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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骨焚箱》第37章
第37章【11】

  孟千姿半蹲在地上, 飛快地拿樹枝畫著示意圖。

  一道曲折的長綫,代表苗疆邊墻, 這條長綫內側,又有一道, 斷斷續續,是小邊墻, 而跨過小邊墻, 還圈了個圓圈,圈得很有力道。

  孟千姿拿樹枝的端頭點著小邊墻的一處:「我們現在在這兒,鳥雀鈴陣, 這兒不單只有這個示警的陣, 當初苗人的設計,是駐軍進入這一帶之後,馬上給予第一輪打擊, 這附近,至少有十九處翻板尖刀陷阱。」

  江煉看過古代征戰劇,對這場景有點概念,不難想像:一夥駐軍偷偷侵入,忽然觸動了鳥雀鈴陣, 刹那間鳥雀亂飛鈴音亂響,駐軍正驚慌失措,脚下踏空, 下餃子般跌進陷阱,個個腸穿肚爛。

  挫敵銳氣, 是爲第一輪打擊。

  不過江煉有點納悶:「苗疆邊墻是明朝的時候修的,小邊墻的設計應該在那之後,人家駐軍一直沒有侵入生苗,這些機關也就一直沒能用上——這都幾百年了,確定還能用?」

  孟千姿示意了一下四周:「那你走出去試試?」

  江煉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敢:之前幷不知道這一帶有玄虛,也就只當是走山路,毫無心理壓力,好傢伙,現在告訴他這是一片人工造就的陷阱,而遲遲沒有現身的白水瀟,可能正手按著陷阱的機軸……

  他不走,他情願跟這棵暫作掩體的樹長在一起。

  孟千姿斜了他一眼,兩人之間,只有她知道小邊墻,即便所知不多,對著江煉,也有了專家般的自矜,架勢很是老道地提點他:「你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當時完全是雙邊戰爭,這道小邊墻的機關,是經高人籌劃、集成千寨民之力打造出來的,規模很大,防蟲防蝕,防浸防震,即便年久失修、只能發揮一半的功效,也够你受的了,白水瀟常在這一片行走,她既知道這些機關,誰知道她有沒有設法修復過。」

  江煉心頭泛起一陣凉,周圍暗得更厲害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那些覆蓋了無數草枝木葉的泥地,正散發著陰森寒意:若對手只是白水瀟一個人,任她怎麽陰狠詭詐,合二人之力,他總還有勝算,但如今她手上,居然握著古苗人的機關,簡直如同手握重炮的玩家狙殺猫鼠一般。

  他沉吟了會,心念一動:「地上不好走,咱們能從上頭走嗎?」

  說著,指了指高處的樹冠。

  山裡林木很密,有那樹冠龐大的,幾乎在高處連成一片,如果能像猴一樣,在高處由一棵樹轉躍到另一棵樹,理論上,是可以「高空行走」,離開這一片危險區域的。

  聽起來似乎可行,孟千姿低頭去看自己畫的簡易地圖:「你看一下,附近有沒有哪個山峰是中間下凹,像個金元寶的?」

  江煉不敢貿然露頭,他幾下縱躍上樹,借著樹冠遮掩,四面打量了一回,又很快下來,抬手示意了個方向:「那兒。」

  很好,方位定了,孟千姿沉吟了一下:「那兒是地爐瘴,過了那兒,咱們一路折向西,就可以到懸膽峰林了。」

  說到這兒,她拿手指點了點那個先前圈劃出的圓圈。

  又是地爐瘴又是懸膽峰林,山鬼的用語還真是玄乎,江煉覺得奇怪:「不跟白水瀟了?」

  此行的目的一直很明確,要麽是經由白水瀟揪出幕後主謀,要麽是從白水瀟身上搶回鏈子,現在雖然受挫,但還不至於全無希望,怎麽突然就變成去什麽懸膽峰林了呢?

  解釋起來過於複雜,孟千姿含糊其辭:「反正,你跟著我就是了。」

  事情的起初,她就曾懷疑過白水瀟是爲山膽來的,還曾爲了誘敵,吩咐過孟勁鬆「大張旗鼓,做進小邊墻的準備」。

  而今白水瀟走的路綫,越來越接近懸膽峰林,是否她的目的地就是那兒呢?

  如果是這樣,她就不需要跟踪白水瀟了,不如走在前頭,直奔山膽所在,白水瀟反而要追著她,而且,孟勁鬆一旦想明白其中的關節,一定也會帶人去懸膽峰林,這就意味著,她可以和自己的後援匯合了。

  簡直是完美。

  ***

  計議已定,就從身側的這棵開始,江煉先上了樹,又把孟千姿拉上來:她現在體力有點不對付,不管需不需要,他都習慣搭把手。

  而高處縱躍,也不費什麽力氣,樹幹是筆直一根,樹冠可是四下發散的,有時候一抬脚,就能從這棵的枝丫上邁到另一棵,即便隔得稍遠,蕩移縱躍,蹬跳借力,也是不難。

  就這麽行了有七八棵樹,兩人停下休息。

  天色愈發暗了,外圍毫無動靜,孟千姿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一切危險都是推測出來的,會不會白水瀟根本沒在附近,聽到鈴音之後,即刻逃之天天了呢?

  像是專爲打她的臉,就在這個時候,鉸鏈轉動的格楞聲隱約傳來。

  江煉也聽到了,只是這聲音來得模糊,分不清起自哪個方向,正心頭猛跳,忽聽到正對面破空有聲,他喝了句「小心」,撤步便躲,哪知剛避開這道,左右兩側又有風聲來襲,像是亂箭齊發、四面有聲。

  混亂中,聽到孟千姿叫了句「下樹」,他不及細想,雙手攀住枝丫,身子迅速吊下,也是不巧,恰有一根冷箭斜射而至,江煉急中生智,耍單杠般身子往旁側一蕩,堪堪避過一擊,只是樹丫經不住這麽折騰,哢嚓一聲斷裂,他連人帶枝,砰一聲摔了下來。

  饒是樹不算高,這一下,也摔得他頭昏目眩,剛緩過勁來,就聽嘩啦斷折有聲,孟千姿也下來了,不同的是,她抱了滿懷的枝葉細梢。

  原來變起倉促,誰也顧不上誰,各憑本事、分別涉江,孟千姿叫他「下樹」,然而衝她而來的那幾道冷箭,却是打往下三路的,她只得往上縱竄,抱定一大蓬枝梢,如掃帚般甩掃開又一道冷箭之後,這才撲跌下來。

  好在兩人都沒受傷,樹上失散,樹下重逢,也算有驚無險。

  然而這輪襲擊,居然就這麽結束了,林子裡重又恢復寂靜,只餘風過枝搖,颯颯蕭蕭。

  頓了頓,江煉失笑,說了句:「是別小瞧古人的智慧,他們一定預料到了敵人也會從高處走。」

  這番折騰倒不是全無用處,至少,他確定了兩件事:小邊墻的陷阱是真實存在的,白水瀟也確實就在附近,而且手握機軸。

  剛剛的這場,其實都不能算作箭雨,按照機關的規模,即便不是萬箭齊發,也該有成百上千枝吧,稀稀拉拉幾十支,有點寒磣。

  江煉看向高處,樹幹上釘了一支,箭頭銹迹斑斑,箭身木制,明顯濕濡陳舊,看來,這些機關,的確已經陳朽。

  但那又怎麽樣呢,殘存十分之一的餘力,也够叫他們受的了。

  江煉重又倚住樹幹:「鈴陣之後就是陷阱,想從高處走又有冷箭,上也不行,下也不通,當年真這麽對上,駐軍該怎麽辦呢?隨身帶著鐵鍬,挖地道嗎?」

  孟千姿回答:「挫完銳氣、殺完威風,那就四面衝殺,正式開打了啊。」

  正式開打……

  江煉心中一動:「是啊,那白水瀟,爲什麽到現在還不露面呢?」

  經他這麽一說,孟千姿也覺得有點蹊蹺。

  江煉繼續說下去:「白水瀟這人,其實本事幷不很高,幾次三番讓我們栽跟頭,要麽是仰仗詭計,要麽是借助機關。正面對陣,她沒把握,也不敢。」

  孟千姿心念微轉:「她剛才放過信號,她在等後援。」

  江煉說出了她想說的話:「會是那個幕後主使嗎?」

  孟千姿沒說話,只是嘴唇有些發幹:會是嗎?那個人,終於要出現了嗎?

  江煉深籲一口氣:「先等等看吧。」

  反正,即便不等,這一時半會的,他也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脫困。

  ***

  夜幕濃重。

  不遠處的密林裡,移動著一大片暈黃的光亮,丘棟站在樹底,皺著眉頭盯著那片亮。

  匡小六從樹上滑下,動作很輕地拍了拍身上的樹殼灰土:「沒什麽情况,他們還在往前走,大棟哥,咱們繼續跟?」

  丘棟摁了摁腰間的衛星電話,點了點頭:「跟。」

  他是臨時受命的,都已經坐上車了,柳冠國又把他叫下來,說是有個叫破人嶺的寨子不太對勁,孟助理讓他帶幾個人去看看,有什麽情况及時聯繫。

  內心裡,丘棟是不願意的,大佬下落不明,他極盼著能和大部隊一起,獻策出力——破人嶺這寨子他聽說過,裡頭住戶不多,都不是什麽正常人,自然經常不對勁,放著正事不幹,關注他們幹嘛呢?

  但這不情願,他也就隻敢在心裡嘀咕一下:既是孟助理親自交代的,事情又分派到他頭上,他應當盡心盡力辦好。

  丘棟點了五六個人,馬不停蹄,先趕到破人嶺,隨即跟進後山:那麽一大群人集體活動,留下太多可供追踪的痕迹了。

  幾個人卯足了勁,一路快跑疾行,都想速戰速决,儘快回歸,不錯過孟助理那頭的大事。

  黃昏時分,終於趕上了這群人。

  奇怪,只是看到那些僵硬的背影,丘棟就已然頭皮發麻。

  粗略一數,大概五六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們不列隊、不成群,也不交談,三五錯落,都隻悶頭往前走,夜色掩映下,如鬼影幢幢。

  用匡小六的話說,「乍一看,跟行屍走肉似的」。

  這還沒完,再細端詳,更加心悸。

  這些人個個面相凶狠,連女人和老人都不例外,而且手裡都有傢伙,菜刀、鐮刀、斧頭、鋤頭,明明很常見的家什農具,握在這些人手中,出現在此時、此地,實在叫人覺得不祥。

  丘棟還看見一個只有半截的殘疾人,起初,他還以爲是半截上身在動,驚出一身冷汗,後來才看清楚,那是個雙腿高位截肢的,腰後插了把斧頭,撑著手掌走路,偶爾,邊上的人會背著他走一段,他趴伏在那人背上,像個奇形怪狀的麻袋。

  而且,這麽遠的山路,一般人走個一小時,總會休息個一刻鐘,而這幫人,完全沒休息過,速度不變,步伐也不變,像是感覺不到累。

  這些人,到底是去哪,又是去幹什麽呢?

  丘棟半路上給柳冠國打了電話,柳冠國也是一頭霧水,隻吩咐他密切注意,務必小心,千萬別輕舉妄動。

  其實用不著他提醒,丘棟他們早個個懸起了心,壓著嗓子說話,連喘氣都輕了不少。

  天都黑透了,那些人還在走,有打手電的、提馬燈的,還有舉著火把的——各種顔色的光亮彙聚成一片詭异的光源,在這漆黑而又廣袤的密林裡,無聲地往前移動。

  匡小六的低語聲自後傳來:「他們是不是要去找誰尋仇啊?我聽說解放前,深山裡的寨子或者部落之間,都是有世仇的,會這麽打來打去的。」

  有人小聲回他:「不能吧,這又不是舊社會。」

  又有人嘀咕:「你們不覺得他們臉上那表情,還有那眼神,叫人瘮得慌嗎?跟中邪了似的。」

  丘棟心頭煩躁,低聲喝止:「別只顧著聊天,這不是鬧著玩的,用點心……」

  正說著,遠處突然響起紛亂的響鈴聲,幾個人嚇了一跳,旋即反應過來,迅速掩身最近的樹後。

  過了會,丘棟探頭出去看。

  鈴聲還在響,只是聲勢漸弱,那片詭异的光源,還在朝前移動。

  看起來,像是這群人觸動了什麽示警的響鈴,但是幷沒有人出來阻攔他們,而他們,也幷不在意,似乎習以爲常。

  真特麽……讓人費解。

  ***

  入夜之後,江煉想看看摸黑逃跑是否可行,嘗試著朝外走,剛走了十來米遠,聽到格楞的鉸鏈聲,又狂奔回來。

  孟千姿則完全沒動,安坐在樹底下看他跑出跑回,還點評他:「跑挺快的嘛。」

  那語氣,分明不是誇獎,但江煉當誇獎來聽,回了句:「强項。」

  ……

  山裡寂靜,偶爾有聲響就會傳出去很遠,那響鈴聲,孟千姿隱約聽到,納悶地向著發聲處看去。

  應該隔得還遠,但怎麽是從來路來的呢?

  江煉也聽到了,他心算了一下時間,倒吸一口凉氣:「別指望了,不是什麽幕後主使,這麽久了……白水瀟那信號,召的是應該是那個寨子裡的人。」

  除了田芽婆和金珠銀珠,孟千姿對寨子裡的人毫無印象:「她召寨子裡的住戶來對付我們?」

  江煉知道她對那個寨子還沒深刻的認知:「那個寨子裡的人,都不是正常人,應該有好幾十口,估計個個都能拼命——雙拳難敵四手,咱們再能打,也不可能是對手。

  孟千姿哦了一聲,斜乜著他:「怕了啊?」

  這語氣,挺慢條斯理,她既安穩,江煉也不願大驚小怪,他挪了下身子,以便坐得舒服些:「怕什麽,只要對方手裡沒槍,誰還沒個保命的招啊。」

  他能有什麽招?

  孟千姿半是懷疑半是好奇。

  江煉壓低聲音:「只要白水瀟不在機軸邊,咱們就用不著忌憚機關。待會,咱們先上樹躲一會,別讓那群人找到,等白水瀟和他們一匯合……」

  說到這兒,他略做停頓。

  孟千姿知道他說到關鍵,接下來就要放招了,受他語氣感染,居然也有點小期待:「怎麽說?」

  江煉說:「咱們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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