齒縫裡迸出幾個字來:「我和江煉之間,又沒什麽。」

  孟勁鬆半垂著眼皮,沒看她:「真沒什麽,剛剛在六姑婆那,你就不會下車了。」

  這特麽說的什麽屁話,孟千姿大怒,抬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過去,出手時,想起孟勁鬆的秉性,知道他不會躲,心一軟,偏了半寸。

  孟勁鬆果然沒躲,茶杯擦著他耳畔飛出去,砸到墻上,撞得粉碎。

  孟千姿鐵青了臉:「還瞞了我什麽?」

  孟勁鬆沉默了一下:「江煉給你留了聯繫方式,還畫了幅你的畫,我讓燒了。」

  孟千姿忍無可忍,豁然站起,起身的同時,一把攥住茶几的邊沿:偌大茶几,被她直掀起來,又砸翻開去,轟隆一聲,震得整個樓道都顫了。

  顫震之後,就是長時間的靜寂。

  樓道裡,路三明還沒走,沒跟大佬見成面,他有點心有不甘,所以拽住辛辭問長問短,剛才的砸杯聲,已經讓他小心肝跳了幾跳,不過尚能自我安慰說是失手摔的,但這轟隆一聲,怎麽都找不著藉口了。

  他面上被震得變了顔色,半晌,才囁嚅著對辛辭說:「孟小姐……是不是對我們有意見啊?」

  怎麽剛一來,就開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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