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
他逃無處可逃,躲無路可躲,眼看就要傷在自己這種有傷天和的淬毒暗器之下,驀地……
“閣下請高抬貴手。”
一聲朗喝傳了過來,那片烏芒似遇無形勁力一沖,立即四下飛散,落了一地,柳書玉死裡逃生,驚魂未定,閃身倒竄,直向話聲傳來處射去。
誰知……
“丟人現眼,損我威名,留你何用!”
一聲冷笑,柳書玉慘呼一聲摔了回來,砰然落地,臉向上,四肢橫伸,七竅冒血,死相怕人。
海老人為之動容,繼為之色變,抬眼望去,瞧見前院一角負手站著個身材頎長的蒙面黑衣客,看不見他的臉,但那股子冷意隱隱怕人。
海老人道:“既然這樣,你剛才何必攔我?”
那蒙面黑衣客道:“我的人,我不願他死在別人手裡。”
海老人道:“想必你就是‘黑騎會’主?”
蒙面黑衣客道:“不錯,你找我?”
海老人道:“這麼說你也就是郭燕翎的兒子了?”
蒙面黑衣客身形一震,道:“你知道我……”
海老人道:“我剛把馬榮祥兄妹送回‘東北’去。”
蒙面黑衣客道:“原來是她……我待她不薄,而且處處……”
海老人道:“她也這麼說。”
蒙面黑衣客道:“那她就不該把我……”
海老人道:“她並沒有什麼惡意。”
蒙面黑衣客道:“我想不出她這是什麼善意。”
海老人道:“大丈夫敢做敢當,還怕人知道麼。”
蒙面黑衣客一笑說道:“說得是,那我就用不著戴這塊蒙面物了,彆扭死人了。”
抬手把那塊蒙面物扯了下來,郭玉珠他更成熟了,另有一股子*人的冷意,氣度儼然一代梟雄。
海老人看得心頭一震,濃眉為之皺了一皺。
郭玉珠道:“我該謝謝你,馬氏兄妹好麼?”
海老人道:“謝我,怎麼說?”
郭玉珠道:“我原不許任何人動他兄妹的。”
海老人道:“馬榮祥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子。”
郭玉珠兩眼微睜,道:“夠狠的,要不是你,我這份歉疚……”話鋒忽轉,道:“我忘了請教,你是當世哪位高人?”
海老人道:“藉藉無名,默默無聞,新疆海老人。”
郭玉珠微微一愕道:“新疆海老人……”目中異采一閃,急道:“當年有位海貝勒,後來隱於新疆……”
海老人倏然一笑道:“看來郭家的人都知道海青。”
郭玉珠驚喜叫道:“您就是海……海伯伯。”
海老人道:“如今我只是海老人。”
郭玉珠道:“海伯伯,我常聽……他們提起您,我從小就佩服您,有一陣子恨不得跑到新疆找您去……”
海老人道:“找我幹什麼?”
郭玉珠道:“跟您學藝啊,當年您是京畿第一高手……”
海老人道:“怎及得冠絕天下的郭家絕學。”
不知道怎麼回事,郭玉珠剎時間恢復冷靜,那股子*人的冷意又重現於眉鋒,他微微一笑道:“那是從前,現在郭家不行了。”
海老人道:“怎麼說,何以見得郭家不行了?”
郭玉珠道:“事實上郭家的絕學難堪我一擊。”
海老人道:“你不是郭家的人麼?”
郭玉珠臉色微微一變道:“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海老人道:“這話怎麼說?”
郭玉珠道:“我難容於郭家,郭家不要我了。”
海老人道:“是郭家不要你了,還是你不要郭家了?”
郭玉珠道:“應該說郭家不要我了。”
海老人道:“怎見得郭家不要你了?”
郭玉珠道:“您聽說過父親殺兒子的麼?”
海老人道:“你有沒有自問那是為什麼?”
郭玉珠臉色一變,道:“您知道的不少,這也是她告訴您的?”
海老人道:“她告訴我不少,她說你本性很善良,處境很可憐。”
郭玉珠淡淡一笑道:“她的確告訴了您不少,不過我倒不覺得。”
海老人還待再說,郭玉珠卻一笑搖頭道:“不跟您談這些了,您來找我是……”
海老人道:“告訴你一句話,向你要一個人。”
郭玉珠有點訝異道:“您要告訴我什麼話,又向我要誰?”
海老人道:“我要告訴你的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郭玉珠笑了:“謝謝您,您怎麼一派佛家口吻?”
海老人凝目說道:“不必謝我,只問你聽不聽?”
郭玉珠笑了笑問道:“您認為我是置身在苦海之中?”
海老人道:“別問我,你自問。”
郭玉珠笑道:“我倒沒覺得……”
海老人道:“真的麼?”
郭玉珠笑道:“對您,我怎麼敢不說真話。”
海老人道:“你要知道,像你這種作為,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我顧念我跟你的長輩們有一段不平凡的交情,我不忍看郭家骨肉相殘,‘南海’落此不幸……”
郭玉珠道:“我懂,那是您的好意。”
海老人道:“那麼你給我個什麼樣的答覆?”
郭玉珠道:“您不會太堅持吧?”
海老人道:“當然,我不便太堅持,因為郭家還有人在。”
郭玉珠道:“那麼我給您的答覆是謝謝。”
海老人道:“假如我不顧一切堅持呢?”
郭玉珠笑笑說道:“我不一定非聽不可,您說是不?”
海老人道:“假如我拿你去見……”
郭玉珠道:“我知道絕不是您的對手,但您要拿我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要是沒這把握的話,我就不會帶著人到這兒來。”
海老人兩眼微微一瞪道:“你的意思是說,郭家並沒有人能奈何你?”
郭玉珠道:“是的,您知道,這是事實。”
的確,這是事實,要不然他絕不敢輕離郭家。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一個人有做錯事的勇氣,應該有悔過回頭的勇氣,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
郭玉珠道:“您認為我錯了麼?”
海老人明知他下一句一定是他倒不覺得,當即說道:“一念之差足以使身敗名裂,若不及早回頭,遲了便會餘恨終生,血濃於水,想想你的每一個親人……”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我想過,我覺得每一個都離得很遠。”
海老人還待再說,郭玉珠接著又是一句:“您要向我要誰?”
海老人道:“我不再多說,只要你記住我這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頓了頓,接道:“我要的是玉霜姑娘。”
郭玉珠呆了一呆,道:“我霜姐……”
海老人道:“是的,你六叔的女兒。”
郭玉珠倏然笑道:“您是聽誰說她在我這兒的,又是她?”
海老人道:“不錯。”
郭玉珠搖頭說道;“我待她不薄,她害我不淺。”
海老人道:“她這叫害你麼,要是你爹或你六叔找到了你……”
郭玉珠道:“您信不信,我仍是這麼個說法,我霜姐不在我這兒。”
海老人道:“你要明白,她是你的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