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
郭玉珠淡然笑道:“那不要緊,玉飛會讓你知道的,你完事兒了,這就要回去是麼?”
柳書玉遲疑著點了點頭道:“是的。”
郭玉珠道:“我跟玉飛初到‘承德’來,人生地不熟,難得碰上熟人老朋友,到你哪兒坐坐去,歡迎麼?”
柳書玉臉色一變,旋即眼珠一轉,他笑道:“您這是什麼話,屬下只怕是請不到,哪有不歡迎的道理,容屬下前頭帶路。”他欠個身就要走。
“慢點兒總座。”關玉飛伸手攔住了他,道:“總座還沒告訴會主住哪兒呢?”
柳書玉道:“就在北城,就在北城。”他腳下移動,還打算往外走。
“總座,”關玉飛仍伸手攔住他道:“會主不是現在就去。”
柳書玉只得停了步,轉眼望向郭玉珠道:“那麼會主是打算……”
郭玉珠漠然一笑道:“柳書玉,別說這兒是窯子,就算這兒是他們那‘正大光明殿’,只要我想殺人,也照樣得濺一地血,這話你可懂?”
柳書玉強笑說道:“會主,您是說……”
郭玉珠道:“你告訴我,任家兄妹倆住在哪個角落裡?”
柳書玉訝然說道:“會主,您這話……屬下剛才不是說了麼……”
“總座,”關玉飛微笑開口說道:“會主難得好心情,你可別招會主不高興,老朋友見面嘻哈到底,別因為小家子氣壞了這和諧氣氛。”
柳書玉強笑一聲道:“沒想到,沒想到玉飛老弟是這麼個人,我算交對了朋友,也謝謝你玉飛老弟的指點……”
“點”字方出,突然雙肩一晃,拔身而起,就要直上夜空。
可惜他是在郭玉珠面前,他永遠快不到哪兒去。
郭玉珠背著手沒動,只望著柳書玉笑了笑!
他這裡一笑,那裡剛自騰起的柳書玉大叫一聲捂著臉栽了下來,砰然一聲摔個結實,手指縫裡直冒血!
關玉飛道:“我為總座這對照子惋惜,今後再逛窯子恐怕得拄根棍兒了!”他跨步上前,伸腳就要踩。
柳書玉豈是省油的燈,一聲厲笑,翻身而起:“玉飛老弟,你真是好朋友,咱們親熱親熱,我既然瞎了眼,今後總得帶一個帶道兒的!”
他滿臉是血,一雙眼成了既黑又圓的黑窟窿,拿開那滿是血的雙手,猛然向關玉飛撲去。
關玉飛一笑道:“總座太熱情,兄弟我消受不起也當不起。”上身從旁一閃,下頭一腿掃了出去。
柳書玉空有一身詭異毒辣的所學,眼珠子沒有了他吃了大虧,被關玉飛一腿掃個正著,身子一歪,又躺下了!
關玉飛一步跟上,伸腳踩在他胸口上,含笑說道:“總座,會主問話呢!”
柳書玉“傲”不上來了,厲聲說道:“姓關的,我算認識了你……”
關玉飛笑道:“總座這時候才認識我,不嫌太遲了麼?”
柳書玉還待再說……
關玉飛腳下一用勁兒,道:“總座,咱們跟會主不少日子,都知道會主不是個好耐性的人。”
柳書玉悶哼一聲說道:“那好,一句話,我不知道。”
關玉飛雙眉一揚,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總座不該是那不識抬舉,不知好歹的人,怎麼這麼個說話法,會主剛才說過,我會教總座知道!”
彎腰揮手一扯,柳書玉一聲大叫,腮幫子後頭冒血,一隻左耳朵硬被關玉飛扯了去!
關玉飛揚了揚那隻鮮血淋漓的耳朵,含笑說道:“總座,我給你留了一隻!”
柳書玉咬牙說道:“關玉飛,你好狠……”
關玉飛笑道:“這算什麼,狠的還在後頭,你總座這麼個老江湖,什麼的狠事兒沒見過,總座自己手下也夠礁,是不?”
柳書玉道:“沒想到我姓柳的毀在你手裡……”
關玉飛道:“總座,世間事由來是難以預料的,總座有的是朋友,說不定我哪一天會落到總座那些朋友手裡……”
郭玉珠道:“玉飛!”
“聽聽,”關玉飛笑說道:“會主不耐煩了,總座,開開金口吧?”
柳書玉道:“姓關的,你要有種,你要夠狠,你要是條漢子,你就再給我一下狠的!”
關玉飛笑道:“怎麼說總座曾是我的上司,敢不遵命。”
他彎腰探手,五指往下一抓,只聽柳書玉一聲慘叫:“姓關的,你……”
話還沒說完,關玉飛一挺腰,手往起一帶,柳書玉胸前衣裳破了一塊,跟那塊衣裳同時應手而起,還有一塊鮮血淋漓的肉,也就是說,柳書玉的肉硬生生被他扯下了一塊。
柳書玉不愧是個漢子,也不愧是個狠慣了的人,他沒暈過去,可是卻疼得渾身發抖:“姓關的,你何不給我個痛快……”
“也行!”關玉飛笑道:“凡是總座的吩咐,我都樂意遵從,也不敢不遵從,只是總座還沒答應會主問話呢!”
柳書玉哼了一聲,沒說話。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不錯,挺硬的,玉飛,我要看看他的脊樑骨是不是鐵打的?”
一聽這話,柳書玉猛然身子一抖道:“郭玉珠,你積點德吧,任家兄妹住在行宮裡!”
郭玉珠笑了,道:“行宮我沒進去過,可是聽說行宮裡亭台樓閣不下數百間。”
柳書玉道:“郭玉珠,我姓柳的認了,他兄妹倆不在一個地方,男的在行宮‘神武營’裡,女的在一個親王被窩裡。”
郭玉珠雙眉一揚,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毛病怎麼也改不了,哪個親王?”
柳書玉道:“行宮裡就那麼一個親王,你自己找吧!”
郭玉珠一點頭道:“好吧,我讓你給他兄妹留點兒。”
他這裡話落,關玉飛那裡腳下同時用勁兒,一道血箭從柳書玉嘴裡標出老高,關玉飛一收腳,柳書玉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嘴一閉,頭歪向一旁。
郭玉珠的目光落在柳書玉身上。
關玉飛俯身在柳書玉身上翻了一陣,最後翻出了一物,托在手上道:“我沒弄錯,他進出行宮該有這個憑藉。”
那是四角方方一塊木牌,上面雕刻著幾個字,黑夜隱隱不清楚。
郭玉珠伸手接過那塊木牌,道;“別敲人家飯碗,壞人財路!”轉身往外行去。
關玉飛笑道:“這還用您交待?這點德不能不積!”彎腰提起柳書玉的屍身跟了出去。
柳書玉是被帶走了,可是上房裡還躺著好幾個,沒別的,那些人幾曾見過這等陣仗,是嚇暈過去了!
離開了小窄門兒,郭玉珠跟關玉飛就沒再回客棧去,可是他們出胡同的時候!關玉飛手裡已沒了柳書玉的屍體,八成兒他把柳書玉的屍體塞進胡同陰溝裡了。
郭玉珠跟關玉飛出了這條小胡同,雙雙直奔北城。
“承德”行宮坐落在北城,“承德”,雖然處在塞外荒野之地,可是就因為清初在這兒建了這座規模壯大的避暑山莊,使得這坐落在漢朝荒野之村的“承德”身價為之陡然一高!
提起這座行宮,不得不先說說“熱河”的圍場,因為圍場跟行宮的關係十分密切,也就因為有了圍場,所以才蓋了這座行宮。
圍場的所在在“老哈河”上流,離“承德”西北三百多里,那地方叫“錐子山”。
圍場,顧名思義,當然是打獵的地方,而這片圍場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這裡頭馳馬拉弓的,而是清王室、皇族親貴的狩獵消遣之所。
圍場周圍環植柳條,聯以木柵,場周圍達七百多里,計橫三百里,縱二百里,內又分小圍場六十七所,從北京城起,凡四十二里設一站,築以行宮,以為清帝駐蹕之所。清初諸帝多重於武事,圍場時有遊獵盛事,到了清末各地習於文弱,這座圍場也就日漸荒廢了。
行宮坐落在北山丘之上,要進行宮,有一條穿越蔽天濃蔭,蜿蜒直上的石板路。